大梁皇宫,一身褚黄色明服的中年男子正低头批阅奏折,身旁站着个低眉顺眼的太监,就见一道影子落到窗台前,身形坚毅,太监眼睛一亮,不等男子吩咐就走上前,驾轻就熟的抓住这只海东青,解下绑在他脚上的信筏,双手恭敬的捧着,呈到男子跟前,“陛下,大莱那边来信了。”
坐在这儿的自然就是大梁皇帝了,他在打开的奏折上划下个名字后,就拿起卷起来的信筏打开,看着里面的内容,神情不动,“此事朕知道了,让他们继续盯着,暂且不需要有其他动静。”
“是。”太监恭敬低头,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雪白的字条来,重新绑到正在理毛的海东青的脚上,张开手放飞。
什么都没写,就是什么都不要动,这样就算是有旁人将这海东青抓住了,一样什么都探不出来。
魏莹打回了大梁后就觉得父皇有些不对劲,她此刻就站在御书房外,等了半天都不见父皇召她进去,只好起身告辞,转而去了皇后那儿,她进宫,自然是为了腰牌,多日没见到荣遇,她心里头难受的紧,她之前尝试偷跑,却发现边关的士兵和把守都是严格了许多,就好似两国正在交战一样。
因而,她只能乖乖返回,但看到这样的情况,她心中不安,恨不得立刻去见了荣遇,将此事说与他,毕竟父皇和夏子衿签订的停战协议,两国交好那些条件她是清楚一二的。
若父皇突然在这个时候挑起战争,就是不守承诺,魏莹不希望大莱和大梁打仗,因而这段时间不时进宫求见皇帝。可惜大梁皇帝像是知晓她的心思一样,愣是一直不肯见她。
听着外边没动静了,先前退到外室的太监才恭敬的进来拱手道:“皇上,郡主她已经走了。”
大梁皇帝握笔的手一颤,搁下毛笔,靠在龙椅上,闭着眼睛假寐,只是合上的眼皮底下,眼珠子不断点完转动着,忽然就睁开眼叹了口气,怅然若失。
“皇上若是想小郡主,为何刚刚……”这么多年,皇上皇后对郡主的疼爱,这太监一直看在眼里,一瞧大梁皇帝这表情,就知道他内心深处是想要见到魏莹,当即顺着他的心思劝说。
大梁皇帝揉着眉心摇头,“若是朕见了她,她只怕又要闹着去找大莱的那什么荣世子,她一个堂堂郡主,一天到晚将一个男子的名讳挂在嘴巴上成何体统?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太监哑然,魏莹的真实身份,他多少知道些,对于皇帝这话,自然是不置可否,“皇上说笑了,郡主虽是性子跳脱了些,但其他方面都是一等一的好,身份又是尊贵,只要皇上你点头,哪有人敢不娶她的。”
“你就专挑朕喜欢听的说,滑头!”大梁皇帝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继而嗤笑一声,重新拿起桌子上的奏折看起来。
太监立刻识趣的退了下去。
公主府,夏盛卿一边切菜,一边想着到底是什么人暗中对夏子衿下毒手,一个不注意,就切破手指,一旁打下手的厨娘骇的脸都白了,连忙叫了一声“王爷,这……这……”
她这会儿语无伦次,一张脸上连血色都吓没了,夏盛卿眉头都没皱一下,转头看着惊骇欲绝好似不能活下去的厨娘一眼,“你去打一盆冷水来。”
十指连心,这会儿注意到,夏盛卿才觉着痛的厉害,冷水冰凉,手指伸进去,一会儿就止了血,可惜伤了手,许多事情不方便亲自动手,他只好站在一旁亲自教导先前出去给他端水的厨娘切菜烧饭。
只是最关键的步骤还是他自己来的,一番忙活下来,手指上的伤口又是裂开一些,渗出血点来。
夏盛卿洗了手,就点了那厨房端着烧好的糖水荷包蛋一起往寝卧走。厨娘不过年方二八,是府里的家生子的女儿,父母连带她都是签了死契的,先前被夏盛卿手把手教导就禁不住春心荡漾,现在紧跟在夏盛卿后头,就忍不住抬起头来偷瞄他。
夏子衿歪着身子躺在床榻上,听着动静,扭头看过去,就见夏盛卿领着个容貌清秀的厨娘进来。她微微挑眉,就闻着一股子糖水的味儿,说实在话,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味道。
想她前世嫁入林王府,怀了身子时,吃的糖水荷包蛋几乎有百八十个,一连多日吃下来,她恶心透了,恨不得以后再也不吃。现在闻到相似的味道,她就忍不住捂着胸口好似要呕吐的样子来。
夏盛卿瞧着她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刻突然就这样,连忙冲上前抚着她的胸口给她顺气。夏子衿看着他端过厨娘手里头的碗递过来,接过来时手掌都忍不住颤抖。
她实在是不想吃着玩意儿,但是对上夏盛卿温润的面孔,她又不忍心拂了他的意,别说这吃的还是他亲手做的,她一口不尝,实在是半分脸子都不给了。
当下,她就硬着头皮咬了一小口,印象中齁死人的甜味并没有出现,入口的反倒是鸡蛋的滑嫩,她诧异的看了眼夏盛卿,就见他依旧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夏子衿脸皮烫了一下,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尝着。等吃完,她才发现厨娘依旧待在屋子里,眉头就拧起来,夏盛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缓缓眯起眼眸,“出去!”
刚刚还看着二人发呆痴迷的厨娘听到他的声音,条件反射的抬头,就对上一双漆黑的好似能吸进人的灵魂一样的瞳孔,她浑身一个激烈,后背上密密麻麻的起了一身的冷汗,连忙转身出去,活像是身后有鬼在追。
夏盛卿接过她手里边的空碗,拿出帕子细心的给她擦嘴。
“林润玉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屋子里一时间没人开口,夏子衿沉默片刻,握住他的手掌。
夏盛卿一怔,就见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暂且没什么动静,只是林王似是被他气着了,倒是将他屋子里那些瓷器都收回去了,气的林润玉如今是恨不得冲到他面前质问了。”
“不过是一时口角之争,他二人毕竟是父子,若是没有旁的涉及到根本的事情,想必要不了多久说不定就和好了。”夏子衿眯着眼眸说出自己的担忧,仰着脖子看着夏盛卿。
“不必担心,本王已经给那对母子传了消息,那对母子现在可是十分努力的想要林王迎他们回府。”夏盛卿阴测测点完笑了一声,联想到林润玉在自己府中看到自己憎恶万分的两个人后的动静,就幸灾乐祸起来。
夏子衿点了点头,顿时放心不少,这外室可谓是忍辱负重,现在好不容易林润玉和林王之间出了嫌隙,她若是不趁机抓住机会,当真成傻子了。
而的确如同他二人所想,林王在与林润一争吵后,几次派小厮前去看他,其中不免有示好的意思,可偏偏林润玉直接假装看不懂,给林润玉气的心肺都痛,以至于他今天下朝后索性没有回府,直接去了外室居住的院子。
林润玉在当初夏天勤将事情透露给他的时候,就一直在调查那对母子具体的住所,但是林王生性谨慎,不知道是防着他还是为了防着别人,他派暗卫私底下寻了许久,都没找到那对母子住在什么地方。
自此,林润玉只能叫人紧盯着林王的动静,这段时间和林王闹翻,他原本对于监视自己的爹爹还有些心存愧疚,这下子是一分都没有了,直叫暗卫密切点完注意他的动作。
而他这几日一方面是为了与林王赌气,试探他的底线,另一方面,更为重要的是想借此刺激他,看看他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去找那对母子,他可以趁机找到那小杂种!林润玉手掌不自觉的握紧,手心被咯的生疼。
他张开手,握在手掌心的花生就滚落在桌子上,看着掌心的红印,林润玉眼神黯淡,情不自禁的想到夏子衿对他的处置,恨得咬紧牙根,但是,起因还是在林润玉身上,若非他擅做主张对夏天勤下手,他不会被夏盛卿寻到机会,拿了话柄。
正想着,就见先前去盯着林润玉的两个暗卫中的一个突然出现在屋子里,他原本慵懒的身子一下子挺直,“可是有什么情况了?”
暗卫立刻说出自己跟在林润玉身后看到的情景,得知他当真去见那对母子寻求安慰,林润玉当即嘲讽大笑,平静下来后,目光寒冷如冰刀,“你继续去跟着,记得不准打草惊蛇!”
“呵!”等着暗卫离开,林润玉身上的力气好似一下子被抽干,重新瘫软在椅子上,唇角溢出冰冷的讥讽来,“看来我这位置也该换人坐了。”
站在一旁的黑衣女子听到他这自暴自弃明显带着赌气说出来的话,柳眉微蹙,面皮抖了两下,隐藏在面纱下的嘴巴张了一下,又再度闭上。而这些,闭着眼睛的林润玉都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