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犹如没察觉他落到自己身上的阴冷的目光,依旧滔滔不绝的诉说,话里话外,无一不指向夏启轩。夏子衿面色古怪,视线落到下方端坐的林润玉身上,“林世子,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在这个时候行刺二皇兄?”
见她装模作样,直接点出自己,林润玉无奈的起身,心里有恨意滔天,恨不得直接冲上前,将她从那位置上拽下来,顺带告诉这殿内的人就是她夏子衿对夏天勤出的手。
他之前还没看出夏子衿的企图,现在若是还没有看清楚夏子衿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就是傻子,只怕夏子衿与他们都一样,是奔着那龙椅去的,若不然,她那日决计不会叫他起来询问,只需挑个自己手底下的大臣出来一问,夏启轩现在已经坐在皇位上。
而不是如同现在这般,依旧是她代行处理政事,虽说没有称帝,可她如今的行为,与称帝又有何区别。林润玉目光冷冷的落到她身上,嗤笑一声,“依本世子看,定然是前朝余孽,或者有人图谋不轨,担心刺杀先帝一事被抖落出来,这才迫不及待下手。”
见夏子衿脸色逐渐阴沉下来,林润玉咳嗽一声,话锋一转,“不过这些都是本世子的猜测,具体什么情况,等二皇子醒了,公主前去询问一番,说不得能推断出什么。”
瞧着他皱着眉,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夏子衿冷笑连连,她倒是没有想到林润玉会想出这样迂回的办法,直接将话头对准月静安,口口声声说前朝余孽,扯来扯去,暗中的意思都是在指月静安才是毒害明圣帝的罪魁祸首。如此一来,反倒是在帮夏天勤说话。
虽说他之前背叛了夏天勤,阻止了他称帝,但如今这样说话,总归是挽回了一点面子。若是丞相等人机智,就会趁着这次机会,将矛头对准夏子衿。
事实上,在他这句话吐出来的时候,丞相眼睛就跟着亮了起来,目光直勾勾的落到夏子衿身上。
夏启轩在一旁坐着,气的握紧手掌。虽说他隐约察觉出夏子衿的心思,但目前,他还需要依靠着夏子衿,好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在外人看来,他与夏子衿就是一个整体。
因而夏子衿受损,他的利益同样会受损。林润玉如此说法,与对付他没有区别。
站在下首的夏盛卿见他对着夏子衿口出狂言,明里暗着嘲讽,当即站出来,“林世子口口声声前朝余孽,可是与那些前朝余孽见过,若不然怎么会知晓他们存在?莫不是林世子私通前朝余孽,因而才晓得他们的存在?若不然,先帝持政多年,都不曾遇见过前朝余孽刺杀,怎么到了林世子这儿,好似这前朝余孽无所不在一般?”
“你血口喷人!”林润玉被他一口一个“前朝余孽”绕的脑袋都晕了,勉强听完他的话,面色猛然苍白下来,张嘴反驳,“本世子只是推测,何曾与前朝余孽接触过,九千岁,你如此说话,当真是污蔑!”
林润玉一甩袖袍,做出一副高风亮节的样子,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犹如受了莫大的侮辱一般。
夏盛卿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勾唇一笑,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是吗?那这前朝之人,唯有莲太妃,林世子此言,是说林太妃害死了先帝吗?”
“你……”林润玉话语中的确是这个意思,但是这话只能暗指,不可明说,若不然,被安上个诬陷太妃的罪名,就能直接要了他半条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少不得要受一番皮肉之苦才能从这宫里出去。瞧夏盛卿这样子,明显是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了。
夏子衿坐在上边,看着他二人交锋,视线落到林润玉身上,见他面色涨红,张口结舌,搭在扶手上的手掌往下压了一分力度,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就露出威严来,“林世子,你好大的胆子!”
她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盏里的茶水都溅出来几滴,“竟敢满嘴胡言,更是暗中嘲讽太妃,你可知罪?”
林润玉咬着牙,还想要挣扎,就察觉到一道犹如寒冰一样的视线紧紧的落到他身上。林润玉下意识的抬首望去,就撞进夏盛卿黑的没有一丝光亮的瞳孔里,整个人瞬间被里面滔天的杀气淹没,犹如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直接将他辩驳的心思熄灭。
他有一种预感,若是他再为自己辩解,夏盛卿必然还有后招等着他。林润玉当即跪了下来,“公主冤枉,之前的话是微臣考虑不周,绝无冒犯太妃的意思,若是如此,公主和诸位大臣只当我没说过那话,还望公主恕罪。”
见他服软,夏子衿心头冷笑,知晓现在不是对付他的时候,轻声道:“想必诸位大臣都听见了,本公主不是不讲情面的人,这样的话,世子以后莫要再提了,若不然,就算是本公主不与你计较,不代表太妃她听到后,不会与你计较。”
话语的威胁十分明显,林润玉本就心头恼怒,偏偏此刻不得不在她面前低头,紧紧咬着牙根,满脸的不忿,却不能表露分毫。见他吃瘪,夏子衿自然是心情愉悦。
可惜这好心情没有保持多久,就被京城里越演越烈的流言打破。而夏天勤,在醒来之后,认定是月静安派人刺杀他,为的就是掩盖她毒害明圣帝的真相,竟是借着圣旨的名义,说要清君侧,带兵谋反。
夏子衿没料到他这样大胆,联合自己之前的猜想,面色立时阴沉下来。直到此刻,她才晓得,这些都是夏天勤算计好的,为的就是打出清君侧的名号,好掌握大军,逼她让出这处理政事的权利,登上皇位。
在消息传出的时候,夏子衿就派人前往二皇子府和丞相府抓人,然后等着侍卫进去时,却发现府里边的东西早已经搬空,就剩下妇孺奴才,见到这场景,夏子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只怕夏天勤在拿到圣旨的那一刻,就如此打算了。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虽说此事与她估计的有些误差,但也不算太大,夏天勤如此作为,从某一方面来,也是牵制住了林润玉和夏启轩。
倒是魏媛,这次夏天勤出逃京城,明显是带着她一起的,但此事之前半点风声都没有传到她这儿的,再联合大魏那边出兵压境的举动,夏子衿幽幽的叹了口气。
只怕魏媛现在是自身难保,甚至是被夏天勤捏住了把柄。能够让魏媛心甘情愿妥协为他做事,恐怕只有控制了青芸才成。
想到魏媛和青芸的孽缘,夏子衿神情闪烁不断,对于魏媛这奇特的爱好,她没法多说,若是大魏皇上皇后肯在她幼时多多陪伴她,说不得魏媛不会如此依赖青芸,继而产生这样畸形的爱恋。
夏子衿眨了眨眼睛,接过探子送来的信件,迅速给荣遇传信。荣遇在回到蕃地后,就从荣王手里接过兵符,就等着今日。收到夏子衿的传信后,他立时带兵,前去夏天勤驻扎的庸城附近的颍州,等着他过来。
颍州的百姓皆是夏子衿当初救下,对于这天下,谁人当皇帝,百姓根本就不关心,唯一关心的只是自己是否能吃饱穿暖。而在此之前,在他们差点冻死饿死的时候,是夏子衿救了他们,开仓放粮。
因而在这些百姓眼里,谁与夏子衿作对,就是在破坏他们安宁的生活,见到荣遇率兵过来,颍州知府立时打开城门,迎大军进城。这颍州知府自然就是前任知府的儿子,在夏子衿举荐后,接着他父亲的职位入职。
二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又迅速错开。夏天勤从京城出来后,就直接占领一座靠近边境的城池,以此来放大魏援军进来,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但他手上没有兵权,不如此,就别想获得皇位。
夏天勤可不会管什么生灵涂炭,更不会在乎大魏是否有其他心思。在魏媛传回去的信中,他还添了一封信,上边明确表明,若是大魏肯出兵助他,等事成后,分颍州庸城给大魏,两国结百年秦晋之好。
对于大魏皇帝来说,这样的条件已经足以令他动心,自然不会拒绝出兵的条件。更何况,这些年,大莱国历强盛,压的大魏几乎喘不过气,若是因为争夺皇位产生动荡,他大魏可趁着此次机会翻身。
这种种的好处,容不得大魏皇帝不出兵。夏天勤自然是知道这些的,可他没有选择。好在魏媛还在他手中,短时间内,不怕大魏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等他登上皇位,以最快速度恢复国力便是。这样想着,夏天勤倒是稍稍安心了些。
夏子衿在京城坐镇,亲自前去夏启轩府内。这个时候过来,夏启轩当即就明白了她的来意,倒是没有躲避。毕竟荣王的军队虽然强悍,但是相较于夏天勤的大魏援军,人数并不算多。
“夏启轩,你藏了那么久的军队,这时候也不要私藏了。若不然,本公主可不保证能赢了这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