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金銮殿上掀起了一场以太子与皇长子为首的唇枪舌战。
据皇长子派的大理寺卿吴大人检举,发现了前治水使节林王世子有贪污赈灾银之嫌疑,更是导致水坝塌陷的罪魁祸首。
此话一出,朝野震惊,人人都想不到林王世子胃口大到吞下那么多银子,而太子一派的脸色则是难看至极,尤其是太子与林润玉。
他二人相识一眼,心中介是悱恻不已,太子授意林润玉贪污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只有太子的几个心腹大臣知晓,这大理寺卿是从何处发现的?
“皇上,林世子中饱私囊,克扣赈灾银一事证据确凿,臣已派人快马加鞭前往江南搜集了罪证,更是让人把林世子购买建材的那家掌柜一同带回了上京,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皇上一审便知!”大理寺卿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大殿上回响。
皇长子双手拢在袖子里,向他投去一个满意的眼神,这次幸好有他安插在中立派里的暗桩齐大人上报这样一个惊天的好消息,否则真是拜拜便宜了太子和林润玉吞下这么多银子。
明圣帝的脸色早就像墨一样乌黑难看,他气得全身哆嗦起来,眼神狠狠地扫着大殿一角的林润玉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太子,吼道:“传上来!”
侍卫领命下去,立刻便将人证带上了大殿。
建材王掌柜还从未见过这样百官旁立,皇帝亲审的场面,有些腿软,被侍卫掺着到殿中间,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圣帝苍劲的眼眸看在他身上,沉声问:“你便是卖江南塌陷的水坝所用建材的店家掌柜?”
“回皇上,正是草民……不过江南水坝的塌陷和小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啊!那些建材都是林世子非要买的,草民给他推荐了更好的材料,他却嫌贵,非要买那便宜的,还说若是草民把他买次等货的事情抖落出去,便要草民狗命,草民人微言轻,确是劝不住啊!”建材王掌柜身如抖筛,生怕撇不清干系让明圣帝将责任也算上自己的一份。
“你信口雌黄!本世子什么时候威胁于你了?明明是你自家的东西不牢固,却来诬陷于本世子!”
林润玉指着王掌柜的鼻子骂道,更是忍不住上前便要推耸王掌柜,只是被侍卫给拦下,才惺惺地罢手。他额头上被明圣帝砸出的伤口已经全然愈合,此刻梗着脖子,一副受冤莫晦的样子。
“世子爷可别在御前失态了!”皇长子赫然道,冲着大理寺卿使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快刀斩乱麻,抓紧将林润玉的罪状丢出来。
“本世子只是看不惯有些人借着刁民的口妄加诬陷忠臣,苍天有眼,本世子问心无愧!”林润玉指天发誓道,竟是不觉有一丝一毫的羞愧。
王掌柜低头叩首,早已经吓得身子打颤,他怯懦地看了一眼气势如虹的林润玉,也有些害怕起来,拱手向明圣帝道:“皇上!草民勤勤恳恳在这建材行业也有二十多年了,草民家的质量也是有口皆碑的,此事确是世子执意所为,草民自知卑贱,确是不敢污蔑世子啊!”
大理寺卿跪地,手捧建材铺子的账本与林润玉在赈灾银使用的记录,高声道:“皇上,这两份是王掌柜记载世子购买建材的项目与世子爷自己记上的记录,可以清楚地对比出差别,数百万两的银子不翼而飞,若不是世子贪污,难道银子会自己长了脚不成?”
小夏子接下大理寺卿手上的两份证据,呈递给明圣帝,明圣帝细细比对,果然是凭空少了几百万两。
“大胆!大胆!”明圣帝暴怒,将两份证据重重地摔在林润玉的脸上,几欲将他碎尸万段。
而林润玉白着脸,哑口无言,他做贼心虚地低下头去看着这些证据,竟是连狡辩的话也编不出来了。
“你自己看看!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和朕说什么问心无愧?”明圣帝咬牙切齿地转头看向林王,怒斥道,“这就是林王教出来的好儿子?!”
林王自知此事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他瞪了自己不中用的儿子一眼,此时明圣帝已经认定了林润玉的罪行,若是他强行帮着林润玉脱罪,只怕更惹得明圣帝猜疑。
他握着拳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拜道:“皇上!都是臣弟教子无方!子不教父之过,皇上要严惩便让臣弟一力承担吧!”
大理寺卿乘胜追击,抱拳道:“皇上!臣认为林世子仅凭一人之力绝不可能瞒天过海,这背后一定有更为位高权重的人指使于他,若是此番不能够为名除害,百姓何辜,天下何辜!”
他的眼神在太子身上扫过,寓意已然是明显至极。
“望皇上彻查此事,还百姓一个公道!”
太子此时心中已然是狂风暴雨,却仍旧要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他上前一步,平静道:“父皇,儿臣不知吴大人这样欲言又止是何意,林世子固然是一时糊涂,可是这样把脏水到处泼,恐怕也不该是君子作风吧?”
太子这样言语显然是不准备保下林润玉,臂膀再难得,若是威胁到自己,也得舍弃。他转头看了一眼林润玉,眼神中带着警告与威胁,示意他自己顶下罪责,他时候自会想办法帮他,若是他胆敢将自己咬出来,也休怪他翻脸无情。
皇长子显然是不甘心的,这样好的机会,若是不能拉太子下水,简直辜负他一番筹谋。
“父皇!儿臣认为世子背后定有人指使,江南冤死的百姓数以万记啊,还请父皇明断呐!”
明圣帝已经被这样弯弯绕绕的事情弄得头昏脑涨,他揉着眉心,问道:“林世子,可有何人指使你?”
林润玉跪在地上,已然有些心急如焚,可太子的意思放在那里,他跟着太子爷这么久,依然是知道太子的脾气,若是他真的为了脱罪拉太子下水,恐怕到时候太子平安无事,他却性命不保。
“回……回皇上,无人指使臣,是臣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毫无瓜葛。”林润玉半晌无力道。
太子松了一口气,而皇长子等人则是一摔衣袖,气闷之至。
明圣帝冷哼一声,对林润玉是失望至极,他看着底下跪着站着的朝臣,只觉得疲累不堪,他究竟还有多少时日能这样耗,他已经六十有余,若是再抓不住这朝廷,恐怕迟早会被人取而代之。
“既然你已经认罪,那朕也定当为无辜枉死的江南百姓讨一个公道。”
明圣帝从鼻子里叹出一气,厉声道:“世子林润玉,贪赃枉法,大逆不道!朕感念其父林王对大莱王朝所奉献之功绩,不忍让其老年丧子,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林润玉倒下滔天大罪已是不争的事实,朕今日便费去林润玉世子称号,贬为庶民,其家产全数充公,永世不得入朝!”
皇长子派与皇长孙派之人自然是幸灾乐祸着,太子失去了这样一条臂膀,不痛上几天几夜才怪。
林润玉整个人仿佛雷劈一般,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他从小便是锦衣玉食之徒,更是凭着世子的身份享尽好处,一朝被夺,怎能不万念俱灰?
就在众人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之时,金銮大殿的门口响起了一声苍老却极具威严的声音。
“慢!”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太后正扶着宫婢的手迈进大殿,她皱纹密布的脸上爬满了不怠之色,声音也陡然上扬。
“皇上,你不能废了林世子的身份!”
明圣帝面色一沉,一个帝王最不喜的就是自己在如此昭昭场合被旁人呛白,即便是太后,也不例外,更何况这个太后还不是自己的生母。
“母后这是何意?朕堂堂九五至尊,难道连处置一个心怀叵测的臣子也要与母后报备?”
太后扶着宫婢的手一步一步走至殿中央,将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林润玉扶了起来,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背。
“太后娘娘!”林润玉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抱着太后的小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皇上,世子他毕竟是年轻气盛,一时糊涂,可你若是便这样废了他的身份,恐怕会让一心为皇上效力之人心寒。”太后看向皇帝,言语之中加重了语气。
明圣帝听得太后这样说,便是明白了她话中之意,更是眉头深锁。
要说这林润玉幸运就幸运在他是林王的儿子,若是旁的普通世子,怕是便没得他这样好运让太后亲自出马救。
二十多年轻,彼时的明圣帝还是前金莱王朝的大将军王夏重,而他的父亲夏易岷是前朝长公主的驸马,因是驸马,则不能私自纳妾。
但夏易岷不甘屈于强势的长公主之下,在外金屋藏娇,养有一官家小姐白氏,正是当今太后,而二人更是产下一子,此子便是林王。
前朝长公主突发疾病仙去之后,夏易岷便将白家小姐接进府中做续弦,为了避免造人非议,则没有认回林王这个儿子,但夏家人皆是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