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丽景殿的一名普通宫人，平日里行事还算周到。”
王素心随即笑道：“妾身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良家子，锦衣玉食，金银珠宝都用不着。倒是想有个周到的人作伴，可又恐怕用不起。”
司琴再度挑眉，正想笑，却已听见苏冷月的笑声先从身后传来。连忙转头，就见苏冷月一手撑在案上，支腮而笑，两片鲜红的嘴唇开启，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什么用不着，用不起，”她慵懒中带着一分满意，满意中再带出一分不容抗拒，“都是你的了。”
那笑容，乃是一个出色的猎人，找到了一条出色的猎狗才会显露的。
王素心这回没再有任何的推脱、谦拒，立即倒头而拜：“妾身谢惠妃娘娘大赏。”然而在那看似卑微的、深埋在双臂间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谁也看不到的阴险笑容。
她自然也知道自己是一条出色的猎狗。
否则，主人岂会将大事付诸于她的掌心。
而在一条出色的猎狗眼中，除了真正的主人，其它的一切都可以成为伺机捕咬的猎物。包括那些出色的猎人。
除了那名宫人还需暂且留下，其余的四份赏赐即刻随着王素心一起回到了崇光院。彼时，蔡金桂也刚从凝云阁回来，正瞧见这异常热闹的一幕。
苗若兰、陈玉、刘环都在院中，眼睁睁地看着四名宫人手捧锦衣玉食、金银珠宝，如同流水一般流过庭院，直入王素心的房里。王素心本要给她们打赏，但没有一个人敢要，又如同流水一般退走了。
苗若兰面上笑着，眼中终是冒出妒火。陈玉怯怯地，全是惊羡之色。只有刘环，淡淡地，竟然还流露出一丝悲戚。不知可是想起了死去的巫翠萍，蔡金桂心道，所以才生出一种人生无常的感叹。
崇光院里的人虽是少了，可事情却并没有少了。
“恭喜王姑娘，惠妃娘娘真是大手笔。”原来是苗若兰。
一眨眼的工夫，她还是收起了妒火，换上一副笑颜：“蜀锦、压胞、黄金、玉钏，随便哪一件都价值不菲。”
王素心笑道：“我正想请诸位姐妹一起进去坐坐。”上前拉住刘环的手，“走吧。”
刘环原意不想凑这热闹，但被王素心紧紧地拉着手，只得随她去了。刘环一动，苗若兰、陈玉、蔡金桂便也一同去了。
王素心待四人坐下，便主动拿出四方手帕，将压胞分作五份，自己只留下一份，其余四份各用手帕包好。
“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许多，”她仍是将头一份送给刘环，“姐妹们就当是帮我了。”
刘环欲待推拒，王素心却抢先将压胞放在她手上，还连同她的手轻轻一握：“刘姑娘就收下吧。”
刘环眼圈微红，心中也有几分感动，便默默地收下了。
蔡金桂、陈玉谢过王素心，一起收下。
唯有苗若兰拿在手上，还勉强地笑了笑：“王姑娘真是因祸得福了。”
众人顿时都是一静。
苗若兰到底不比马芸儿。一语出口，也自悔不太适宜，便又笑着道：“瞧我这话说的，真该掌嘴。”
王素心便也笑了笑。但这话刺到的不光是她一个，由不得她大包大揽，只是模糊地道：“苗姑娘也是无心的。”
本来几人就已是做个表面账，有了这一场敷衍越发无趣起来。硬生生地扯上几句，苗若兰便率先请辞，王素心也不再挽留。
午后，王素心趁着众人小憩，她却一个人来到观柳渡。
还是那株柳树下，早已立着一道娉娉婷婷的身影。望见她来，那人便微一挑眉，露出满面的笑容。待她走至身前，方扬着话尾地道：“恭喜王姑娘，王姑娘这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王素心冷冷而笑：“你我入宫可不是为了变凤凰的。主人既将我们收在门下，我们便该效好犬马之劳。”
傅彩云被她顶回，心中不快，面上也掠过一丝阴云。
“这一回，你的动静也太大了些。”傅彩云道，望着王素心的眼睛里既有挑衅也有忌惮，“一口气弄掉了两条人命。”
王素心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毒药本来就是用来害人的。”斜了傅彩云一眼，“难不成，你调制出种种奇毒，竟是为了救沧生于水火之中的么？”
傅彩云语塞，脸上的阴云更密一层。
“不过你这一次也是侥幸。”傅彩云道，“我知道，你原先同我拿去毒药，是要冲着蔡金桂去的。然后，仍将罪名推到马芸儿的头上。毕竟这些日子，马芸儿同蔡金桂彼此不对付，崇光院中有目共睹。介时，你再将前次蔡金桂病酒一事抖出来，人人都会相信马芸儿是畏罪自杀。”
“可怜的马芸儿，”傅彩云故作叹息，“她还以为你事事受她摆弄。实则，她才是事事受你摆弄。”
“她横竖都是要死的，”王素心道，“如今这样死，也算死得有用了。”
傅彩云：“说得也是。只有巫翠萍才是真真正正的枉死鬼。”转头问王素心，“只不过我也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处心积虑地处死蔡金桂呢？”
王素心的笑容里浮现出轻蔑，刺痛了傅彩云的眼睛。
傅彩云恼怒地道：“你笑什么？”
王素心：“我知道你一向不甚服我。从小，在主人面前受训养时，你就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将我比下去。你自认为样貌、才能、心机……并没有哪一样不如我。”
傅彩云心中的确是这样想的。但被王素心兜底地掏出来，还是第一次。她抿了抿嘴唇，面上难免露出尴尬。
王素心根本不在意她是什么反应，只是似笑非笑地接着往下说：“尤其我入宫后，主人不仅要你全权听从我的安排，还将内廷中潜藏的所有人脉都尽付我手中。”她掩唇轻轻一笑，“简直要了你的命。”
傅彩云面上一红，双手在衣袖中渐渐紧握成拳，胸口也剧烈起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