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朵朵甩开季柯正想要伸过来的手,自顾自坐进副驾驶的位置,她只是想尽早离开这个地方,离开那么多人的注视。
季柯也上了车,两个人离开的时候,凌朵朵最终都没有勇气回头,看众人的眼光。
一路上了凌朵朵都没有说话,眸色深沉地看着窗外,季柯冷静下来之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冲动了,虽然自责却没有后悔,把陆逸寒揍一顿,他早就不是第一天想做这件事情了。
“我们今晚去吃点什么。”季柯试图调节他们之间的气氛:“北京烤鸭好不好,我记得有一家烤鸭做的很棒。”
“送我回家。”凌朵朵冷淡,话说得决绝又坚定。
“那,我去家里做给你吃吧。”
“不用。”
“朵朵。”季柯一边开着车, 一边偶尔侧脸看向凌朵朵,她眉头紧皱着,一直看着车窗外面。
“我知道我太冲动了,但我就是不想看见你和别的男人那么亲密。”季柯说得很诚恳。
“别的男人?”凌朵朵终于转过头来,可脸上的表情确实嘲讽的:“你到底是看不惯我和别的男人,还是看不惯陆逸寒?”她冷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因为一件案子失利就一直对人家陆逸寒耿耿于怀,今天还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情,你到底怎么想的!”
“不管是哪个男人,我在乎的是你。”季柯也有些激动:“我只在乎站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是不是我。”
“不是。”凌朵朵在气头上:“我告诉你季柯,永远不会是了。”
忽然一个急刹车,季柯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朵朵。”
季柯转过头,一瞬不瞬地讲满目的深沉落在凌朵朵的身上:“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真的对我,一点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凌朵朵泰然地迎上他的眼光,片刻的停顿,然后一字一句极其认真地告诉她:“季柯,如果你还有心,就让从前大柯哥哥的美好在我心里多保存些日子,别那么快把我对你仅剩的一点点好感,都破坏了。”
“我是问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么。”季柯很执着,就是想听她给他一个结果。
“对。”
凌朵朵将结果给了他,然后拉开车门,决绝地离开。
这一次,季柯没有叫她回头。
那些被他视作珍宝的回忆,她真的说丢,就能丢了吗。
晚风飒飒,凌朵朵一个人迎着日落,脚步不停地往前面走,不知道这条路在哪里,也不知道前路将去向何方。
她这样一直走一直走,微风吹干了她的眼泪,吹起了她的头发,带走了落日余晖下的最后一点光亮,天,就这样黑了下去。
季柯也一直坐在车里,等到交通队的交警过来提醒,他才半梦半醒地开着车,回到了家里。
家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清,从前他习惯把和朵朵以前的合照洗出来挂在墙上,凡事都准备了两份,两个牙刷,两双拖鞋,成对的碗筷和杯子,可是现在看来,更像是在讽刺。
是他的感觉出错了么, 为什么他从觉得, 朵朵对他是有感觉,只是这么多年你的自我封闭让她看到自己时,只会想到疏远,屏蔽一切对自己的感情,麻痹内心。
可是现在,但面对面问她那句话时,她给出的答案,和说答案时决绝的表情,却不像假装。
季柯换了脱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沙发旁边的地下,是用笼子养着的两只小龙猫。
季柯一个人生活有时无聊,就养了两只龙猫,因为记得凌朵朵对这类小萌物喜欢的不行,那天在街上看见,就顺手买了下来。
养了快半年,龙猫胖的连滑滑梯都做不进去,每天看着两只肉球又是拥抱打闹,又是互相抢食,可爱的很。
一只叫朵朵,一只叫大柯。
叫朵朵的那只,经常上蹿下跳的活跃得不得了,吃东西也是又快又猛,时常大柯还没睁眼,朵朵就把新投喂进来的东西吃光了 。
那只叫大柯的龙猫,就一点儿也不神气,总是蔫儿在那里,白天晚上都在打盹,懒得不得了。
季柯浴室后蹲在笼子面前,隔着细细的铁丝网,与他大眼瞪小眼,还用棒子戳它的屁股,使眼色:“没看到朵朵在盐砂里洗澡呢么,还不快过去帮她搓搓后背!”
这么没眼力的小家伙,时常让季柯感到头痛。
但他们两个,却也让季柯的生活多了不少生趣和希望。
这两个小家伙今天出奇的听话,季柯将朵朵放出来,让她趴在客厅的班上跑跑跳跳,她一向多动。但今天却一直伏在大柯泛起的肚皮上,眯着条缝眼,四仰八叉地躺着。
看上去那么和谐,那么美好。
这让季柯想起看那天在凌朵朵家过夜的晚上,另个人,两间房子两张床。
那天的夜很沉,他们隔着一堵墙,季柯多想推开她的卧室门,给她掖一掖被子,但他忍住了。
后来他们在明亮的屋子里面吃早餐,仿若情侣,但谁都知道,他们中间隔着条巨大的鸿沟。
但也是那天晚上,季柯用仅剩不多的一点理智压抑和汹涌的情感,在前一个夜晚,那一个清晨,让他更加坚定了爱下去的勇气。
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时常搜集一些小物件,比如小时候的无花果,还有像素游戏机,都是从前和凌朵朵在一起时最喜欢的小东西,他还有一个日记本,将生活里所有有趣的东西都写进去,每一篇的开头,都是:我亲爱的大花朵儿。
他习惯了把自己的生活分享给她,不管他想不想听,或者爱不爱看,只是迫切地想让她融进自己的生活,成为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可如今,季柯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他想的,她不定喜欢。
他太自私了,不由分说扰乱她的生活,闯进她的思想,执着地把自己理解的东西,强加在她的身上。
季柯看着地上的两只小龙猫,到现在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他们闹腾的太欢太久,应该是累了,就瘫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桌子上还有昨天喝剩下的抹茶奶昔,季柯拿起来轻轻吸了一口,很有青春的味道,带着抹茶清香的奶昔,颜色纯粹,沉静透亮,就像他一直藏不住的心。
季柯从沙发上起来,蹲在小龙猫的身边,倒了一口抹茶奶昔在地上,看着他们,眼眶有些湿润,声音带着颤抖道:“朵朵,来,喝一口。”
它翻个身凑过来闻了闻,走远了。
天色黑的很快,凌朵朵不知不觉走进一个没有人的小巷子,才惊觉害怕,这想按原路走出去,却怎么也找不到方向。
她迷路了,周围黑蒙蒙的一片,只有零星的月色笼罩,她颤抖着打量周围,好像有耗子吃食的声音,好像有野猫打翻垃圾箱的声音,混杂的回音震击着她的头脑,越来越怕,而后拔腿狂奔。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现在正往哪个地方跑。但她就是不想停在一个地方不动,她要让耳边呼啸的风声阻断所有恐惧的来源。
不知道跑了多久,凌朵朵终于还是跑不动了,双腿发麻,心也抖得厉害,寻摸着一处冰冷的墙壁,身体顺着墙壁,一点点滑落在地。
双手抱着膝盖,把头紧紧埋在臂弯里,她想把自己包裹起来,尽量不去听外界的一切声音。
可是越不想听, 反而就听的越真切,越逃避,就越靠近。
野猫好像在一点点靠近,晚风吹过,就好像有谁用手撩动自己的头发,凌朵朵再也忍不住,抬起头,颤颤巍巍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点亮屏幕的第一条提示,显示的就是电量不足百分之十。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她解锁以后,发现没有一条未读信息。
只有微信上右上角有个红色的数字,点开看,只是工作群的一些消息。
不知道是真的没人关心,还是这个时间大家都在被窝里打游戏或者看电视剧,谁会想到她这种疯女人跑到这样的地方受罪?
点开电话簿,手指停在陆逸寒三个字上,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驳了他的面子,现在又要求他帮忙,不知道他会怎么嘲笑自己。
可除了她,凌朵朵实在不知道招谁帮忙了。
手机电池那栏又开始闪烁,提示已经不足百分之五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他肯接电话,不管他怎么嘲笑自己,都总比一个人在这漆黑的巷子里被黑白双煞带走充数了强。
嘟嘟几声,电话接通。
那一端沉默冰冷,凌朵朵听见那端那人的呼吸,涌动的,压抑的,分明就是阴暗中隐藏着还未散去的愤怒。
他呼吸很重,凌朵朵颤抖着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凌朵朵。”他低沉的嗓音率先打破宁静。
“陆逸寒。”不知怎么,刚才还能安慰自己不那么紧张害怕,努力镇定的情绪,在听见陆逸寒喊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彻底崩塌。
几乎是无法控制的,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哽咽。
“陆逸寒……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