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半程,眼前景像忽尔开阔忽尔局促,当真是一步一景,诡秘莫测。忽然有声音从右侧传来:“二哥,车马俱已备好,等天稍明,我们便将人全部装作货物,运回教中,请教主他老人家定夺。”竟然是丁未归的声音,雀儿和刘小舞听了精神一振,同时停下脚步,屏息凝听。
另一个声音唔了一声,算是答应,停了半刻才道:“此次避非城作为,本来是十拿九稳能将烟雨门搅得不得安生,大大耗了他们的元气,哪知凭空冒出那一对男女来,坏了我们的好事,当真是好事多磨。”雀儿二人听了,同时皱了眉头,感觉这声音沙哑嘶涩,似曾听过,却一时谁也想不起来。又听丁未归道:“可不是?那男的武功高得骇人,无论与何人动手,总是能一招制敌,从招式上看不出半点端倪。年龄不大,内力也是高得不可思议,咳,我觉得无妄楼主宋未央也未必能在他手下走得三招。”嘶哑声音道:“是么?那你在他手下走了几招?”
丁未归滞得一滞,闷声道:“实不相瞒。初次见他时,我以为尽自己所能,纵然不胜,也能自保,那时只见他招式奇妙,并不知他内力如何;但第二次见他施了内力之后,自忖勉强能撑得三招。可几个时辰之前,我遇他之时,一出手便是无妄楼的得意招式,却连半招未使完便被他制住,唉——原来天下真有这样的武功,我在无妄楼的几十年武艺全是白学了。”
嘶哑声音冷笑几声,道:“真有这么厉害?除教主外,我倒是初次听到有人将武功练到如此境界。”丁未归嗫嚅道:“二哥,我心里有个想法,说给你听也是无妨。我总觉得,即使是教主他老人家来了,也……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嘶哑声音冷哼一声:“哼。也幸亏你是在我面前如此说,如果被他人听到了,传到教主耳中,教中还能有你的容身之地么?”
丁未归赔笑道:“那是那是,在二哥面前,我哪敢有所隐藏,在俞天一、吉起他们面前,我却是怎么也不敢说的。幸好对头中只有那男子武功厉害,其他人倒是平常,不然我们此次避非城之行怕是要折戟而归。”嘶哑声音道:“三弟此言差矣。武功再高,用些手段,倒也勉强得以对付。我看和他同行的那个女子,才是个麻烦角色。我们每次对烟雨门等门派离间挑唆,瞧着并无破绽,却都被她一一辩明挑破,白费了我们老大的功夫。而且她医术着实高明,上次我在琢玉镇用三英汇伤了严家二童,自以为是必死无疑,却被她轻轻松松给救了。你想三英汇是教主所施,一般人哪能医得?我想此人必与紫霞谷有着关联。”
此言一出,雀儿和刘小舞对望一眼,同时低声呼道:“丁老四!”原来,此人正是在烟雨门潜伏多年,那日将严巍峨和严冰雪投入湖中,又以毒针伤人的丁老四。万万未想到,此人竟然是丁未归的二哥。
丁未归疑惑道:“怎么?你上次不是说救人的是一对少男少女,不过十多岁年纪,怎么又成了现在这二人的模样?”丁老四道:“起初我也不知。但万山横不知从哪里打探来的消息,说那二人便是此二人,想来是他们乔装打扮过了。”丁未归奇道:“是么?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万岭主又是从何得知?”
丁老四又是冷哼一声:“三弟。所以我才让你小心了,这万山横虽不过是位岭主,常年在外驻足,能耐却非比寻常,在教主心中的地位也非你我可比。以后在他面前,你万万不可有所不敬和疏忽,以免造成杀身之祸。”丁未归唯唯诺诺应了。丁老四又缓声道:“最近我已奇怪,我们蓍龟印到手的消息已经报给教主多日,却未收到他老人家的任何示训,是派人来取,还是让我们献上,总该有个说法。但愿不是万山横从中作梗,使了手段来与我们抢功。”
丁未归笑道:“二哥过于小心了。蓍龟印在我们手上,他想抢,便抢得了么?”丁老四听了不语,似在思索。忽听得有人远远叫道:“丁家二位爷在么?万岭主请二位过去商议运货之事。”丁未归应道:“请高老弟先回去禀报万岭主,说我们稍候便到。”又是一阵耳语,这才听得有脚步疾疾向远处行去。
雀儿和刘小舞拨开几竿竹子,发现竹林前方有块奇石,足有一座小屋般大,巨石后面摆着石凳石桌,为平常休憩之用。刚才丁家二人便是坐在此处说话,由竹林挡住,声音却透将过来。
二人知道自己身份已经暴露,心道这帮人果然好手段,也不知是从哪里探来的消息。又听得果真有蓍龟印之物,并且已为丁老四所获,心中暗喜,毫不犹豫,随着脚步声音,一路向下追踪而去。见二丁每行几步,便驻足观望一番,似在计算阵法,看来二人对古砚堂算不上熟悉。兜转许久,才来到一幢二层小楼之前。早有声音从中传出:“是丁家二位爷到了么?快快请进。”听声音应是万山横,也就是他们口中的万岭主。丁老四说得一声“不敢”,推门而入。雀儿携了刘小舞,飞身在楼侧的一枝竹竿上轻轻一点,如飞燕般轻巧落在楼顶,并无发出丝毫声音。又用脚背勾住飞檐,垂身而下,由门墙缝隙中向内望去。
但见室内两支豪烛,将四周照得透亮。一位浑身黑衣的中年人立在当中,身材高挑,装扮秀雅,很有羽扇纶巾的书生味道。在他一侧的三张椅子上坐着俞天一、洪巨槐、吉起三人,见到二丁到来,纷纷起身迎接。万山横率先笑道:“时值此刻,本该是二位休息时候,无奈事情紧迫,我一人势单力薄,又素无计谋,所以只好打扰二位休憩,委实心中难安,在此谢罪了。”
丁老四忙抱拳道:“岂敢。大家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这么生份。万岭主有事尽管吩咐,我兄弟二人不无遵从。”万山横笑道:“丁爷过谦了。此番请二位来,为的便是商议明日之事。”丁未归道:“万岭主是打算明日便把人质运走么?到时可是需要我兄弟二人押运?”万山横摇头轻笑,并不作声。等了半晌,丁未归忍不住又道:“不知万岭主有何示下,还请明示。”万山横这才道:“运人这等劳累之事,万某又怎敢动二位大驾?今日请二位来,是想和你们商议一下明日的好事。”丁老四奇道:“甚么好事?那运人又在何时?教主老人家可是急了将他们解往教中。”万山横轻笑道:“不瞒二位。所掳之人,此刻应该已经出了避非城,往教中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