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珩看着她,没说话。
这家伙怎么就这么别扭呢?坦诚一点不好吗?要不是她这样,怎么会和阿泉走到如今的地步?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在那边体验一下生活?”方希悠问。
“明天我要去看一个项目,怎么都谈不下来。那帮洋鬼子,都穷成那样了,还不愿意卖。”苏以珩道。
方希悠看了他一眼,道:“就那个,地中海的港口?”
苏以珩点头,道:“你有什么主意?”
“他们担心的是环保问题吧?”方希悠问。
“嗯,谈了很多次都是这样,环保组织啊人权组织啊什么的,总是抗议。市政府要跟我们签协议,可总是被这些抗议给——”苏以珩道。
“那你就派人去和各个组织的领导谈,问清楚他们到底要什么?逐个攻破。不过,就眼下的情形看,关键还是工作岗位问题,他们闹来闹去,说到底还是想要让你们公司雇佣当地人。毕竟那边现在就业率太低,实在是——”方希悠道。
“雇佣当地人到是没关系,可你知道那些欧洲人有多懒。之前在欧洲那边投资的一些公司,咱们国内的还有国外的,都被当地雇员给折腾死了。干活少不说,还动不动这要求那要求的,你要是不答应他,工会就来找你麻烦了。你说气人不气人?我就说啊,现在谁让我去欧洲投资,谁就直接给我滚蛋,我这哪是去赚钱去了?纯粹就是给自己找祖宗去了!”苏以珩道。
方希悠不禁笑了,道:“福利社会就是这样,人都有惰性,享受惯了自然不想辛苦工作。可是我们中国人的钱又不是风吹来的,这么三十几年开放,多少的人一分一分从发达国家给我们挣来的。现在倒好,他们躺在床上享受惯了,没钱了,我们中国公司给他们工作机会,还要这样——唉!”
“是啊!这要不是因为那个港口太重要,我才懒得去管这事儿呢!”苏以珩道。
“你没找找你的一些老朋友来帮帮忙吗?你在那边,人脉不是很可以的吗?”方希悠问。
“我都试过了,可是没用啊,谁能左右民意呢?现在真觉得啊,这些民意,简直就是民粹,不识时务的死脑筋!”苏以珩叹道,“我啊,还是慢慢去试吧!上级交给我的任务,总得完成才是!”
方希悠笑了下,没说话。
“怎么,你不问问我,他在那边怎么样?”苏以珩看着方希悠,问。
“应该很快活吧!终于找到他想要的了,会不开心吗?”方希悠道。
“你这——”苏以珩道。
“这么大个人,因为他一个人的鲁莽举动,把多少人陷在里面为难,他以为他是三岁还是五岁?这么分不清轻重?”方希悠道。
苏以珩听出来了,她,生气了。
“他在那边做研究呢!”苏以珩道。
“研究?”方希悠愣住了。
苏以珩点头,道:“他也和我说了。其实,希悠,他并没有放弃,只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寻找突破。我觉得,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他在做什么?”方希悠问。
苏以珩便把曾泉的事跟她说了一遍,方希悠陷入了深思。
“这件事要做起来很难,不过,你说的对,如果他能成功,真的是可以解决很大的难题。”方希悠道。
说完,她就继续吃东西了。
苏以珩看着她,她那安静无声的样子,真是,从来都没有变过。
她是希悠,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希悠。
只是——
“希悠——”苏以珩叫了她一声。
“什么?”她看了他一眼,问。
“你,成熟了。”他说。
方希悠看着他。
的确,她成熟了,经过了这件事,她的确成熟了。苏以珩太了解她了,对于她的任何一点改变,苏以珩总是能感觉到的。一直以来,她对待感情的幼稚和固执,让他很是担忧。他为她担忧,他担心她的固执会让她和曾泉的婚姻走向末路,他一直都很担心,可是现在——
“其实,一直以来,从当初你决定和阿泉结婚开始,我就担心你会不会和他幸福,我害怕你得不到你想要的。后来这么多年,你和他——”苏以珩顿了下,接着说,“可是,现在,以后,我不会再为你担心了,希悠。”
“你在,说什么,以珩?”方希悠不解道。
“经过了这些事,你已经成熟了许多,真的。从你刚才对阿泉的态度,我知道你已经不会再像过去一样了。”苏以珩道,“你可以用理智来对待他了,而不是过去那样的,固执!”
方希悠不语。
“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希悠,我都会支持你,我永远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他说。
方希悠看着他,沉默了好一阵子。
“谢谢你这么说,以珩。”方希悠抬头,看着他苦笑了下,“其实,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我爸来我办公室让我去劝他回来,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苏以珩静静听着,没说话。
“是有点恨他,这么多年,其实,我是恨他的,我没有办法原谅他那么对我。特别是,在迦因回来后。我以为我会努力让他忘记她,让他可以重新看看我,可是,”说着,方希悠顿了下,“我没有办法做到,我,始终都做不到。有人说,你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同样,你也永远都无法让一个不爱你的人,爱上你。”
苏以珩沉默着。
“以珩,我想喝点酒,你要不要喝?”方希悠问。
“我去酒窖给你拿。”苏以珩说着,就起身了。
方希悠家里的酒窖,苏以珩是非常熟悉的,这个家是他参与设计的,为他的两位好朋友。
方希悠静静坐着吃东西,看着这些精致的菜肴,她淡淡笑了下。
以珩,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依靠了,可是——
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来,是霍漱清的。
“漱清,抱歉,我刚才耽搁了一下。”方希悠道。
“没事,我刚到家吃完饭。”霍漱清道,“你怎么样?还好吗?”
“嗯,挺好的,反正就那样了。”方希悠道,“你呢?”
“还在理顺工作,很多事都没有什么头绪。”霍漱清道。
“哦,那边的工作很复杂,你得多费点心了。”方希悠道。
“是啊!哦,对了,你打电话什么事?”霍漱清问道。
“呃,后天我会去参加叶首长的生日宴会。”方希悠道,“我和叶黎一起去。”
霍漱清愣了下,道:“我听说他没有邀请别人。”
“是的,叶黎也和我说了,都是他们自己家的人。”方希悠道。
霍漱清沉思道:“你,要和我说的是这件事吗?”
“是的,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方希悠问。
“你和方书记商量过了吗?”霍漱清问。
“没有,我没和我爸说,我不想他担心——”方希悠道。
霍漱清沉默了片刻,道:“希悠,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和曾泉现在这个状态,再加上个叶黎进来,事情会变得——”
“你说的这个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漱清。”方希悠道。
霍漱清“哦”了一声,没说话。
方希悠便说:“其实是这样的,漱清,呃,关于这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霍漱清一愣,方希悠既然决定要去叶首长寿宴,为什么还要和他商量?没有和她父亲说,而是,他?
不过,毕竟方希悠是自家人,和他一直都是关系很好,霍漱清也是一直都很敬佩方希悠的,所以,现在方希悠这么说,霍漱清便说:“你说吧!”
“好,那我用以珩的手机给你打过来。给你打哪个号码?”方希悠问。
霍漱清便把孙敏珺的一支手机号码告诉了方希悠,问了句“以珩在你那边?”
“嗯,他给我带了点吃的,刚才去拿酒了,哦,他来了。我等会儿和你说吧!”方希悠说完,就挂了电话。
“霍书记?”苏以珩拿了一瓶酒过来,问。
“嗯,我有事和他商量,你先弄酒吧,手机给我。”方希悠道。
苏以珩看了她一眼,便把自己的安全手机给了她。
方希悠拿着手机,起身走向了客厅。
整个楼里,现在就只有她和苏以珩。
方希悠很快就把电话拨给了霍漱清,苏以珩在餐厅里冰酒。
“漱清,是我。”方希悠道。
“嗯,你说吧!”霍漱清道。
“是这样的,漱清,我手上有个东西,我想拿去个叶首长——”方希悠道。
霍漱清愣住了,苏以珩也愣住了。
“去年的时候,有个人给我提供了一条信息,关于叶首长的。我派人一直在跟进这条线索,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眉目——”方希悠道,苏以珩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她回头看了眼苏以珩,苏以珩眼里满满都是担忧。
“你,你是想,去——”霍漱清已经猜到了方希悠的计划。
“嗯,我要去和他谈,我知道我手上的东西,分量还不够重到让他收手,可是,目前为止,从我爸和进叔的做法来看,他们并没有比我这里更强杀伤力的东西,是不是?”方希悠道。
霍漱清“嗯”了一声,道:“他们要让迦因爸爸把沪城市的市长让出来给他们,我和他商量了,他,同意了!”
“同意?”方希悠问道。
“嗯,他已经同意了。我和他晚饭的时候通电话了。”霍漱清道。
“那我马上去找他!”方希悠道。
“希悠——”霍漱清叫了她一声。
“什么?”方希悠道。
“辛苦你了,希悠!”霍漱清道。
方希悠的眼里,猛地一阵湿润,险些要流泪,鼻头一阵酸。
一直以来,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她也没有想到会在调查并没有完全结束的时候就把自己亮出来,没想到曾泉会这么快就遇上麻烦,什么,都没有想到。而现在,她和霍漱清来商量的时候,霍漱清跟她说的这么简单的几个字——
“没事。”方希悠道。
霍漱清不语,他知道眼下方希悠能做出这样的决断,真的是很难了。按照她和曾泉的过去和现状,她大可以不用理会这件事的发展的,可是,她终究还是,出手了,而且,是在他们这些男人都没有想到的地方!
擒贼先擒王,方希悠选择的很对!现在整件事里,看着叶首长始终没有发言说话,可是大家都很清楚,江家只是叶首长的一个手下而已。江家要找麻烦,如果没有叶首长的首肯怎么会动手?包括江启正那件事都是一样。
可是,因为叶首长的特殊身份和地位,即便这么多年一直在背后设置陷阱和麻烦对付曾元进等人,却完全没有办法来震慑他。
而方希悠——
是的,没办法震慑他,而且,也是因为叶首长的特殊身份,大家彼此在地下厮打的再厉害,都不会对叶首长说什么。除了方希悠,没有人,去直面叶首长,包括,首长在内!
霍漱清向来都很佩服方希悠的智慧,可是,这件事,让霍漱清开始敬重她的胆气了!
自古有人就说,巾帼不让须眉,如果让霍漱清来说,方希悠,就是这个时代不让须眉的巾帼之一,不管是智慧还是勇气!
“漱清,关于我和叶首长要谈的事,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先和你沟通一下,你帮我一起来想。除了你,我不知道,该和谁来商量,一直以来都是我一个人——”方希悠道。
孤军奋战的艰难,霍漱清怎么会不懂?
苏以珩的心里,也是,在被方希悠深深震撼着。
他,其实并不是完全了解她,不是吗?
如果他足够了解,就不会让希悠一个人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嗯,你说,我和以珩一起来帮你。”霍漱清道。
方希悠看了苏以珩一眼,便说:“好,那我们去书房。”
说完,方希悠就起身上楼了,苏以珩抱着酒器和红酒,跟上了她。
方希悠的书房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整个屋子里并不是十分明亮,她拉上窗帘,苏以珩给两人倒上酒。
“是这样的,那件事——”方希悠打开了手机的免提,对霍漱清说着。
方希悠的心,是紧张不安的,霍漱清和苏以珩,却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该如何处理这件事,该如何最大化利用方希悠长达一年的调查,在这个关键时刻,必须,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