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刺虎图壁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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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剑气斗空乱南北(二)

华真逸见封少城连胜泰山、衡山、嵩山、恒山四派,心中甚是焦急,想从他拳招中查出瑕疵纰漏,但封少城每次武功均有不同,虽能瞧出一二纰漏来,但下场又弃之不用,如何能战胜封少城,心中实在没有一点把握,眼见就要轮到自己,不由自主地向宗政靖望去,见宗政靖也向自己瞧来,便双手一拱,道:“宗政掌门先请。”

宗政靖与华真逸一般心思,这时被华真逸抢了先,脸色一沉,转念又想:“我这螳螂拳乃是祖上百年沉淀所创,从未现身江湖,万一侥幸胜了,自可扬名天下。”言念至此,微笑着走到场中,笑道:“安化王府与南宫府、慕容府并列武林三府,如今三去其二,惟有安化王府屹立不倒,那是因为安化王府藏龙卧虎,安化王府的绝技更是艺满天下,在下以螳螂拳领教领教。”他口中甚是佩服安化王府绝学,但对“封少城”却只字不提,话中之意则是不服封少城武功。

封少城道:“宗政掌门过谦了,当日在聚宝庄,宗政掌门展露轻功绝学,要不是我师弟身居奇功,那日恐怕就走不出聚宝庄大门了。”

宗政靖想起前事,怒道:“柳无忝乃是魔教逍遥左使,魔教武功怪异莫测,胜之不武,正派人士胸怀坦荡,又怎是他的对手?”

封少城冷笑道:“宗政掌门是说正派人士武功不如魔教,那咱们并派结盟何用?以不敌武功对无敌武功,岂非是‘蜻蜓撼大石,可笑不自量’?”

宗政靖哑口无言,一张白脸涨得通红,忽长声笑道:“封少侠一身正气,宗政自是知道,但不知封少侠为何一味庇护魔教中人?”

封少城淡淡一笑道:“何为正?何为邪?谁又能给个标准、下个定义、分个界限?何况我师弟是否是魔教逍遥左使,尚且不能确定,怎能妄加定罪?”

宗政靖沉声道:“在场的各位英雄那个不知,那个不晓,柳无忝早已承认他是魔教逍遥左使,岂能说是妄加定罪?”

封少城道:“我师弟自称逍遥左使之时,宗政掌门是否在场?是否亲眼目睹、亲耳听闻?”

宗政靖一怔,道:“老夫并未在场,但以金刀盟前任盟主彭大侠的身份,当不会凭空捏造、恣意陷害?”封少城道:“那可说不准!”

柳无忝见封少城为自己辩护,言恳意切,神色肃然,每一句都不是随口说出,想起他已和朱紫翊成婚,心中酸甜苦辣无法分辨,他虽未上场比武,但胸中却似有刀枪剑戟、斧镏雷铛敲来敲去,顿时紊乱至极。

忽见宗政靖摆了摆手,道:“这个尚且不论。飞龙剑事件可是柳无忝一手策划、主使,这可是觉恩大师亲眼所见,万万不会有错。觉恩大师乃是少林高僧,和柳无忝一无怨、二无仇的,自是不会陷害于他!”

封少城望了望西北首的觉恩大师,却见他微闭眼睛,拨弄佛珠,也不点头,也不摇头。

宗政靖见状,嘿嘿笑道:“咱们十大剑派死在飞龙剑下的人不少,柳无忝可是十大剑派的公敌,倘若封少侠做了神剑盟盟主,当如何处理这档子事?”

封少城神情肃然,道:“在下若做得盟主,自会力查飞龙剑事件,给神剑盟一个交代,倘若是我师弟所为,立刻让出盟主之位。”忽然抬高了声音,又道:“无论是不是我师弟所为,总之我是他师兄,他是我师弟,那是决计不会让别人欺负他的。在我的意念中,只有一句话:一朝是兄弟,一生是弟兄。兄弟之情,手足之谊,那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他说话之时,将声音凝成一线,缓缓吐出,满谷皆是回音。

柳无忝听得那句“一朝是兄弟,一生是弟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云二先生低声道:“******,好一句‘一朝是兄弟,一生是弟兄’,没想到这个‘名震江湖的万刀之宗、万剑之尊、万掌之王,打遍三山五岳无敌手,轻功天下无双、惊天动地神行太保万人敌’,竟是******纵火烧房子的强盗。”

柳无忝见他提起安徽雪地烧房一事,自是认出了他,展颜一笑道:“云二先生。”云二先生将酒坛推到柳无忝身前,道:“喝酒!”柳无忝接过喝了两口,道:“好酒!二十年的陈酿竹叶青!”说着从身后解下乾坤葫,递给云二先生,道:“尝尝泰山盛产的水酒。”云二先生接过喝了一口,呸呸数声,骂道:“他奶奶的,这那是酒,分明是水,比他奶奶的水还要淡!”说着,将乾坤葫摔在柳无忝身上。

宗政靖见封少城威风凛凛,竟被他的气势所折服,不敢再在言语上争辩,双手一拱,道:“宗政领教封少侠高招,请了。”

封少城冷笑道:“在下有僭了。”右手一探,向宗政靖手上抓去。宗政靖见他这一招手弯似钩,利如铁爪,正是刚才与剑一道长拆招时用的缠丝擒拿手。

宗政靖左手左封右崩,右手封手捺捶,一式“小翻车”,双臂如车轱辘似的抡向封少城,嘴上喊道:“封少侠这套缠丝擒拿手,好像已经用过。封少侠是否已黔驴技穷了。”

封少城一招擒拿手用了半招,右手一摆,画了一道圈圈,将宗政靖的双手圈入其中,正是剑一道长三十六路散手最精妙的一招“缠丝琵琶”,笑道:“在下就是不用新招,也可接下宗政掌门的螳螂拳。”宗政靖嘿嘿笑道:“封少侠若用花仙前辈的沉鱼落雁掌法,老夫自是不敌。”封少城知他相激,嘿嘿笑道:“在下自是不用此掌法。”

宗政靖嘿嘿一笑道:“很好!”双手一抖,从手网中倏地穿出。他刚才见封少城和剑一道长、云二先生、陆通比武之时,新招层出不穷,倘若封少城再用新招,自己从未见过,恐在一时三刻找不出破解之法。他知封少城年轻气盛,便以言语相击,封少城果然中计。心下窃喜,精神不由一震,“梅花路”、“乱接”、“崩补”、“摘要一段”等奇招迭出,如海潮一般,一波一波向封少城攻去。

群雄但见宗政靖用“梅花路”时,手法密集,动作快速,拳法以崩、圈、捶、缠、劈、翻为主,而从“为行手”到“摇步挺身”,将“乱接”一路演尽时,拳法则以截、劈、砍、挑、砸、插为主,宛如“三十六者,其巧无比,其锋莫当,千变万化,皆出此中”。而封少城单掌将缠丝擒拿手使得忽刚忽柔,忽进忽退,忽掌变爪,忽爪变掌,见招拆招,宗政靖螳螂拳虽精妙奇谲,却也一一克当。

二人过了百招,封少城但觉拳影铺天盖地而来,竟难以呼吸,只觉这螳螂拳力劲手发自如,分配若合符节,甚是佳妙。却不知螳螂拳对“力、劲”有专论:“阴于肩背谓之力,能倏达于四肢者谓之劲,拳之用,不贵于多力,而贵于多劲。”

封少城见一时难以克制,便施展沉鱼落雁掌法,扰乱宗政靖。沉鱼落雁掌法乃是武林一绝,再无其他掌法与其匹敌,当真巧而妙之。封少城在施展缠丝擒拿手之时,偶尔穿插沉鱼落雁掌法,他出掌极快,群雄自是不察。但剑一道长这等高手自是一眼望穿,却不点破。

宗政靖见他掌法时而精妙,时而巧拙,便知封少城使出了沉鱼落雁掌法,笑道:“老夫这螳螂拳,也只弱于花仙的沉鱼落雁掌法。”

封少城被他识破,不敢再用沉鱼落雁掌法,运功于指,一招“霸王硬折缰”削向宗政靖左手,将他的“崩补式”化为无形,削式未歇,“阎王三点手”点向左胸。宗政靖身子一侧,让过三指,双拳捺实,一轮猛攻。

封少城但见宗政靖拳法愈打愈快,甚是凌厉,只向自己双肩、嘴唇、耳门、臂后、肋部、下胯、小腿招呼,缠丝擒拿手在这螳螂拳下竟处处受制,威力难以发挥,章法登时大乱,幸而他身负羞花闭月奇功,将拳劲引到一旁,拳法虽处于下风,但仍未落败。忽然长身一掠,招式即变。

宗政靖哈哈笑道:“没想到封少侠竟在这短短时刻将嵩山叛徒陆通的八卦掌学得如此神似。”嵩山剑派弟子见他侮辱本派,有人喝道:“休得侮辱我嵩山剑派。”宗政靖自知失口,避而不答,嘿嘿笑道:“封少侠不是言之要以不同武功战胜十大剑派么?”

封少城被他拳风所罩,忽想起陆通的八卦掌要义,以柔克刚,便巧借两招,顿觉压力减轻。那八卦掌神妙无方,若非得其真传,难以悟其精妙,而天下掌法虽有异同,但也殊途同归,况他习得天下最为精妙的掌法,竟能悟出几成。六掌一出,便从宗政靖拳下脱身,笑道:“宗政掌门难道看不出在下用的是另一种拳法?”

宗政靖一怔,问道:“另一种拳法?恕老夫眼拙,看不出是哪种拳法?”呵呵笑了两声,语气甚是不屑。

封少城笑道:“在下所用正是刚刚自创的杂拳,宗政掌门,再接两招杂拳。”

宗政靖被封少城调侃,勃然大怒,拳法一紧,要猛下杀手,却见封少城右手一探,便抓向他手腕,口中喊道:“这招是山西赫家的擒拿手。”还未抓实,陡然一变,中指往他左手掌侧阳谷穴上弹去,又道:“这是金刀盟司马盟主的柔指功。”宗政靖手一缩,手肘旋即撞出,乃是“小翻车式”中的一招“一肘遮半身”。封少城伸指弹向他肘底小海穴,道:“这是樟树沙家的玄阴指。”

宗政靖见他柔指功和玄阴指使得均是似是而非,便知他巧用其名,实则还是沉鱼落雁掌法,但他施展柔指功和玄阴指,极是神似,也不能算违规,心中气苦,右手反打。封少城中指化掌,逼他收招,退了一步。宗政靖双拳如风,霎时间攻出七八拳。封少城见他攻势凌厉,不敢使用似是而非的武功,右手一探,又抓向宗政靖右手腕。

宗政靖见他这招颇为怪异,大拇指和食指形似分筋错骨手,包含了武当、少林、北峨眉三大门派的手法;其余三指化成刀形,直削右手腕,包含了南峨眉、中原彭家五虎断门刀、四川唐门的三门刀法,如此之杂,实难罕见,自可称得上是杂拳。心中一惊,慌忙闪身,却见封少城眼角之间流露出一丝诡异笑意,暗道:“上当!他这一招,只是形似,却无攻击力,我这一退,他便变招攻上,抢得先机。”却也佩服封少城临敌之智。趁着退势,一个翻身,竟凌空而起,双拳以直变曲捺向封少城胸口。

封少城招数虽杂博,但只是巧用其名,并未真正练过,每一招一式似是而非,起不到攻击敌人的效果,这才临危升智,不想被宗政靖识破。宗政靖的螳螂拳有“八刚十二柔”之功理,每一招一式均已登峰造极,这一招以退为进,正是螳螂拳法最为精妙的“柔灵式”。

封少城一时之间不及变招,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两拳,退了十多步,方自站稳。群雄见状,大吃一惊,尤其是剑一道长,他的劲力刚柔相济,但击向封少城时,只觉有股极强的粘力将他的劲力引向一边,封少城为何躲不了宗政靖的暗劲?何况剑一道长的功力又岂是宗政靖所能相比?

华真逸却紧紧皱眉,嘴角忽然上翘,似是看透了封少城的心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