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刺虎图壁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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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纵横岱岳显神威(六)

柳无忝心中也是无限落寞,暗道:“我被皇甫观剑他们嫁祸,说出来也是无人相信。他们以大侠自居,但大侠的面具下包藏的祸心又有谁能料得到?”言念至此,只觉热血喷张,朗声叫道:“陆大侠自废其臂,定是痛改前非了!天下英雄一向敬重知错就改的好汉,不妨说出来,别人不信你,我信你!”他说话时,改变了嗓音,旁人自是听不出来。

陆通转过脸来,见说话之人是个畸形大汉,相貌难堪,可他看起来却是说不出的舒服,心中感激,想说出来,但转念想起那人威仪,不禁微微叹息道:“多谢这位大侠美言,但那人名望声誉,斐名遐迩,说出来旁人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柳无忝见他黯然神伤,将酒坛摔了,捶着桌子道:“陆大侠所说的斐名遐迩之人可是皇甫观剑?”此言一出,四方皆惊。

陆通神色一变,道:“你……你怎么知道?大侠难道也……也知晓此事?”

柳无忝嘿嘿一笑,正待答话,忽见白影一闪,一人当胸向他抓来,正是封少城。柳无忝被霍仇用“情人扣”传输内功,此时正存留在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之中,见封少城擒他,想探知他功夫到底有多深,便不遂他意,随手一抡化解了封少城的攻势。

封少城见畸形大汉内力精深,不禁一怔,回手之时使出沉鱼落雁掌法。柳无忝知道厉害,不敢迎接,施展灵犀微步,脚下一滑,闪到封少城身后。封少城咦了一声,跃到一旁,道:“阁下是谁?这轻功身法忒是熟悉,似像我师弟的步法?”

柳无忝慌忙之间施展灵犀微步,不想让封少城瞧出端倪,心中一凛,冷冷道:“你竟连我都不认得?哼,那还做什么劳什子神剑盟盟主?”

封少城笑道:“在下目光短浅,不识大侠风采,请问大侠尊姓大名?”

柳无忝哈哈大笑道:“我就是名震江湖的万刀之宗、万剑之尊、万掌之王,打遍三山五岳无敌手,轻功天下无双、惊天动地神行太保万人敌是也!”

封少城笑道:“恕在下眼拙,真的不认识万大侠。”

柳无忝道:“不妨,我让你见识一下,你就记住了。”身子晃动之间,便从一大汉身上拔出一柄刀来,回到原处,道:“我这‘万刀之宗’,就是说我这套刀法只有一招,却是刀法中的祖宗。”话刚落音,便听俞氏兄弟冷哼两声。

柳无忝对俞氏兄弟印象极差,便长啸一声,施展彭七先生传授的独孤一刀,他虽只略懂一二,但独孤一刀乃是彭七先生毕生心血,威力自是无俦。但见刀光一闪,俞氏兄弟只见一道空蒙蒙、虚虚无无的白线,速度极慢,便伸手去抓,却不知怎地白线竟穿过手掌空隙从头上掠过,但觉头皮一凉,俞仲的头巾连着头皮被扫落下来。俞氏兄弟知若非万人敌手下留情,俞仲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脸色陡变,惨淡无色。

群雄见俞氏兄弟目露惊恐之色,显见“万人敌”刀法精湛,自是对“万人敌”另眼相待。

封少城脸色一凛,赞道:“万大侠,好刀法。”柳无忝嘿嘿笑道:“万剑之尊么?听闻武夷剑派有招‘空山不空’绝妙无双,我就陪皇甫掌门玩玩,让你见识见识万剑之尊的‘尊’字含义?”

皇甫忠早已怒极,闻声走到场中,沉声道:“不知武夷剑派如何得罪了万大侠,竟来侮辱家父声名?”

柳无忝哼了一声,道:“我和皇甫观剑一样,都是沽名钓誉之徒,要不我的名号能有这么长?再说,要是皇甫观剑没有做过此事,旁人又怎能侮辱得了?”皇甫忠哼了一声,见他言之有理,不知如何反驳。

柳无忝向封少城招了招手,道:“请借剑一用。”封少城见万人敌言语犀利,讽之不足,辣之有余,倒很想见识一下他的剑法,当下将龙泉剑递给他。柳无忝老实不客气地接下,也不拔剑,提起剑鞘,指着皇甫忠道:“出剑!”

皇甫忠神色一凛,执出长剑,但见长剑一溜青光照人,一缕阳光照在剑身上,映出万人敌的不屑眼神,登时大怒,一招“空山不空”当胸刺去。

柳无忝见长剑刺到,冷笑一声,嗤的一声响,宝剑带鞘倏地刺出,也是当胸向皇甫忠刺去。皇甫忠乍见之下,心中一惊,暗道:“他如何会用‘空山不空’?”原来,柳无忝在南宫府留意皇甫观剑的剑路,虽不懂“空山不空”剑意,但他用无忌剑法施展“空山不空”,却有五六成相似。

皇甫忠心神一滞,却见龙泉剑鞘稍微向上一偏,已在咽喉三寸处,慌忙躲闪,可无论他闪到何处,剑鞘仍在咽喉三寸处,如影随行,如蛆附骨。皇甫忠见万人敌剑鞘宛如鬼魅,哪里又见过如此剑法?他虽未尽悟武夷剑法,但武夷剑法博大精深,对剑之一理却是精晓,不由长叹一声,不再躲闪,闭目等死。谁知等了片刻,却不见万人敌剑鞘刺来,睁眼一瞧,见万人敌正向自己瞧来,龙泉剑已在封少城手中。

皇甫忠自知不是万人敌对手,道:“万大侠剑法精妙,我非你对手。”猛一跺脚,又道:“但万大侠若再侮辱家父,我明知不敌,也要一死相拼。”

柳无忝冷冷地道:“哼哼,哈哈,皇甫观剑是何人物,自有天下英雄评论,你我所说自是不算。”皇甫忠道:“那就让天下英雄评说。”当下回到西首,神情木然,缓缓坐下。

封少城见万人敌只用剑鞘便胜了皇甫忠,心中自是一震,道:“在下就见识一下万大侠那万掌之王的‘王’字?”

柳无忝瞥了封少城一眼,道:“好说,你出招!”他虽态度冷然,封少城却不生气,笑道:“但凡有本事之人,必有怪脾气。在下出招了。”他知万人敌武功超群,出掌之际,自是毫不留情。

柳无忝虽和封少城是同门师兄弟,却从未见他施展过沉鱼落雁掌法,但花仙与剑宗齐名,这套掌法自是非同凡响,不敢大意。他对掌法并不熟悉,但言语既已夸大,也只得抡掌便打。想起丐帮绝学“错棒错掌”,寻思:“错棒错掌乃是丐帮绝学,既然有‘错’字,可见是错乱之意,就是胡乱出掌,敌人摸不透掌法、掌路,自然一时半刻难以破解。”言念至此,双掌抡得更急。他掌法既无路数,出掌时便随心所欲,胡乱为之,又怕封少城看出,是以快捷无比。

封少城但觉眼前尽是掌影,眼睛瞥向左处掌影万千,转向右首万千掌影,也不知哪一招是实,哪一招是虚,果然是好掌法,登时心中大喜。他自习得沉鱼落雁掌法,轻易非曾施展,也不知这套掌法究竟高深到何等地步,这时见到精妙掌法,自是技痒。

群雄曾见封少城施展过两掌,已惊若神掌,这时见封少城尽数施展,登时看得眼花缭乱。沉鱼落雁掌法以掌法险峻、身法飘逸为主,施展起来,宛如仙子般凌空穿梭,掌法和身姿配合得巧妙无双。群雄但见封少城左袖飘飘,右掌灵动至极,不禁暗自叫好。群雄又见万人敌掌法忽刚忽柔,忽东忽西,竟有几分武当太极拳的拳理,也是极为美观,二人打在一处,并非是对敌,反如舞蹈一般。

过了片刻,柳无忝但觉体内真气竟一点点消失,知这是与封少城最后一掌,见他右掌袭来,想试试他内力精深几许,便双掌一阴一柔奋力迎上,哪知掌到半途,忽觉身子一软。封少城一掌打在他的胸口上,重重摔在地上。

封少城更是诧异,他一掌击出之时,但觉万人敌双掌之中,竟揉和两种不同的内力,一阴一阳,一柔一刚,但当他掌力冲入对方阴柔之功时,忽觉对方掌力宛如海水退潮般霎时消失至无,一呆之下,忙将掌力收回,但也将万人敌打到在地。

封少城飞身上前,一搭柳无忝手腕,见他虽然伤重,却是死不了,吁了一口气,再试之下,但觉他的真气空空如也,竟是无丝毫内力,心中不啻万马齐地踏胸而过,道:“万大侠内功消失,在下所料不及,才……万大侠武功高深,在下非你对手。”群雄见他胜而不骄,坦然说出,不禁佩服他的胸襟气度。又听他继续说道:“唉,万大侠的症状,与在下师弟一般无异,也不知他怎么样了?万大侠,在下对不住之至。”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紫瓶子来,又道:“万大侠,这是安化王府的疗伤药,你且服下。”

柳无忝见他念念不忘自己,眼中不禁一酸,想恨他入骨,却怎么也恨不起来,想原谅他,可偏偏又原谅不了,但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就是死在这里,也断然不能接受他的好意。”忙扭过头去。

蓦地里,一个灰衣人影闪身抓住柳无忝,封少城还未来得及阻拦,灰衣人便带着柳无忝回到西首木棚中。柳无忝知救他之人是霍仇,只觉浑身倦乏,便闭上了眼睛。忽觉身上一热,霍仇又将功力输给他。柳无忝睁开眼来,见霍仇脸上戴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按扣自己腰间大穴正自输功。虬髯大汉站在霍仇背后,双手按在霍仇肩上,正自传功给霍仇。柳无忝刚要张嘴,便见虬髯大汉点了点头,轻声道:“是我!”声音虽然低柔,但他却似听到了高山流水般的乐音,嘴角一动,道:“萧大哥……”萧雁寒嘘了一声,道:“神守丹田,天人合一,神人忘游,息游周身。”柳无忝知道倘若自己心神一乱,不免功亏一篑,忙凝神运功,可一闭上眼睛,却流出两行热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