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刺虎图壁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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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只有风月飞(二)

刘瑾轻声叹道:“唉,杀的人也够多了,何必再杀人呢?流血的事,咱家真的不愿再见到。”折扇一拂,解开南宫平穴道,又自叹息一声道:“要不是南宫府藏有《兰亭集序》,咱家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赶到济南,咱家虽解了你的穴道,但你爹要是不交出《兰亭集序》,咱家就要了你的命。”

南宫剑沉声道:“平儿,南宫府如今只剩下咱们爷俩了,这刘瑾威权独操,咱们断然报不了仇了。不是爹爹不愿拿出《兰亭集序》换你的命,以刘瑾为人,就是交出,咱们也难逃一死,反而让他练成了无人可破的神功,以后就是有人想为咱们报仇,也是没法子了。”南宫平哑声道:“孩儿明白。”

刘瑾怒视南宫剑,却朝南宫平轻笑一声,道:“你看着咱家的眼睛。”南宫平不由自主的望去,但觉他的眼睛深邃得很,竟看不到眼珠子,反而出现一片潮水,又听刘瑾附耳念了几句咒语,便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竟看到爹爹将《兰亭集序》放在《无土兰花》后,说道:“无……兰……”忽觉胸口一凉,透出一柄剑尖来。

南宫平受疼清醒,见父亲持剑站在身后,冷汗自额头上流下,道:“爹爹,孩儿不配做南宫世家的子孙。”南宫剑咬牙道:“你……你安稳的去吧,刘瑾这老贼用的正是迷魂大法。”老人的眼泪流了下来,道:“你二叔在京城被刘瑾用迷魂大法害得疯疯癫癫的,幸亏他功力深厚,支撑着赶回南宫府,不几日便死了。当时你也在场,你二叔的模样你也见了,生不如死。你二叔临终之时告诉爹爹,他就是被这迷魂大法害的。”忽见南宫平一阵抽搐,两眼一翻,就此气绝。

忽听彭亮瑜在大厅里喊道:“九千岁,找到了,找到《兰亭集序》了。”他从大厅里跳出来,手里拿着一幅卷轴,快步递给刘瑾,道:“回九千岁,在下幸不负命,那《无土兰花》在下曾和南宫平谈论过,没想到《无土兰花》后面藏着《兰亭集序》,谁又能想到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呢?”

刘瑾打开卷轴,但见上面字体遒媚飘逸,潇洒秀丽,生动自然,正是王羲之的真迹,呵呵笑道:“不错,不错,就是它了!”月光下,但见上书千余二十四字: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曾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刘瑾从怀中掏出一个翡翠玉瓶来,打开瓶塞,将瓶内紫色药水洒在真本上,但见半浊半清的紫色药水流到字迹之中,有些字迹竟渐渐隐去。过了一会儿,只剩下三十二字。刘瑾从身后摸出一本《兰亭集序》与之相较,忽然笑道:“是了,是了。癸稽禊咸,崇茂激湍,流觞曲水,惠畅目骋,诸骸殊躁,欣倦仰陈,修契嗟诞,殇妄览斯。”众人不解其意,但见《兰亭集序》真迹竟被他毁了,不禁感伤。

众人未料到这三十二字便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旷世绝学《不二法门宝典》上最为高深的武功,正是刘瑾苦苦寻找的第九重神功口诀。但见他眼望碧空,正自冥思苦想,口中兀自喃喃念道:“癸稽禊咸,崇茂激湍……”

南宫剑沉默半响,突然仰天长啸,大笑道:“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殒,名可垂于竹帛也。”笑声顿止,又道:“老朽今日要与你刘贼一拼。”

刘瑾见他正气凛然,不敢小觑,从身后拔出乾坤刺。这时,远处的天色已经渐亮,院子里的事物清晰可见。但见乾坤刺乃是纯银所制,器身是圆柱形,竟如筷子粗细,长达五尺,由头至尾银光流动,似乎时刻都将脱手飞出。

南宫剑与刘瑾相对而立,全神贯注,久久不动,突然剑锋一颤,喝道:“留神!”到底不愧是一代剑王,虽然满腔悲愤,却也不失礼节。但见紫奎剑剑尖吐出莹莹寒光,倏地向刘瑾肩头刺去,用的并非是天奎剑法。

刘瑾左手中指轻弹,乾坤刺铮的一声龙吟,龙吟未绝,刺已出手。这乾坤刺不出手时,已是银光流动,眩人眼目,此刻乾坤刺展开,宛如平天里泼下来一盆水银来。长刺一引,乾坤刺分明向左,半途中却转个圆圈,宝刺向右反削。

南宫剑一个转身,紫奎剑盘龙疾转,忽地剑光一洒,七剑如一,急刺刘瑾胸口膻中、神藏、灵墟、神封、步廊、幽门、通谷七处大穴。谁知刘瑾竟如山停岳峙,动也不动,竟已看出南宫剑这七剑乃是虚招。

南宫剑这一招乃是从魔教秘剑悟出的妙着,虽然七剑皆是虚招,但若非武功通天,肯定会忍不住招架。怎奈刘瑾剑法通神,窥视他的剑法,见他招式已钝,乾坤刺一颤,直刺他的双目。南宫剑挥剑拦截,紫奎剑和乾坤刺相碰,只觉身子一麻,急退三尺。南宫剑并未停手,突然绕着刘瑾飞奔,剑招也是层出不穷。刘瑾初始未动,见南宫剑越转越快,他也身子一晃,绕着南宫剑转,眨眼间便瞧不清他的人,只见一团人影欺近南宫剑,池塘边繁花如雨,落了满地。南宫剑剑法忽如飞云变幻,忽又刚猛平实,忽然极刚,忽又极柔,剑法甚是凌厉。他奔了数圈,却见刘瑾从四面八方伸出手来,竟宛如无数只手掌抓向紫奎剑,不禁大骇,脚步慢了下来,忽觉脸上一疼,竟被刘瑾扇了一个耳光。

南宫剑神情一滞,刘瑾却停下身来。南宫剑奔了一圈,也停了下来,不再绕着刘瑾转圈,挺剑就刺,忽见刘瑾乾坤刺一颤,右肩一麻,竟被刺了一刺,紫奎剑当啷落地。南宫剑伸脚踢在剑柄上,反手抄住弹起的长剑,当胸向刘瑾刺去。

刘瑾手中的乾坤刺又是一颤,刺在他的左肩,紫奎剑又落在地上。南宫剑闷哼一声,双脚夹住紫奎剑,一圈一扭,向刘瑾下盘卷去。刘瑾见南宫剑形如疯汉,冷笑一声,猛然提起乾坤刺直向南宫剑胸口插去。这一刺快得无法形容,就是剑宗长孙无忌也难挡这一刺。这一刺下去,南宫剑焉有命在?

柳无忝见南宫剑决计躲不过这一刺,几颗棋子打向刘瑾,怎奈他内功毫无,棋子掷出两丈便落在花丛之中。他棋子刚出手,铁木筝将俯地剑掷向刘瑾后背,喝道:“刘瑾看剑!”

刘瑾若要刺下这一刺,没有十足把握躲过飞剑,他身骄肉贵,不愿冒险,冷哼一声,乾坤刺忽从腋下倏地反弹,叮的一声将俯地剑击落,一脚将南宫剑踢飞到左首池塘。眼前落入池塘里,铁木筝长袖卷住南宫剑后腰,如仙子凌波般穿过池塘,落到大厅前面。

南宫剑见是铁木筝救了他,望着院中一棵公孙树的叶子缓缓飘落,出了一会儿神,道:“你们怎么也来了?这岂不是飞蛾投火么?”

铁木筝道:“老爷子是神教剑王,我岂能坐视不管?”抬头向刘瑾望去,道:“刘瑾,今日你若杀了老爷子,我神教万名弟子便不会放过你。”

刘瑾见眼前少女年纪不大,言谈举止间甚是高贵,呵呵笑道:“你就是铁教主了?你的轻功不错嘛?怪不得椿雷他们不是你的对手?”顿了顿,又道:“你年纪轻轻的就做了魔教教主,当真难得。咱家的女儿和你一般大小,却做不来武则天,呵呵。”

柳无忝知他口中的“女儿”便是朱紫翊,又听他说起“武则天”,暗道:“老阉狗果真中了师父的计谋,看来真的要谋权篡位了,难怪他要少城师兄和紫翊妹子成婚,原来紫翊妹子不愿做皇帝,他便要紫翊妹子给他生个外孙。”

又听刘瑾叹息一声,道:“咱家女儿要有你的志向,咱家也不用发愁了。”轻咳半声,道:“即使咱家不杀南宫剑,魔教也会跟朝廷做对,也就是和咱家做对了。”突然乾坤刺一挺,一刺分刺南宫剑和铁木筝两人。他这一刺比上一刺还要快捷,就像乾坤刺本就在他们二人胸前,他只是一挺刺便可刺入二人胸膛似的。

眼见这一刺要刺实,刘瑾忽觉背后有人拍了他一下,心中一惊,霎然转身,却见一个年轻人朝他呲牙一笑。刘瑾心中一凛,道:“朱寘鐇的灵犀微步。”

拍他后背的正是柳无忝,铁木筝救南宫剑时,他就施展灵犀微步藏在刘瑾身后不远,猛见刘瑾突袭铁木筝他们,来不及细想,便晃到刘瑾背后。他内力虽失,但灵犀微步越是不用内力,越显高明,竟让他接近刘瑾身后一尺。待刘瑾转身,柳无忝便暗道后悔,要是知道能如此接近刘瑾,便拔刀刺他一下了。当然,就算他用刀,也未必能伤了刘瑾。他这一转念,不防刘瑾乾坤刺当真快捷,嗤的一声,一刺刺入他的左胸。

铁木筝见柳无忝受伤,卷起地上的俯地剑就向刘瑾背后刺去。刘瑾冷哼一声,也不转身,乾坤刺反弹,将俯地剑弹向一边,左掌往身后便是一掌。铁木筝剑势一偏,回转不及,伸掌硬接。谁知刘瑾掌力惊人,一掌不但穿过她的掌影,还直接击向她的右胸。铁木筝一咬牙,挺胸挡住他的手掌,左袖卷住柳无忝,但觉身子一酥,掌力已经贯穿身体。铁木筝和柳无忝二人便如断线风筝一般,向大厅飞去。

就在此时,瞽目老者从大厅蹿出,抓住铁木筝衣袖,将二人掷向院外,喊道:“教主快走!”又提起轮椅,在左首凹处一旋一按,掷向刘瑾。瞽目老者掷出轮椅时,轻托南宫剑腰身,身子一弹一屈,宛如利箭似的,射向院外。半空中,南宫剑借力飞出,瞽目老者长身一撩,抓住铁木筝和柳无忝二人,施展轻功,飞快向前。

刘瑾见瞽目老者在轮椅上一旋一按,便知有诈,长袖一挥,轮椅飞向大厅,但听轰的一声,爆炸开来,升出一团紫色烟雾。那轮椅之中竟藏有炸药。刘瑾看见紫色烟雾,道:“快退,那人是魔教毒王。”众人一听“毒王”,便知紫色烟雾定是剧毒无比,忙闪身退出院外,远远躲了。

刘瑾一众走到大明湖畔,见紫色烟雾越升越浓,竟随着火光外溢,眉头直皱。刘瑾冷哼道:“毒王之毒,果然霸道。他要毒死咱家,咱家就毒死这方圆十里的老百姓!”又冷哼一声,对彭云亭、彭亮瑜父子二人道:“你们把南宫府烧了。”吃亏大师、时宜道长见刘瑾要释放毒气,待要阻拦,却见那团紫色烟雾忽然消失了,心里一颗巨石落地,暗赞霍仇用毒高明。彭云亭、彭亮瑜见毒气厉害,本不想去,见状便回去烧房。刘瑾冷哼一声,带着吃亏大师、时宜道长、写亦虎仙、灵鹫子四人打马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