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刺虎图壁录
21447900000035

第35章 江湖逸事多嵯峨(三)

慕容红巾用脚踢了踢池水,从阿雷手里抽出手来,掬过一捧,洒在脸上,更显亮丽清秀。阿雷见深塘之中,竟有数百条鱼儿,捡了一块石子,掷入水中,那些鱼儿翻腾跳跃,煞是逗人喜爱。慕容红巾道:“冬瓜爷爷说,这些鱼儿可为我解毒疗伤。”阿雷忙拱手作揖道:“多谢鱼儿。”慕容红巾笑道:“你真是个傻瓜。”顿了顿,又道:“我跟冬瓜爷爷说:‘此人卑鄙得很,怎么为他疗伤了?’孟不凡瞪了我一眼。冬瓜爷爷问霍前辈:‘是么?’霍前辈冷笑道:‘禽兽不如。’冬瓜爷爷冷哼一声:‘我能为他疗伤,自然也能伤他。’孟不凡闻言,不等冬瓜爷爷出手,拔刀就向冬瓜爷爷砍去。我知孟不凡武功高超,怕冬瓜爷爷受伤,慌忙喊道:‘冬瓜爷爷,小心了!’冬瓜爷爷笑道:‘小姑娘心地不坏,一会儿老夫为你解毒。’说着,右手一抖,只见一道金光击在蓝怖刀上,但听当的一声,蓝怖刀就落在地上啦。孟不凡见击落蓝怖刀的金光只不过是一个鱼钩,心里大惊,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声求饶。冬瓜爷爷道:‘哼,就你这副德性,杀了你还脏了老夫的手,滚下山去。’孟不凡捡起蓝怖刀便走。我说:‘冬瓜爷爷,鹤铭佩还在他身上呢?’冬瓜爷爷一听鹤铭佩,脸色顿变,一拍头道:‘忘了这等事。’长袖一甩,晃眼间赶上孟不凡,将鹤铭佩要了回来。后来,冬瓜爷爷给我解了毒。”

阿雷道:“听说东郭先生非魔教中人不医,他怎会为你解毒?”

慕容红巾道:“我……我加入了神教。”握住阿雷的手,道:“这些时日,我和冬瓜爷爷讨论医道,冬瓜爷爷见我对医道领悟颇深,便想收我为徒,将他一身本领传于我。我从小就对医术感兴趣,这次能拜冬瓜爷爷为师,自然愿意不过了。可我见霍前辈神情凄楚,知道他的心思,便对冬瓜爷爷说:‘我不能拜您为师,因为我已拜霍前辈为师了。’霍前辈听了,心花怒放,道:‘你怎么还叫我霍前辈,叫师父。’我点头道:‘师父。’冬瓜爷爷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了,可惜了,我这一身医术找不到传人了。’师父见状,道:‘咱俩斗来斗去的,已有三十年了。说实在的,要不是咱们争斗,你我也不会精进千里,但此时却已到了百尺竿头。所以,我觉得毒和医要结合来用,方能再升一个台阶。你要是不嫌我疼爱我的宝贝徒弟,咱们就合收一个徒弟,如何?’冬瓜爷爷闻言,呆立片刻,忽然长笑数声,道:‘咱们都输了。’师父笑道:‘只有咱们的宝贝徒弟赢了。’二老互握双手,重修旧好。师父道:‘这个月先让红巾随我学用毒之道,然后再学医道,这样她领悟会更多。’我就随师父学习用毒,师父用毒本领确实很高,我才学了皮毛。半个月前,师父跟我说:‘用毒之道,师父跟你说的差不多了,今日师父有急事要离开这里,你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好,就先留在这里。他日医道学成,就自行去找阿雷。咱们师徒既定名分,也不在乎非要在一起。师父高兴得很,高兴得很。’师父笑着,便飘身离去了。”

阿雷握住她的手,道:“你入了魔教,我也入魔教。”

忽听一人哼了一声,道:“你当入神教是这么容易的事么?”慕容红巾道:“这就是冬瓜爷爷了。”阿雷但见一人从瀑布后面穿水而出,便知瀑布后必定是个山洞,又见那人跃出水帘之时,身上竟像没有沾上一滴水似的,轻功委实高明,待看清时,却是打落他的黑衣人,这时心中全是感激,道:“多谢东郭先生。”东郭邪神道:“你不用谢我,我也是受人之托。”阿雷握住慕容红巾的手,道:“东郭先生如何认识阿雷相貌?”

东郭邪神道:“我不但识你相貌,还知你师父是谁。”阿雷搔了搔头皮,道:“这倒怪了,我都不知师父是谁,东郭先生又怎会知道?”东郭邪神道:“你师父就是当今丐帮帮主东郭不才。”阿雷惊容道:“我师父是丐帮帮主?”东郭邪神道:“你可知你的剑法为何只有一招?”阿雷道:“东郭先生见过我的剑法?”东郭邪神道:“老夫何止见过!你那招剑法叫‘一剑飞天’,乃是一百五十年前‘一剑震天’独孤虹的不传之秘,后来被你师父得到。而你师父醉心于丐帮武学至宝,却将这招剑法给荒废了,他哪里知道这招剑法的厉害之处?”

阿雷呆呆地望着东郭邪神,道:“我的剑法有这么厉害?我师父当真是丐帮帮主?那我不就是丐帮的少帮主了么?”

东郭邪神道:“你怀疑老夫所言不实?”阿雷脸上微微一红。东郭邪神道:“实话跟你说吧,你师父正是老夫的亲弟弟。”阿雷啊了一声,慌忙拜倒,道:“师伯!”东郭邪神将他扶起,道:“你还是喊老夫为东郭先生吧,老夫和你师父并非出自一师,一正一邪,一为丐帮帮主,一为神教长老,以后也够为难你了。”阿雷道:“东郭先生但请放心,阿雷决计不会与魔教为敌的。”慕容红巾笑道:“你敢与神教为敌,我就一辈子不理你。”东郭邪神呵呵笑道:“老夫这个徒弟收得值。”

二人知道鹤铭佩的事较为紧急,待慕容红巾伤愈后,便辞别东郭邪神,前往黄山。这日登上黄山,却见神刀山庄已成瓦砾,物尽人非,不由叹息,正待离去,忽听天都峰绝顶有琴音如注,便到了绝顶来,不期见到柳无忝和司马晴二人。柳无忝接过鹤铭佩,知道穆思为了给他洗脱罪名,弄了一块假的来,心中大是感激。四人下了黄山,到镇上寻到穆思,将此事转述于众人。柳无忝牵着穆思的手,道:“二弟,大哥……”穆思笑道:“咱们可是兄弟。”柳无忝笑道:“咱们是兄弟?”心里说不出的爽快,将鹤铭佩转交给司马青风。司马青风阅过女儿留书,这时又见到女儿,心中怜爱,也不忤她的意。

众人在镇上一家酒店用膳,刚刚落座,却见大街上远远奔来一匹白马,待到酒店,从马上跳下一个魁梧大汉,快步走进酒店,喊道:“哪位是红巾姑娘?”慕容红巾奇道:“你是何人?为何找我?”魁梧大汉道:“我家主人说,请少主回家看看。”慕容红巾一愣,道:“少主?回家?”魁梧大汉哦了一声,道:“属下忘了告诉少主,主人收到雷阳先生的飞鸽传书,才知慕容世家还有少主活在世上,主人特命属下前来接少主回家。”慕容红巾眼睛一红,泪珠儿流了下来,道:“回家……”柳无忝看了阿雷一眼,道:“我和阿雷陪你回去。”司马晴道:“我也想到姑苏看看。”柳无忝甚喜,要穆思同去,穆思默认不语。众人简单收拾行李,晓行夜宿,不一日便到了姑苏。

众人随魁梧大汉来到慕容府,但见宅第建构宏伟,只不过年代已久,门墙早已斑驳。众人进府,便见一个羽衣高冠的白发老者坐在大厅内正自煮茶品茗。白发老者看到慕容红巾,便大步出来,道:“你就是巾儿?竟这么大了?”慕容红巾眼睛一酸,抿着嘴不说话。白发老者扶着慕容红巾,道:“我是你大伯慕容天阙。”慕容红巾扭头看了看荒芜的庭院,颤声道:“就伯父一人住在这里?”

慕容天阙微叹一声,道:“这就是昔年显赫一时的慕容府了!唉,物尽人非了,自二十年前慕容世家惨案之后,慕容府便落个此等光景。”

众人见花影落现,衬着苍茫暮色,显得更加落魄。慕容天阙吩咐家人做了饭菜,引众人来到彩霞楼。上得楼来,衬着灯光,但见陈设虽不华丽,却也非一般百姓家所能相比。一副中堂绘的是孔雀开屏,上面灰尘似是刚刚拭去,仍有迹可寻。两旁一副对联,写的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此时,秋意颇深,天高气爽,远处烟霞迷离,身在楼中,大有心清气爽之感。

众人吃了一顿丰盛晚餐,慕容天阙亲自在楼上烹了一壶茶,分盛几碗。众人端起茶碗,扑鼻一阵清香,揭开盖碗,但见一淡绿茶水中漂浮着一粒粒沉碧色的茶叶,像一个个小柱子似的,生满了纤细绒毛。柳无忝从未见过,喝了一口,觉得满嘴清香,舌底生津。

穆思喝了一口道:“这珠状茶叶便是太湖附近山峰的特产碧螺春了,当地人称吓煞人香,以极言其香。”众人听其名称,均赞好茶,初一入口,便觉清香,再细品之,更觉香甜。穆思又喝一口,眉头微皱,道:“这碧螺春之中怎么会有一股子甜味?这味道不大对头,想是放久了之故。”慕容天阙嘿嘿笑道:“碧螺春茶,愈是久远,愈是清香。”

穆思叹了一口气,道:“你下了毒,你不是慕容天阙!”

“慕容天阙”哈哈大笑,道:“老夫当然不是慕容天阙,慕容天阙早已作了老夫的剑下之鬼!”

柳无忝叹道:“我早该想到你不是慕容天阙。嘿嘿,试问谁能杀了慕容天阙?恐怕就只有皇甫观剑了!”“慕容天阙”道:“难怪彭亮瑜说你聪明异常,果然不假。老夫就是皇甫观剑。”柳无忝道:“你为何一再为难我,从宁夏到姑苏,半个国土踏遍,就为了制我于死地?我已答应不会将你的秘密公布于众,一直都不曾对外人言,并未违背誓言,你这是为何?”皇甫观剑道:“老夫只是奇怪,你的武功被安化王所废,为何又恢复了?安化王是不是耍了什么花招?”

柳无忝心里一凛,寻思:“皇甫观剑城府极深,竟然怀疑师父。快一年了,我一直都克制自己不去想紫翊妹子和龙儿,就是怕冲动坏了师父大计。”言念至此,道:“安化王再也不是我的师父,他废了我的武功不假,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能废了我的武功,自有人能恢复我的武功。我们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何下毒加害我们,当真让人费解了?”

忽听一人笑道:“那也不是很难想通的,柳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