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刺虎图壁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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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大漠卷孤营(四)

柳无忝和铁木筝听到歌声,脸色顿变。柳无忝道:“是她将晴儿掠走的?”铁木筝道:“她为何要掠走晴妹妹?”柳无忝待要去追,却见成若冰绝尘而去,直入番兵队伍,想追已然不及。

柳无忝道:“成若冰和白莲教有何关系?晴儿的娘亲是白莲教教主,白莲教和吐鲁番勾结已是事实,难道吐鲁番已和鞑靼国结盟?”

铁木筝幽幽叹道:“看此情形,该是不假。成若冰乃是达延汗小王子最心爱的小女儿,若非吐鲁番和鞑靼国结盟,又怎能让成若冰跟着满速儿?只是,她的无忌剑法从哪里学得?难道剑宗也在鞑靼国留下过剑法?”

柳无忝想起剑宗曾在蝴蝶谷谷内留下剑谱,想来铁木筝言语大有可能,道:“剑宗喜欢此事,也是无法?此番咱们速速赶往京城,去救晴儿。”铁木筝心事重重,随便应了一声。

忽听一阵二胡声起,裴沧海释然从树林中走出来,一身番兵打扮。封少城看见裴沧海,喜道:“老爷子随军回来了。”

裴沧海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递与封少城,道:“老朽不辱使命,这便是你要的东西。”封少城接过,打开木盒,见盒中是一个鸡蛋般大小的黑球,正是弹丸,笑道:“老爷子,累着您了。”

裴沧海叹道:“你忍辱负重,连遭天下人唾骂都要承受,老朽这点苦算什么?”

柳无忝上前问好。裴沧海见到柳无忝,道:“老朽乃是太阳组织中人,你两年前一出宁夏,老朽便奉了王爷之命、少城之求,一路保护你。这番情谊,你自要感谢少城。”

柳无忝眼中湿润,道:“少城师兄为国为民,为情为义,感谢已不足表慰我心。”

封少城道:“此番刺虎计划,无忝师弟要到京城助我。”

柳无忝道:“那是自然。我正好到京城办事,就先行一步,在京城侯你。”当下与封少城、杨一清、裴沧海、云二先生作别,带着铁木筝、萧雁寒、步青云等人纵马直向京城赶去。

不一日,柳无忝一行到达京城,沿途无事,偶然听到有人谈论朝政,均是支吾,不敢言明。江湖上也很平静,铁木峰之役、安化王伐刘,武林之士死亡甚多,已显颓势。到达京城后,柳无忝按照封少城吩咐,寻找一个叫“唐庄”的别院。找到别院,叩门询问,见开门之人竟是泰山剑派掌门西门子道长,便知他也是太阳组织中人。

众人随西门子道长进了庭院,却见温良玉在大厅门廊立身相迎,道:“教主,我等收到龙头飞信,知道教主要来,早已等候多时了。”柳无忝笑道:“没想到二位从刘瑾的火炮下逃了出来。”西门子道长道:“若非王爷派人相救,我等已经死在铁木峰上。”想起安化王自刎身亡,叹了口气,道:“王爷仙鹤已逝,忆起古人,心中悲痛。”温良玉道:“今日见到教主,便似故人归。”

柳无忝心中也是悲戚,道:“少城师兄回来了么?”温良玉摇头道:“教主不懂官场,张永班师回朝,凯旋归来,沿途百官极尽巴结,自然耽搁时日。封龙头和杨宗主就是想早日归来,可中间夹了个张永,这是他第一次出征,若不捞得富足冒油,那是绝不会罢手的。”

柳无忝叹道:“朝廷上下,皆是私囊中肥,杀了一个刘瑾,恐怕还会有另一个刘瑾出来?”温良玉摇头道:“刘瑾是千百年来少有的人物,一代宗师入宫做太监,其野心昭昭,早就可见,却非是今朝得势方才为之。京城民谣云:京城有两个皇帝,一个坐皇帝,一个站皇帝,一个朱皇帝,一个刘皇帝。刘瑾以一己之力,成为九千岁,差一千岁就是皇帝了,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顿了顿,又道:“在下受王爷吩咐,在武宗皇帝身边做一个近身侍卫,保护皇上安危。咱们皇上太年轻,对于军国大事并不热衷,全由刘瑾一手代办,而朝中文武也皆是软弱之辈,除了次相李相爷能与他虚与委蛇之外,其余的都噤若寒蝉,无人敢言。”

西门子道长道:“这个别院便是李相爷的外宅,闲置多年,便做了太阳组织北京站的分舵。李相爷和杨宗主关系密切,都是太阳组织的人。若非为了大局着想,以李相爷的性格,绝不会对刘瑾委曲求全的。从这里向东走里余,便是皇宫,向西再走里余,是李相爷的相府,进进出出都甚方便。”

柳无忝道:“紫翊妹子住在哪里,现在可好?”众人皆知他和朱紫翊的关系,他不询问,都不言语,见他问了,温良玉便说:“紫翊姑娘……现在是封夫人了。”柳无忝知众人心里顾忌,便道:“紫翊妹子嫁给少城师兄,我是非常赞同的。”温良玉心里一宽,道:“封夫人得知王爷自刎,心里悲痛。本来,一边是养父,一边是生父,封夫人帮谁不帮谁,自是难以取舍,是以王爷还在世时,她选择中立,谁也不忙。王爷自刎之后,封夫人这才横下心来,大义灭亲。”

柳无忝道:“真是难为了她。”温良玉道:“这事搁到咱们身上,也难以决断。封夫人虽是一介女流,但其心可嘉。封夫人现居刘府,是刘瑾的别院,可以说是小皇宫。刘瑾谋反之心暴露无遗,经常带封夫人到皇宫去,说是让她熟悉熟悉,其心已可窥见。”柳无忝道:“紫翊妹子住在刘府,相对安全的多。”温良玉点头道:“封夫人只负责传递消息,她虽熟读天下武功秘笈,但武功却是一般,是以封龙头也与她一起住在刘府。”

西门子道长道:“教主既然已到京城,便要帮着大家伙除去薛涤缨。”柳无忝皱眉道:“薛涤缨性格怪癖,但罪不至死。”西门子道长道:“教主有所不知,薛涤缨投靠了刘瑾,是内行厂的一个头目,杀了好几个咱们的人。咱们几次想将他除掉,但他武功高超,人又机敏,总被他逃脱。”柳无忝道:“既然他是武林害群之马,有机会自然要除掉他。”

忽听西厢房上传来一声冷笑:“想杀我薛涤缨,恐怕还杀不得。”

柳无忝走出房门,见薛涤缨站在西厢房屋顶上,神情自若地看着众人,道:“先前取你性命不易,今日却易如反掌。”薛涤缨道:“在天子脚下,岂是以武力决雌雄?”柳无忝冷笑道:“你投靠刘瑾,权利是大,但今日取你性命,难道我还要告知刘瑾不可。”薛涤缨笑道:“可笑你是一教之主,想法还是如此简单?我薛涤缨岂会投入阉狗门下?”

柳无忝闻言,更是惊奇,道:“你是内行厂的小头目,为何不是刘瑾门下?”

薛涤缨没有回答,却吟出二十四字来:“不敬我教,毁我长老。此账暂记,他日归还。待寻晴儿,速到京城。”

柳无忝和铁木筝惊呼:“你是白莲教的?”

薛涤缨嘿嘿笑道:“白莲教又是什么东西?”柳无忝见他对刘瑾和白莲教不尊,绝非与他们为伍,无法猜度薛涤缨是如何得知司马晴被白莲教掠走的?

忽听铁木筝说道:“成若冰是你什么人?”薛涤缨嘿嘿笑道:“郡主秀外慧中,比教主强多了。”柳无忝道:“你投靠了鞑靼国?”薛涤缨笑道:“老夫本是鞑靼国人,怎能谈上投靠?”

柳无忝吃了一惊,不想这个金刀盟盟友、久居西塞的刀客,竟是番人。却不知鞑靼国达延汗小王子早有一统蒙古、东进大明的雄心,但孝宗皇帝治经纶、善天下,深得民心,不敢有东进之心,但自正德皇帝继位,露出败国迹象,便将国内武林高手分散进入大明,步步侵蚀,薛涤缨正是其中之一。

铁木筝道:“达延汗真的要东进大明?”薛涤缨道:“郡主乃是鞑靼国人,又是逍遥教教主,本可助大汗一臂之力,却人在大蒙心在明,大汗对郡主失望至极。”铁木筝道:“逍遥教自我爷爷那代起,便已脱离大蒙,成为既定事实。大汗登基之后,企图将逍遥教变成护国神教,我岂能答应?”薛涤缨道:“昔日我大元朝在成吉思汗带领下,版图是何其辽阔?今日达延汗有成吉思汗之雄心壮志,我等国民岂能不助?”

铁木筝冷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薛涤缨嘿嘿笑道:“郡主已被达延汗遗弃,所以派了公主来。”铁木筝道:“成若冰想怎么样?”

薛涤缨道:“我受公主之命,前来通知柳大教主,今日公主要与你一见。”向铁木筝瞧了瞧,神情古怪,道:“公主交代,只能见你一人,否则司马晴的性命公主可不敢担保。”嘿嘿一笑,跳下西厢房。

柳无忝见薛涤缨走了,对铁木筝道:“筝儿,咱们一起去。”铁木筝摇头道:“大哥不知成若冰的秉性,她是一国公主,喜怒无常,向来视人命如草芥,她杀不杀晴妹妹,就在一念之差,我若陪你去,她恼怒下来,真的敢杀了晴妹妹。”

柳无忝怒道:“她若杀了晴儿,我断然不会放过她。”却也不敢拿司马晴的性命开玩笑,道:“筝儿,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说着,跳上西厢房。薛涤缨并未走远,在另一个屋檐上等他,见他来了,转身向前奔去。

二人在长街一排民房屋顶上展开轻功,倏然之间,已过了几条长街。柳无忝一时奔得兴起,施展灵犀微步,只闻耳旁风动,足底无声。薛涤缨奔得也是疾速,只见他的灰袍被风拉成一条绳子,快速无伦地弹向一座庭院。一入庭院,薛涤缨便绝了踪迹。柳无忝见那庭院不大,却是幽静雅致,一两处楼台、三四座水榭,串联几座假山,山水相连,绵延景色袭满庭院。

柳无忝寻不到薛涤缨,正待转身离去,忽听一个声音说道:“中华是文物礼仪之邦,王道教化,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今日得见,却是太不尽然。教主到我清河坊,不叩门、不请教,哪有什么礼仪道德了?”

柳无忝听其声音,便知是成若冰,笑道:“我中华之礼仪,是对有礼仪之人而讲的,非是你这番女?”话刚落音,却听成若冰冷哼一声,呼的一声,一件兵器扫了过来。

柳无忝看得分明,成若冰竟是一身明朝宫装打扮,那兵器竟是她腰间丝带。阳光下,但见丝带前端全是细刺倒钩,只要给它扫中一下,皮肉定会被扯下一大块来。

只听成若冰娇滴滴的道:“教主,这叫金丝钩,乃是极软兵器,前端上的刺是有毒的,你要加倍小心了。”她的声音软酥之极,竟似金蝉儿百般妩媚,向柳无忝笑颜如花攻来。

柳无忝见成若冰一颦一笑之极,均露着邪意,猜不透这番邦女子的作为。她身上穿着件丝绸衣裙,仅用一根丝带系着,这一抖落丝带,裙子便飞舞起来,春光似泄非泄,更让人为之一荡。柳无忝不欲跟她好没来由的比武,抱拳说道:“晴儿呢?晴儿在哪里?”成如冰咯咯笑道:“你叫得还真甜,你越是叫的甜,我越是不给你晴儿。”柳无忝气极,道:“你这刁蛮公主,怎的如此奇怪?”成若冰道:“谁刁蛮了?你敢再说我是刁蛮公主,我让你永世找不到你的晴儿。”她的一声“你的晴儿”喊得软酥至极,但手中金丝钩却挟劲风,径扑前胸。

柳无忝不敢再说,上身向后一扬,避开金丝钩,蹿出数丈。成若冰身子一晃,翠色裙袍罩向柳无忝。柳无忝但觉异香扑鼻,不禁眩晕,暗想:“这等喂毒兵器纵然厉害,终究为正人君子所不取。她好好的一位公主,却使如此邪恶兵器,行事不端,果然是番邦女子。”不敢全信她的话,猜想金丝钩全带都可能有毒,不能白手夺刃,索性俯起双手,身随意转,施展灵犀微步,只避不攻。成若冰鞭法虽快,但又哪里扯得到他的一片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