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刺虎图壁录
21447900000150

第150章 大漠卷孤营(二)

蓦地里,远处传来长声嚎叫,声音甚是惨厉,似是百兽齐吼,久久不息。这呼嚎之声愈响,听来愈是惊心动魄。杨一清猛喊道:“狼群!”众人寻声望去,但见不远处黑压压的尽是群狼,中间夹着隐隐闷雷声,正围着树林里的两个人。但见那两人将树枝折了,绕成一圈,正自烧着。狼向来怕火,还没有进攻,伏在地上,前爪蹬地,正待火势一灭突然袭击。

杨一清道:“是封少城和公孙丑。”回头对柳无忝道:“封少城绝对不能死。”

柳无忝确定此事和封少城有关,当下率先向树林奔去,到了狼群,猛提一口真气,拉住安化王和杨一清,纵身跃起。其余人也是跃起,施展轻功,从狼群上空凌空飞过,落到火圈之中。

封少城见到九人,心中大喜。公孙丑见来人皆是逍遥教长老级的人物,心中惊骇。封少城见安化王、杨一清安然无恙,长出一口气道:“咱们总算到了这里。”安化王道:“公孙丑怎么来了?”封少城道:“他是逍遥教叛徒,我将他带来,乃是给无忝师弟送一份大礼。”

柳无忝见封少城言语之间,已不再顾虑身份,想这天大的事便是如何除去刘瑾,暗道:“少城师兄要我杀了公孙丑,看来诛瑾之日已到。”言念至此,道:“公孙丑身为神教扇王,却勾结刘瑾,叛我神教,罪大当诛。”侧身吩咐萧雁寒、霍仇、东郭邪神,道:“地王、毒王、医王,这里柴火已经不足,也不知狼群何时退去,你们且将树枝尽数折了。”说着踏步上前,从火堆中抽出一根枯枝来,手腕轻抖,刺入一只狼腹中。那只狼本是欲扑,却因伤势过重,摔倒在地。群狼见它奄奄一息,已无活命,上前四分五裂将它吃了。众人见狼对同类已是如此残忍,何况人类异族?不忍再看。

萧雁寒、霍仇、东郭邪神飞身上树,折了树枝,添进火堆,火势一猛,狼群向后退了几步。

柳无忝道:“公孙丑,你先动手吧?”公孙丑见过柳无忝施展武功,知他神功盖世,但临阵对敌,则不如自己经验丰富,道:“老夫叛教之时,你还不是教主。现在老夫已然叛教,不是教徒。”他知今日若非打败柳无忝,万难逃走,索性钢扇一张,拼了再说,钢扇闪电般切向柳无忝咽喉。

柳无忝见钢扇切到,右手中指一弹,将钢扇击到一旁。公孙丑见柳无忝一指就将他淫浸数十年的钢扇击开,内力之高实乃超过自己想象,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忙将风流扇法精髓一一施展。

柳无忝曾见过彭亮瑜几次施展风流扇法,虽未见全,却也知扇法惊奇,直向对方胸部、****、脸部、咽喉,或击或撩或刺或展,均是江湖中人不屑下手之处,一时也想不出破解之法。这匪夷所思的扇法,用到极处时,公孙丑竟似变了一个人,格外凶猛善战。尚不知风流扇法乃是一种极为邪门的武功,使用之人举止形态虽丑陋百出,不堪入目,但他却不明就里,只觉浑身舒泰,眼前闪烁美人姿态,宛如挂在驴唇前的红萝卜,自是舍身扑上。

柳无忝等公孙丑将扇法使了两边,便找到克敌之策。当下运足逍遥神功,一招“鸿蒙济判”,脚踢公孙丑小腹,掌切他的右手。公孙丑打到酣处,忽觉小腹挨了一脚,灵台登时清醒。然而柳无忝内力何等深厚,这一脚直可击石粉碎,公孙丑不由向狼群飞去。柳无忝见状,不忍他落入狼群,便纵身跃起,伸手抓向公孙丑。

公孙丑不明就里,以为柳无忝出手攻击,后飞之时,钢扇一旋,但听蓬的一声,从钢扇中射出三根透骨钢钉来。柳无忝猛见钢钉射到,已是躲闪不及,百忙之中头一低,躲过一根,张嘴咬住一根,第三根却噗的一声,刺入左胸。气力一阻,落在地上,眼看着公孙丑落入狼群中。

众人见柳无忝中了暗器,齐声惊呼。铁木筝率先赶到,见钢钉刺得甚深,只有半寸还在体外,不由潸然落泪。霍仇察看钢钉,见其无毒,大是放心,道:“公孙丑自持身份,未有淬毒。”哎呦一声,又道:“公孙丑去哪里了?”

柳无忝叹道:“在狼群里,与狼共舞呢。”众人瞧去,却见公孙丑在狼群中左冲右杀,右腿已被狼咬断。公孙丑大怒,一掌击毙咬腿豺狼。谁知那豺狼死了也不放断腿。公孙丑举步艰难,只有将扇子舞得更急,忽有四只狼向他左臂、右腿、右臂、前胸扑去。但听公孙丑惨叫一声,右腿、双臂离体,前胸被抓了一个窟窿,剩余部分倒在狼群中,众狼扑上,弹指间连衣服也不剩半片。

众人见公孙丑死法惨目忍睹,不忍再看,均转过头来。萧雁寒叹道:“教主救他,他反而暗算教主,真是死有余辜!”柳无忝道:“毕竟是神教长老,如今死在沙漠,尸骨无存,真让人……”再也说不下去,忽然长啸一声,运足神功,但听噗的一声,左胸中的钢钉受力挤压,飞射而出,但听一只狼惨吼一声,被钢钉射穿左眼。那狼左眼被射,恶胆顿生,顾不得火势,扑向柳无忝。柳无忝一掌将它打回狼群,摔在地上,蹬了蹬腿,便即死去。旁边的几头饿狼,自是三八五除二将它吃了。

众人将折得树枝放在身边,在火圈中圈了一圈,加了树枝,防止火势熄灭。十人除了杨一清外,均是一等一的高手,一掌足以劈死一只狼,自是不惧。但望了望四处黑压压的狼群,倘若无人搭救,只能吃狼肉、喝狼血了。心中只盼有军队前来相救,但望望月色中的沙漠,朦胧而又不着边际,只见黄沙微微滚动,方圆几十里外,无一丝人影。

柳无忝道:“杨元帅说要等的人,就是少城师兄吧。”杨一清奇道:“你怎么知道?”柳无忝扯了铁木筝的手道:“我只有一个秘密,从未说与你听。”铁木筝道:“无妨,筝儿也有秘密没说给大哥听,都有说不出口的苦衷。”柳无忝点头道:“筝儿说的极是。”转头对杨一清说道:“少城师兄从未背叛师门,更未投靠刘瑾,这我两年前便知。”

安化王叹道:“那****躲在院中偷听,师父自是知晓。这两年来,无论发生多不幸的事,你都能守口如瓶,甚是难得。”

柳无忝见身前一只磷火似的眼光闪动,倏地临近,听到咻咻的饿狼喘息,拔出****剑,一剑将狼头斩下,道:“少城师兄为潜伏刘瑾身侧,情愿自断一臂,我若不守住秘密,少城师兄这条手臂不是白白断送了么?”

安化王道:“何止少城,群雄围攻铁木峰,刘瑾派兵炮轰,少城早就知道,但苦于说不出口,而且为了赢得刘瑾信任,只能出卖江湖同道。”

杨一清道:“万千群雄是死了,但若我等能将刘瑾除了,可拯救千千万万黎明百姓,自是值得。”

安化王道:“是以,在两年前本王就谋划了这一计策,名曰:刺虎。少城忍辱负重,伴瑾如伴虎,两年来步履维艰,走到这一步极不容易。刘瑾乃是朝中八虎之首,本王与刘瑾相斗,实乃与虎谋皮。”

柳无忝蓬蓬两掌,击毙两头乘机来犯的饿狼,道:“师父这‘刺虎’的名字生动之极,刘瑾就是个大老虎。”想起东郭不才也曾言及“刺虎”,见高人心系相通,境界相同,心中顿觉仰止。

安化王道:“你零星的可能听到,为师就是太阳组织的龙头。”柳无忝道:“我听刘瑾说过。”安化王道:“昔年本王有幸与国品侯结识,被他为国为民的情怀所动容。国品侯不愧为诚意伯、青田先生的后人,做任何事情向来都以国家社稷为重。国品侯虽不是本王嫡传师父,但也是授业恩师,学了几手功夫。后来,南宫建树死后,太阳传至你父柳如烟,怎奈一年未到,你父便死在姑苏,之后就由本王掌管太阳。这太阳本是正义组织,当要以诛杀刘瑾为己任,可惜太阳组织一宗三千,三宗九千,一部分或死在刘瑾手里,或投靠于他;一部分刚死在漠漠黄沙中,不知生还者还有几人?”

柳无忝道:“师父忠义报国,徒弟当以楷模。”

安化王道:“太阳组织百五十年里,为杀恶徒,不惜血溅五步,为报国恩,只能忍辱负重,此举枚枚,形式不一。你若能将魔教带好,也是功德无量,日后自可成为一代宗师。”重重咳嗽一声,掏出一副丝帕来,掩口又咳嗽一声,道:“那刘瑾便是太阳三宗之天宗宗主。”柳无忝道:“这个我知晓,地宗宗主乃是雷阳先生,就是不知人宗宗主是谁?”安化王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柳无忝惊呼,道:“难道人宗宗主便是杨元帅?”杨一清笑道:“教主果真聪慧。”柳无忝见杨一清正是刘瑾百寻不到的人宗宗主,其谋略深远,不禁佩服之至。

安化王道:“刺虎的关键,是要取得刘瑾信任,少城为此付出太多,走到今日,甚是不易。但最关键的是:如何杀掉刘瑾?”

柳无忝道:“刘瑾的《不二法门宝典》神乎其神,连丐帮老帮主东郭不才都非是他的敌手。”想到与铁木筝、司马晴合练的天外神剑或许可敌,但司马晴被劫走,天外神剑便成残剑,施展不出。

安化王道:“刘瑾口悬天宪,又练成奇妙神功,试问天下还有谁可与他争之长短?是以,这刺虎大计成否,关键在于一则故事。”

柳无忝道:“什么故事?”杨一清道:“荆轲刺秦王。”

封少城道:“我就是荆轲,秦王就是刘瑾。”柳无忝道:“谁是樊於期?”

安化王幽幽道:“便是本王。”柳无忝惊道:“师父要献头与刘瑾?”安化王道:“刘瑾派几十万大军围剿本王,无非是要本王项上人头。他想要头,本王便给他。少城去献头时,刘瑾忘乎所以,便可刺杀他。”

杨一清道:“王爷偏安一隅,居庙堂之远,与刘瑾遥遥相抗,刘瑾早想要王爷龙头,怎奈王爷乃是皇叔,谁敢割了王爷头颅?是以,能将王爷的头带走之人,必然受到刘瑾信任。”

封少城道:“这两年来,我时刻想靠近刘瑾,趁机除去,但从未近他身侧半步。刘瑾深信多疑,如那曹阿满一般,平时谁也不见,就连我和紫翊大婚,他也只是少留片刻。若想得刘瑾召见,除非有人将师父的头颅进献,方可与他谋面、共谈。”

安化王道:“为了让荆轲有刺杀的机会,樊将军不惜牺牲自己大好头颅,为了同样的理想,本王也不惜舍了这项上人头。刺虎最大的关键是:在何时割下本王头颅?是谁把本王头颅进献给刘瑾?此人所做的牺牲,所付出的代价,远比本王的死更大。为了天下苍生计,为了大明王朝计,引刀成快,本王死得其所。可进献头颅之人,则要承受天下骂名。这还远远不够,此人不但要忍辱负重,忍受各种试探,还要沉着冷静,机敏过人,防止天下英雄的暗杀。”

柳无忝道:“少城师兄所作所为,当之无愧侠之大者。”

封少城道:“事也凑巧,正好刘瑾不满师父,逼师父造反,又让皇上派兵围剿。杨元帅知张永与刘瑾不合,便暗中拉拢,共同诛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