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程远被赶出秦府,并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也没有像一个傻子一般,随便找一个人就去询问。
他用身上剩余的银钱,去这京城最好的客栈,定了一间客房。虽然只够住三天,可这么短的时间对于程远来说已经够了。
毕竟在这“浮云居”里,有四面八方的来客,但更多的是京城的达官显贵。只要程远能吸引到一个人的注意力,那么他便成功了。
第一天,他便只坐在大堂里,点上一杯茶水,观察着四面八方来的人的神态和服饰。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被程远默默铭记在心里。
他也不言语,只是淡淡的品着茶,收集着信息,分析他们所处的身份地位。他自小在乡下长大,可乡下那些人也足以构成一个浮生百态。人情世故见得多了,便也会分析这些。这些,可是他所掌握的拥有的无价之宝。
在这鱼龙混杂的京城之中,他所倚仗的只有这些,不过,也足够了。这时,程远听到一个人正在高谈阔论:“各位看官还不知道吧?在本店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个月端王爷都会在本店选拔人才,这有才华的,就可以得到端王爷的支持,从此走上官途。”
“可若是没本事的,即便你用尽伎俩,也不会得到端王爷的青睐的。”一番话惊起千层浪,这在座的有哪一位不是想踏入仕途的,毕竟如果踏入仕途,那么可是光耀门楣的事情,也是可以让人扬眉吐气的事情。
程远听了,也是眼前一亮,这可是自己的大好机会,要好好把握。他的脑海中自动回忆起来收集来的信息,话说这端王爷,名叫上官锦,是当今圣上的胞弟,附庸风雅,不爱政治朝堂之事,只爱诗书美景。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圣上当然也没有丝毫的戒心,反倒对他宽容大度的很。他在这“浮云居”中,办这样一个选拔,还每月都来,不知是想为这个国家,亦或是圣上,选拔一些有潜力的人才,好好培养起来。还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
但不管是哪一种,这对程远来说都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他别的没有,就是满腹诗书无处诉。程远再打听了一下,每月月末,端王爷便会来到这“浮云居”,只是不会轻易现身。
大家到时候有才华的,可以随性作诗,若是碰上了欣赏的,上官锦便会露面。说是一场选拔,更不如说是一场书生间的“赋诗会”,只是看谁作的更妙,更符合传说中的端王爷的心意罢了。
打听完后,程远慢慢笑了,看着茶杯里漂浮不定的茶叶,复又品了一口。月末,就是三天后呢,真是赶早不如来的巧。
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程远自然乐意潇洒放松几天,之后,便要规划他的人生大事了。
这三天,程远过的很是惬意,每天点一杯茶在坐在大厅中喝,一喝便是好几个时辰,喝完便回自己房间看看书,没事再去大街小巷逛逛。
在这期间这“浮云居”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且大多都是穿着素朴,张口就是“之乎者也”的书生,他们的生活大多清贫,眉眼间却大多有些傲色,觉得自己是有才华的。
生活拮据却还来到这“浮云居”,想也不用想,便知道这些人也是闻风而至的,都想被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端王爷注意,改变人生命运。
程远看到这么多的人,并没有沮丧,反而越来越兴奋。人来的越多越好,毕竟人来的多了,才可以体现自己的独特之处。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什么银钱了,这一次,他算是拼了,不成功便成仁!
在人声嘈杂中,月末总算是到了。这一天,“浮云居”里的客人才算是真到了顶峰。毕竟,除却那些想要进入仕途的书生,还有许多来看热闹的,当真是热闹极了。
当这一天真的来的的时候,大堂这么多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先开口。大家小声地互相说着话,也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嚷嚷。这气氛,倒真是怪异极了。
程远也没有出这个头,他现在还不急着出声,重要的是,要找到端王爷上官锦,今天的这些戏,可都是演给他看的呢!
他的目光在大堂这些人身上逡巡着,既然是一国王爷,那么气度定是不凡。只是这气质定是潇洒中带着点贵气,端王爷是皇室中人,定带有尊贵气度,但他偏爱诗书,所以看起来会更像一个书生些。
程远思量着,却没在衣着上考虑。既然端王爷在每一次的选拔上不轻易露面,那么他穿的服饰必定不会太惹人注意,也定不是华服。
在他思量和打量的时候,已有一个人上去作了一首诗,他作的诗是关于春景的,也许是这季节才引发了他的灵感。只是毕竟第一个上去,有些着急,因此作出来的诗也平平无奇。
而这时,程远也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男子身上。这男子面前摆着一个杯子和一瓶酒,初看时并不觉得显眼,因为那就是最平常的粗粮酒,只要有些钱的人家都可以喝得起。可观察久了,便发现他的一举一动看似潇洒,其实都是有章法的,隐隐透露出些优雅和贵气。
男子面容俊朗,黑眸望着大堂中央不停上去的书生,眼中尽是漫不经心,像是在看一场闹剧。又一位书生走下台,他摇摇头,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并再为自己倒了一杯。
他身着紫袍,坐姿随意,就如同这大堂里所有看热闹的人一般。眼见一刻钟过去了,书生们上台了却又下来,如同黄河之浪滔滔不绝,却还是不见端王爷身影。
大家都忍不住讨论起来:“这么久了,都还没有看到端王爷出来,难道今日这么多书生竟也没有一个能入他的眼?”
“不会吧……”不停有人唏嘘,却在此时,没有一个人站上去作诗了。程远看了看中央,又看了看紫袍男子,只见他已倒完瓶中最后一杯酒,目光也不再看大堂中央了。
程远眸中泛起点点波澜,忽地喝尽杯中的茶水,向大堂中央走去。
“金风玉露一相逢,万千花红便成凤。寻常巷陌再遭封,国破山河惹人讽。”男子淡淡的带着惆怅的声音在略显静谧的大堂响起,一字一句,让人心驰神往。
大家都仿佛看到了这个国家的兴衰,由盛及衰,就连那无辜的黎民百姓也殃及池鱼。就如同那美妙的春景,不过盛极一时,不久便衰败了。
许久,大堂都静谧无声,大家都仿佛在品味这首诗的妙处。之前上来的书生,大都是赞美春景的繁华,极少有像他这般看到春景背后的东西。
而先前上来的书生,也大多咏景加抒情,鲜有牵扯到国事的。即便牵扯到了国事,也没有像他这般融合的这么好的。
程远作诗完毕,便看向那紫袍男子。他已经端端正正地坐着了,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像是在探究什么。程远微微颔首,像是隔空在对他点头。
而紫袍男子本就看着他,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笑容。黑眸里微微闪过思索,便站起身来,朗声道:“不知这位兄台姓甚名谁啊?如此才华实在是令本王佩服不已啊!”
程远眸中暗光流转,微微侧开身子。上官锦虽说着佩服,可程远分明看到,他的眼里,除了欣赏,没有别的,纯粹只是欣赏他的才华而已。
上官锦的一番话自然博得了众人的注意,毕竟敢自称“本王”的,在这里除了端王爷,还会有谁?一时间,大堂呼啦啦跪倒了一片:“参见端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程远自然也跪下来,头低着,看向光滑的地板。上官锦笑意未减,朗声道:“大家无需多礼,快快起来吧。”众人依言站起来,听闻端王爷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啊!
待得众人站起来后,上官锦才走到程远面前,微笑道:“不知兄台姓名?”程远知道,自己这是成功一半,却也未大意,微微屈身抱拳,不卑不亢道:“回王爷的话,小生姓程,单名一个远字。区区拙作,让王爷见笑了。”
刚才在作诗的时候,程远便暗自观察上官锦的神色,知道他对自己的诗很满意,只是他如今这样说,不过是让上官锦觉得自己谦虚懂礼罢了。
果不其然,程远在上官锦眼中看到更浓的欣赏之色,却见他笑意更浓,更衬得他潇洒风流。他含笑问自己:“刚才……你是怎么看出我就是端王爷的?”
他自问这装扮普通,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了,也没有一个人能看出端倪。可今日,他却被一个书生看出来了。不是他看不起书生,他也算是半个书生,只是这些民间的书生,都是为了功名而读书,自然愚不可及,可竟有一人看破他的伪装?
上官锦只觉得荒唐。
而此时大堂里的众人也都沸腾了起来,这个程远竟然在之前就认出了王爷?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毕竟王爷的伪装至今为止可没一人识破啊。
一时间,许多目光投向程远,羡慕有之,嫉妒有之,好奇有之……不同的目光,但都夹杂着一点看好戏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