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给我拿点水来。”杨瑾仍旧感觉口渴难耐,可是明明记得苏醒过来之前,明明有水流入口中,他想要起身又浑身剧痛而无力,仿佛全身的骨骼都断裂开来。可是顾勇用更响的鼾声回答了他,杨瑾又气又笑,竭尽全力喊了一声,“顾勇!”
“啊?谁喊我?”顾勇顿时双目圆睁,手掌立刻按在刀柄上,仍处在迷离中的双眼茫然四顾,然后看到了苏醒过来的杨瑾,才彻底清醒过来,吃惊地嘴巴大张,“三哥?真的是你吗?三哥!”
“当然是我,要不还有谁?”杨瑾每说一次话感觉都要消耗掉体内所剩无几的气力,实在不想再多说一句话,喉咙里干涸得如同一片荒芜的沙漠。
“三哥醒啦!来人啊!”顾勇非但没有拿水,反而着了魔般手舞足蹈地掀开帐帘就跑了出去,虽然不知道他跑去哪里,但是隔着很远都还能够清楚地听到他欢呼雀跃的声音不断传来,“三哥醒啦!老五!三哥醒啦!楚姑……不对!三嫂!”
转眼之间,陶素第一个冲入帐中,与杨瑾四目相对,确认杨瑾的确是在注视自己,突然失控地扑到他身边大哭起来:“十天了!都十天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三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十天?有这么长的时间么?杨瑾觉得自己还没完全清醒,头昏沉沉的,心中虽然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可是被陶素压在受伤的身体上,一时间想说也说不出话,想把他推开又无力气。
杨瑾正被痛哭流涕的陶素折磨得不知如何是好,帐帘上映出一个急匆匆靠近的袅娜身影,可那身影急切的步伐来到帐前,仿佛在惧怕什么似的,停住了。
“你不是在骗我?他真的醒了?”楚狸又是欣喜又是担忧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我哪敢骗你啊,三嫂!”顾勇急不可耐地催促着楚狸,“你快点进去啊!”
帐帘被顾勇一把掀开,楚狸仿佛还没有调整好十天来担惊受怕的心情,一时间呆滞在门外,隔空与杨瑾对望着。还是那个楚狸,可杨瑾又觉得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楚狸,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消瘦憔悴的楚狸,忽然一股热流从心底涌入眼中,是啊,他从死神那里游览一番,终于又能回到人世,又看到了他思慕牵挂的楚狸。
顾勇看到陶素的模样,上前将他一把拉开,没好气地骂道:“楚姑娘还没哭,你一个老爷们儿哭什么?”
陶素擦去喜极而泣的眼泪,欣慰地说道:“连郎中都以为三哥再也醒不过来了,都是楚姑娘不离不弃地照顾三哥,每天亲自打水给三哥换药、清洗身子呢。”
楚狸俏脸一红,连忙抹去腮边的泪水,来到榻边蹲下,握住杨瑾的手,柔声道:“你终于醒了!”
杨瑾方才明白,原来甘甜无比的水流入口中,并不是无端的梦,他享受着手掌被包裹在柔软的温暖当中,问道:“那天……我被魔物所伤,后来怎么样了,你没事吧?”
楚狸摇摇头,红着眼睛说道:“被你示警提了醒,那些魔物又怎能再伤到我?”
顾勇赞不绝口地说:“就是!楚姑娘的武艺,可比三哥你强上百倍,以后不用我总护在你身边啦!”
杨瑾咳嗽一声,尴尬道:“能不能……先给我倒碗水!”
“啊啊啊……”陶素慌忙站起,跑去倒水。
等陶素端着水碗跑回来,杨瑾想要伸出右手去接,却酸软无力地垂了下去。楚狸从陶素手中接过,探出手臂轻轻揽起杨瑾的脖子,无比温柔地将水碗送到杨瑾嘴边,就像一位无微不至的……贤妻良母,“老实点,你右臂被魔物打伤了。”
杨瑾正沉浸在软玉温香当中,可忽然察觉气氛有异,那水碗再不向嘴边靠近半分,他的脖子又无法挪动,可怜地望水兴叹。当杨瑾困惑地看向楚狸,发觉那个古灵精怪的楚狸仿佛又回来了。
“想喝吗?”楚狸调皮地问杨瑾。
“嗯嗯,想,都快想死了……”杨瑾心中叫苦,这只让人捉摸不透的小狸猫,又要使什么坏啊。
“想喝的话,就答应我,以后无论什么情况下,你都不能再做那种蠢事了,你若是真的死了……”楚狸罕有地脸上羞臊起来,“呸,什么死,总之我不许你死!”
顾勇和陶素互相促狭地挤了挤眼睛,强忍着笑意。
……
杨瑾虽然伤势逐渐好转,但昏迷多日体虚力乏,身体需要长时间的恢复。自打他醒来后,每日由楚狸亲自侍候三餐饮食,搀扶着他在营中散步行走,入夜也要等到杨瑾入睡后才离开,有几次杨瑾半夜醒来,发现楚狸就伏在榻前和衣而睡。杨瑾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心痛,老子曾经说过祸兮福所倚,也许还要感谢那些偷袭楚狸的魔物吧,虽然让自己险些丧命,可也因此因祸得福,让他和楚狸之间的感情更加牢固起来。
因为杨瑾有伤在身,又是为了救自己,楚狸倒也明白事理,这段时间再未与他使小性儿,倒让杨瑾享尽了温柔滋味。
不知不觉,长城内外已是草木新绿。
这一日,楚狸在帐中为杨瑾右臂替换药物(杨瑾右臂留下了三道深深的印记,犹如乾卦),帐外一阵车马骚乱。
“听闻你身受重伤,可是把我惊出一身冷汗!”蒙恬人还未到,话音先至。
他走到杨瑾身前,扶着杨瑾肩膀,担忧地上下打量:“可惜胡人又趁初春时节前来偷袭扰乱,直到今日,我才抽出空儿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