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郡一夜间,便易手他人,王彦章和王延兴各自带领兵士,平息局面,控制火势。
到了天明,福郡局面已经完全在泉郡兵的控制之下,王延兴便将扬波军战兵从福郡城内撤了出来,在福郡港口驻扎。
而水营主力,则集结在闽江内的河湾处,随时可以出击。
城内的王彦章一面火速传递消息回泉郡,请王潮过来主政,一面,以观察使留后的名义,命令福郡各县当即投降。
途径万安、长乐的王审知部,接受了两次投降仪式后,也到达了福郡。
然而,福郡易主的消息还在前往越郡的路上,越郡兵终于出发了。
果然,如李瑜所预料的一般,吴瑶被董昌要求统领全局。
不过,吴瑶领帅印,却没打算亲自出征;而是选择在越郡坐镇。
领兵出征的,是吴瑶举荐的前军总管,前杭郡刺史李藐。
待到李藐带了几个亲信,来到全军集结的温郡城外时,发现全军已经准备出发了。
只是,这队伍,未免也太乱了些?
无论是温郡还是台郡,都没有水师,为了南下,临时征召起来大批的商船、渔船,大船、小船,百十来条,在海面上绵延出好几里地,看上去,浩浩荡荡,实则是散乱不堪。
这般行军,如何快得起来?李藐向属下的两名都尉提出自己的要求,希望能让军队整饬一些。结果,那两名都尉一口便拒绝了,理由是:“没有钱粮,也没有船只,只能这么凑合!”
李藐那个气啊!谁知,那两名都尉似乎比自己还要生气几分。大有一言不和就抽刀子的架势。
“一群胡闹的丘八!”憋屈的李藐坐在舱中,面沉如水,心里愤怒难平,没有丝毫成为一军主帅的兴奋。
这不是他想要的!
说来,他在董昌军中的资历并不比吴瑶、李瑜、蒋瑰和钱镠等人略差,可问题是董昌这人偏信得很厉害,文的除了吴瑶、李瑜,他人一概不理;武的,除了蒋瑰、钱镠统统不信!
连黄碣这样的能人都必须夹着尾巴做人,更何况是李藐?虽然他也曾任杭郡刺史这样的高位,哪里能阻挡钱镠在杭郡独揽大权?
钱镠之心,堪比司马昭,是个活人都看出来了,可偏偏董昌竟然不以为然。李藐偷偷地收集了一些钱镠联络地方势力,培植亲信的证据交给董昌。谁知,董昌竟然原样转给了钱镠……
在杭郡呆不住了,便只能回越郡。
李藐回越郡后,却发现自己又面临另一个难题:越郡的政局已经被李瑜和吴瑶二人把持。要在越郡待下去,就必须在两人之间选一方。
是投靠李瑜呢?还是吴瑶?唉!这两人可都不是什么东西!投靠他们,能有什么好结局?
思来想去,竟是后悔当时出了杭郡城,就该直接往北,投了杨行密!
现在,事已至此,多想,已是无用啊!
终究还是考虑到李瑜跟钱镠交好,他得罪了钱镠,自然也不会讨李瑜的喜欢。也只能去求吴瑶,求吴瑶给自己安排一个位置。
谁曾想,这吴瑶竟然让自己带兵征讨福建。
这算是什么差事?有多少赢面吗?两成?一成?看这台郡和温郡的这些叫花子一样的兵,李藐就有一种从舱里爬出去跳海的冲动!
一个个,满脸菜色,瘦弱不堪不说,更是兵甲器具要啥没啥!
别说强弓硬弩大陌刀这样的高级货,便是横刀这样的常规装备,也都只是什长和以上的将校有些装备!
至于甲具就更别说的了。
大多数兵士,全身上下装备的铁,也就是一个半尺长的矛头。
这还不算,号称五千的大军,实额,不知道有没有三千。就这之中,经常操练的兵丁极少。也不知道有多少是临时从地头现抓的!
都这样了,那三千来人头还分属来自台郡的都尉徐武长和来自温郡的都尉吴怡军二人统领。
这两人可没有要跟李藐同心协力的心思。整日里,跟看贼似的,防着李藐,不让李藐染指军中的具体事务。
生怕李藐寻什么由头分了他们的权。
李藐痛苦地看了看舱里、舱外的几名护卫,这即是下属也是亲属的老军,就是他在这军中唯一能指派的力量了。
无奈之下,他也认命了,整日窝在船舱中,不问世事。
从船只的征兆和兵士的集结,都是吴怡军和徐武长在安排,包括出征的日子,也是他们定下来的。
他浑浑噩噩地跟这船队出发,也不知道过了几日,突然感觉船速突然减缓了许多。
紧接着,舱外传来一阵喧哗,接着听到有人在大大咧咧地问道:“总管还在里面睡吗?”听声音,应该是吴怡军。
接着又听到舱外的老军答道:“总管身子一直不太舒服,此刻还在休息,请二位都尉在此稍候,某去问二位通报!”
“军务紧急,还通报什么!”那吴怡军竟然是连稍等片刻的功夫都不等,直接推开那舱门外的护卫,径直推开舱门走了进来。
看那吴怡军和徐武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似乎也没有行礼的打算。李藐没有心思去追究这人的无礼之处,直接说道:“有何军务,二位直说便是。”
听到李藐的话,那吴怡军打了个拱,说道:“哨船来报,外面来了许多大船,不知是敌是友,请总管定夺!”
李藐心里暗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某知道了,二位都尉自行处理便是……”
那吴怡军一听,作势要发作,而那徐武长却上前一步,有些紧张地说道:“总管,这个,情况,可能当真有些怪异,总管还是出舱看看吧……”
“有什么好奇怪的!”李藐见那徐武长的模样,心想,怕是当真遇到什么状况了,一甩袖子,出了舱门。
船队一直都是沿着海岸航行,船舷的一侧,不远处,便是绵延曲折的海岸线,而船舷一侧,则是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海!徐武长走上前,举起手,指向东面的海面,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遥遥的远处,出现了排成一列的十余艘船只。
因为船只离得很远,遥遥地,只能看到一些小小的影子。李藐本就不懂水师,也不认识那些船只的好坏。
不过,在这种地方出现的成编制的船队,是福建水师无疑了!
“即是敌船,为何不将其逐走?”李藐疑惑地问道。
“你可知那些是什么船?”吴怡军反问道。
“吴都尉若是不愿意说,那也罢了,某识不得这些船只!”李藐倒也不强装,不知道,便直说不知道。
吴怡军被李藐这么一说,反而不继续说了,哼了一声,就站那里。
徐武长连忙说道:“此乃福建特产的福船,以桅杆多寡论船只大小,平素跑海的,多见的都是一桅,二桅,三桅。一般说来,三桅的便是大船。而那些船只,便都是三桅的,看上去,那至少也是五百石的船啊!”
听了徐武长这一说,李藐再看去,那些船只果然都是三桅的甚至是四桅的船只;再看自己的船队,发现,除了少数是二桅的之外,竟然绝大多数,都是一桅的小船。可这又该如何呢?他对水师一事知之甚少,见徐武长愿意回答,也不耻下问道:“这船大、船小又该如何?”
“这水战之事,最重要者,便是要船大啊!大船上面可以装弩炮!拍杆!小船却不行!即便是不装这些战械;大船用料必须厚实!而小船则相对轻薄,只消他们压过来,某等的这些小船,便会倾覆……”徐武长焦急地说道。
被徐武长这么一点明,李藐立即就明白了,对方与自己,便好比大人与小孩一般,别说要将其逐走,只怕只要他们冲入自己的船队中,便是狼入羊群之势啊!
“即使如此,他们为何不冲过来?”李藐疑惑道。
“某与吴都尉亦是如此疑惑,这才请总管一起商量……”徐武长连忙说道,不过眼神闪烁,明显不是实情。
找自己商量?这有什么好商量的?李藐听了徐武长言不由衷的话,横着眼睛像吴怡军看去:“疑惑?想来吴都尉却是已有对策!”
“不错!他们船大,而量少,若是现在就攻过来,某等船虽小,却也不知全然无法,再者,某等即便无船可挡,却可以四散而逃!想来,他无非是在集结更多的船只,好将某等一网打尽罢了!”吴怡军不屑地说道。
“即是如此,那又该如何应对?”李藐一听,心里大惊。在陆战上,若是马队遇到自己一口气吃不下的步兵战阵时,不也采用先远远地掉着,等到有了机会,在一冲而上的战术吗!
遇到这种情况,步兵能采取的应对之法,唯有保持阵型,不让对方有机可趁。可这水战,又该如何呢?
可这法子,在海上却没法用。
说到这里,那吴怡军却有不愿意继续说了,冷冷地说道:“到底是某是总管,还是你是总管?你是总管,就该由你想该如何应对之事!”
“哼!这话,却要与你义父说去!”李藐冷笑道。吴怡军说来也是有些治军之能的,只是为人做事却不太讨喜;
尤其是认了吴瑶做义父后,更是有些得意忘形。他得知董昌准备征伐福建之后,便以为自己的机会到了。
可问题是,一军的统帅断然是轮不到他吴怡军头上。
他便将这怨气转嫁在李藐头上。可李藐又何曾想要做这不讨好的总管?
“总管!吴都尉!不要再吵了,现在当真是情急之时!”徐武长连忙站出来劝道,“如今之际,最好的方略,莫过于就在此地登岸!”
李藐又不懂了,这怎么算是最好的方略了?“此话怎讲?”
“敌船虽大,却少,上面的兵士自然不如某等人多势众;在海上,某等不敌他的大船,所以,某等需换一处对某等有利的战场!”徐武长说道。
原来是这样,李藐点了点头:“此法甚好!二位都尉尽管去做便是了!”
“那辎重、粮草又该如何?”吴怡军插话道。
哈哈……李藐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
到了这个时候,李藐终于是明白,这两人来找自己,所为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