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合拢盾牌,步行前进。”哈勒哈也发现了骑兵的弱点,盾牌根本保护不了庞大的战马,每次损失一批战马,马背上的士兵基本上就被报销。
女真士兵在哈勒哈的指导下,将很多面盾牌顶在前面和头顶,围起一个个巨大的盾牌阵,士兵们就躲在阵的中心。
女真人最擅长的就是骑马射箭,现在被迫躲在这乌龟壳似的盾牌阵中,既骑不了马,也射不了箭,士兵感到很憋屈。
这应该是明军的战法,每当他们抵挡不了女真骑兵的冲击,就躲进乌龟壳似的城里,利用城墙的优势,阻挡女真人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在死亡面前,女真人也学会了保护自己,谁也不敢从盾牌中探出来,当出头鸟可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
盾牌阵缓缓向城下移动,在盾牌面前,燧发枪也没辙,这种外面包裹着生牛皮的木制盾牌,似乎就是燧发枪的克星。
最前面的盾牌阵终于赶上了女真人的弓箭射程。
“放箭。”哈勒哈如释重负,明军终于要为他们的冒险行为付出代价了。
女真士兵揭开头顶的盾牌,开始向城头抛射箭矢。
乌黑的箭矢漫上天空,又从高空笔直地落向城头。没有任何铠甲防护的明军士兵,开始有人中箭受伤。
“第二组退下城头,第一组进入掩体。”袁崇焕果断改变战术。
上次李行在宁远遇到建奴的盾牌阵,燧发枪毫无办法,袁崇焕知道后,专门加强城头的防卫。
他在每个垛口的两侧,各竖起一道篱笆矮墙,矮墙上面盖上一块厚实的木板。
当建奴的箭矢从空中落下的时候,士兵们就钻进木板下面,只有垛口上留下一个非常小的空隙,用于观测城外的建奴。
“崩、崩、崩。”
箭矢像冰雹一样落在木板上,有些箭矢直接插入木板中,但木板相当厚实,用抛射的方式从空中落下的箭矢,根本穿不透木板。
明军基本上停止了射击,建奴躲在盾牌的后面,射击只是浪费弹药。
“大金国的勇士们,给我狠狠地射,让这些明朝豆腐军尝尝我们大金国弓箭的厉害。”
哈勒哈见明军的燧发枪已经被弓箭压制住,心中大喜,勇往直前、无往不利、战无不胜的女真士兵,终于又回来了。
前面的女真士兵护住盾牌,不让盾牌阵倒塌,在他们的身后,那些憋屈了半天、早就急红了眼的女真士兵,将他们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他们恨不得将明军士兵连同女儿墙,一起射塌。
箭矢不断飘向城头,就像秋天刚刚下起了雪花,而空气中水分不足,稀稀疏疏的。
哈勒哈也发现不对:“到底怎么回事?射出的箭矢怎么这么少?”
“额真,我们的士兵伤亡过重,剩下的士兵又要手持盾牌,已经没有多余的士兵了。”亲兵小声地对哈勒哈说。
“伤亡过重?到底伤亡了多少士兵?”哈勒哈向向四面扫视,但盾牌阻挡了他的视线,他根本看不清地上到底有多少伤亡的士兵。
“额真,现在无法清点人数,但盾牌阵只有二十个,以每个盾牌阵四十名士兵计算,只有八百士兵-------我们已经伤亡近半了。”
“伤亡近半?”哈勒哈大怒,这才多久的时间,他的士兵就伤亡近半了,他拉开自己的硬弓,连续向城头射出三支箭矢,“射、射、射,我射死你们这些躲在城墙后面的乌龟军。”
“额真……”亲兵发觉哈勒哈似乎陷入疯狂了。
哈勒哈又向城头射出五支箭矢,右手手指因为捏住箭尾时太用力,感到十分疼痛,这才停下来:“明军呢?明军的伤亡比我们多多少?”
亲兵摇摇头,伤亡的明军都在城头上,他们是在城下,根本看不到,“也许比我们多吧!”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们一共才射出这么点箭矢,又是向城头抛射,命中率本来就不高,加上明军可能有盾牌之类的保护措施,伤亡应该不会太大。
“我如果登上城头,一定将他们斩尽杀绝,尸体扔到野外喂狼----这些豆腐军,只会缩在城内当乌龟,让萨满看他们的笑话。”骂过之后,哈勒哈的心里好受多了,但他还是不踏实,死了这么多士兵,回去怎么向旗主交代。
明军的燧发枪并没有完全停止射击,零星的枪声,主要是射向地上的建奴伤兵,他们没有盾牌的保护,根本就是贴在地上的靶子。
只要明军看到地上的建奴还会移动,或者企图上马逃跑,都会补上一两枪,直到他们老老实实地在原地翻滚,或者静静地躺在地面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液像山泉水那样细细地流淌。
“额真,退兵吧!我们没有攻城的器械,根本登不了城头。”
哈勒哈向高大的城墙看了一眼,城头根本看不到守军,“如果我们有云梯,现在就是攻城的最佳时机。”
“……”
“走,我们回去告诉贝勒爷,我已经找到了攻城的办法了。”
盾牌阵缓缓后撤,一些伤兵也被裹挟着离开了。
“司令,建奴已经进入火炮的射程,要不要开上几炮?”宁显龙一直跟在袁崇焕的身边,建奴就这么退回去了,他感到非常惋惜。
“不用,这只是建奴的先锋,岳托的主力还没来,暂时不要暴露火炮的威力。”
“可是,他们将伤兵带回去了。”
袁崇焕手扶在女儿墙上,目送建奴逐渐远去,“没关系,这些建奴都受了重伤,他们又救不活,迟早是要死的,留着反而是他们的累赘。”
哈勒哈已经退到千步以外,士兵们撤了盾牌阵,各自找到一匹没有受伤的战马,胡乱跨上去。
早已有人清点的人数,飞报哈勒哈:“额真,没有受伤的士兵,共有七百六十八人,另外还救回二百一十八受伤的士兵,但士兵们的伤势都很重,需要及时医治。”
“走,回去再说。”哈勒哈最后看了一眼城头,再拨转马头,缓缓退去,再也没有了来时的意气风发,汉人什么时候也变得不好欺负了。
受伤的士兵都被放到马上,不能骑马的,就被横放在马背上,由战马驮回去。
“混蛋。”岳托还没听完哈勒哈的叙说,火气“噔”的一下就窜上脑门,他操起马鞭,劈头盖脑就是一顿猛抽。
伤亡的都是他最宝贵的女真士兵,是大金国最勇敢和无畏的战士。
现在他的身边总共才四个甲喇,二十个牛录,一次小小的试探性进攻,哈勒哈就伤亡了两个半牛录。
“贝勒爷!”哈勒哈哭丧着脸,他忍着剧痛,却不敢躲避皮鞭,岳托的抽打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如果岳托阴沉着脸,一言不发,那他就要倒霉了,最低限度被免去甲喇额真的职务,弄不好还会被罚没家财甚至被砍头也说不定。
“贝勒爷!”左梅勒额真乌达补见哈勒哈不仅皮甲开裂了,脸上也是伤痕累累,赶紧过来劝解,“哈勒哈也是攻城心切,他绝对没有料到明军的燧发枪如此厉害,已经超过弓箭的射程。”
“是呀,贝勒爷,明军的燧发枪太厉害了,我们很难进入弓箭的射程。”哈勒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整张脸上除了眼球,都是血红色,左脸上一道长长的鞭痕因为太深,还在不断渗出鲜血。
岳托停下手中的马鞭,狠狠瞪了哈勒哈一眼:“你是死人啦?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随即想到,自己也曾在锦州城外,偷袭袁崇焕时,也被杀得狼狈而逃,一次就折损了六百多士兵,后面的话生生吞了回去。
哈勒哈避开岳托杀人的目光,小声地说:“贝勒爷,我已经找到攻城的办法了。”
“攻城?如何攻城?”岳托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哈勒哈一眼。
乌达补却是紧紧盯住哈勒哈,希望他不要乱说话,如果再惹得岳托生气,他也保不了哈勒哈了。
“贝勒爷,只要我们进入弓箭的射程,城头上的明军非常害怕我们的箭矢,他们一定会躲避。今天我们攻到城下的时候,城头上的明军一个也不见了,如果当时有云梯,我们早就攀上城头了。”哈勒哈也不管岳托的冷遇,只要平息了岳托的怒火,那对他的惩罚也就结束了。
岳托想起在锦州城外偷袭袁崇焕的那次遭遇战,虽然他的士兵损失比较大,但只有五个牛录的士兵们就能突破明军的枪阵,如果他的士兵能多点,出击的速度更快点,作战再勇猛一点点,明军的阵地就会被突破。
只要突破了明军的枪阵,近距离肉搏时,明军的燧发枪根本使不上劲,以女真骑兵的速度和战斗力,明军想要不死都难。
“那你们是如何突破枪阵,进入弓箭的射程的?”
“贝勒爷,我们用盾牌结成一个巨大的盾牌阵,明军的燧发枪根本打不透我们的盾牌。”哈勒哈见岳托的脸色稍稍缓和些,知道岳托相信了他的话。
岳托在大帐里来回踱步,突然,他将马鞭仍在一边,面无表情地对哈勒哈说:“明天休息一天,准备好云梯,后天,你给我打头阵,利用盾牌,将云梯送到城下。”
哈勒哈右手扶住左胸靠近心脏的位置,躬身给岳托行礼:“是,贝勒爷,属下一定会将功折罪,第一个攀上锦州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