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木偶戏看完了,该吃午饭了,今日是六月十三,董友姑摆出架子对来请的捞月说:“捞月,谁让你来请我的,就回话,上次的休书一吓,简直是一场惊魂噩梦,把我吓得夜不能寐。待我好了,自会去建安厅赴家宴的。”
捞月走后,秦雨青问她:“友姑,自从上次初三那个骗子出现,你和明俨已有两次没去家宴了,今日是第三次吗?”
“雨青姐姐,我心里这股子气啊,难受。”董友姑愤懑地说:“他们在建安厅说我有精神病,要给我请大夫,让我颜面何存?还把我当做件物品,有用就留,无用就扔。初三那日,那个骗子来得真好,让我看清了他们的嘴脸,同时也看到了明俨的真心和雨青姐姐的友善。”
秦雨青想:友姑,你是聪慧的。你那么感恩那个骗子,谢谢你。其实她原本就是为你和明俨而行骗。
建安厅,家宴,郑飞黄望着门外说:“明俨和友姑已有两次没来了吧?今晚恐怕也不会来了。”
“是啊,我们的好儿子,为了他媳妇,被我们伤透了心。”大夫人无好气地说。
捞月回来报告:“夫人,大少奶奶回话说,初三那晚的休书吓着她了,还得修养几日。”
“都十日了,这还在耍脾气?真不得了了。”大夫人对郑飞黄说:“老爷,你看看,这像什么话?”
“自作孽,不可活。是我们无理在先,由她耍耍性子吧,几日就好了。”郑飞黄也无法。大夫人也只好这么想。
饭后,捞月单独告诉大夫人:“近日,秦雨青和大少奶奶走得亲近,一反常态,秦雨青每日去东厢房,一呆就是一整天。”
“她们两个不是应该为了争夺明俨而不可开交吗?怎会亲密到天天相见?如果由着友姑耍性子倒也无妨,但这祸根秦雨青在她身边,不知会怂恿些什么。”大夫人心急了:“捞月,让小雪去,继续伺候大少奶奶,什么事都报给我。”
捞月为难:“夫人,您还记得小雪在初三那晚,誓言不愿伺候大少奶奶这个罪臣之女,而是要伺候你吗?现在让她去,恐怕难以……”
“我赐她的丫环,她还敢不接受吗!只是她肯定会防备着小雪。”看情况吧,总之,依她的性子,不敢拒绝。”大夫人依旧自以为是的骄傲。
秦雨青和董友姑依然每日玩耍,闲聊,散步。这天,两人想到要去看看建安厅后院新建的房屋。虽然还未完工,但已是一片豪华,气派。
“好景象,友姑,你喜欢王维的诗,不如就此吟诵一首。”秦雨青随兴说。
董友姑也一口应下:“好,那就吟诵我最初学的,也是我最喜爱的《山居秋暝》……”
秦雨青听着她淙淙溪流的声音,说不出话了:这是天意,真的是天意。可这是福是祸?是欠债还是还债?
董友姑看到秦雨青忧伤:“雨青姐姐,你泪眼朦胧,是否这首《山居秋暝》让你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我不知难过还是开心。我和雨虹妹妹从小没读书,她唯一会背诵的诗就是这首《山居秋暝》,她一开心就会背诵。这是她在学堂外,羡慕地听着里面的学童而学会的。友姑,我奇怪又感动,雨虹的生辰是天启五年四月十五亥时,你是四月十六子时,只差一个时辰,喜欢的诗是同一首《山居秋暝》,连喜怒哀乐,耍性子的表情都一样惹人疼,还都曾有痫症倾向。只是她因此自尽,像一枝未开放就凋零的花苞。还好你幸运地躲过痫症,点点地绽放着如花的一生,弥补了我失去雨虹的痛。”秦雨青在回忆和现实中穿梭,动情地诉说。
董友姑也被感染了:“雨青姐姐,你把我都弄得伤心了。我都称你为姐姐了,你那么怀念雨虹,就把我当做她的替身吧。我好想知道这个可怜的雨虹是怎样地遭此不幸。”
“不可,友姑就是友姑,是我另一个妹妹,怎可因我伤心就做雨虹的替身呢?”秦雨青安慰着被自己感触而难过的董友姑。
可董友姑似乎还走不出雨虹和痫症的阴影:“雨青姐姐,我和雨虹都是善人吗?为何雨虹会患上痫症这样的恶疾而亡?为何我会与痫症擦肩?别人都说,心中有恶念才会生此疾,难道我和雨虹都是恶人?”董友姑不敢相信。
秦雨青陪她坐在台阶上,一点点帮她释怀心中的疑惑:“友姑,世人无圣贤,皆有善念恶念。雨虹心脆弱,才会被恶念缠身,因恶疾而死。你嫁给明俨时也是那么脆弱,在郑家无依无靠,原本善良的心,遇上恶人,恶事,被心魔缠身,差点陷进去,但你必雨虹意志坚定,又有明俨的细心疼爱,所以安然无恙了。以后你要更坚韧,勇敢面对一切,就不会受此恶疾困扰了。”
董友姑似信非信地点点头:“有明俨的疼爱,还有雨青姐姐的关心,才过了这道鬼门关。可是,雨青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身边如此多坏人,恶人,想必他们心中满是恶念,毫无善心,却依然过得安好,也不见他们受痫症困扰?却可怜了雨虹。我,反而……”
秦雨青对那些人怒气从未消:“痫症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你说的那些坏人,恶人,都没心没肺,连痫症这样的恶疾也无法侵扰她们,明白了吗?”
“雨青姐姐这么一说,我倒是舒坦欣慰了。原来我和雨虹都是心灵不够坚韧的好女子,遇恶人恶事恶念,无法自拔,才会遭恶疾袭扰。”董友姑头靠着秦雨青的肩膀,很开朗:“雨青姐姐,我在家是长女,每天都要凶巴巴地教训弟弟妹妹各种礼仪,道德,规矩,还要对他们友爱,谦让,做个好榜样。不曾想,在夫家,能得到明俨和你无限无际的疼爱宽容。你就像上天赐我的亲姐姐。有明俨和你与我说知心话,我真幸运。”
“坐久了,起来走走吧。”秦雨青指着她的脑袋说:“看你得意的。刚才我一难过,你就跟着难过,我看,你还是不够坚强。”
“你是我的亲姐姐,我不陪你难过,这像话吗?”董友姑甜甜地说。秦雨青心里感到亲情环绕。
董友姑心中冒出一个问题:“雨青姐姐,我有个疑问,既然我们无话不谈,你就不能怪我打破砂锅问到底。在我娘家,我娘,各位庶母都是为了我爹的宠爱而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你我共事明俨一夫,这关系与她们类似。我原以为你会像我的那些庶母一样,想尽办法与我争夺明俨的宠爱。可你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待我如亲妹妹,也不和我争夺明俨。还帮我不少,解除烦闷,忧愁。为什么你对我那么好,是因为我和雨虹有许多类似之处,能让你想到雨虹吗?”
秦雨青亲切地笑了:“友姑,你嫁给明俨时,我也曾嫉妒你敲锣打鼓的婚礼,还有你的一切:名媛,身份,地位,家世,背景,讨长辈喜欢。我还曾猜测你的心思善恶,想过如何防备你对我不利。后来,因小满之死,我被用刑之前,你担心我腹中之子而请求知县延期用刑。当时你心里是恨我的,却还能这样内心宽容,常人难以做到。我看得出你的内心是善良,纯净的,不过这郑府太大,太复杂,你被迷惑而嫉恨我。但尽管如此,你还是屡次提到雨青的宝宝没事才好。可能连你自己都没注意吧?”
“是啊,我确实是说过。可你不提,我可就不记得了。”董友姑回想说。
“那是你真心善意说出的话,才会顺口说出,连你自己也没在意。我对你好,就这么简单,因为你的纯善而美,又和雨虹妹妹那么有缘,又是明俨的妻子。这些,都是理由,不过最主要的,是你的纯善。”秦雨青说出了自己对董友姑的盛赞。
“我有那么好吗?”董友姑在思索中:“雨青姐姐是否说过头了?”
秦雨青不待她思索完,就问:“友姑,我说了那么多对你好的理由。你是否要以礼相待,告诉我,为什么你把我这个连侍妾都不是的丫环当你的亲姐姐看待?”
董友姑回答得很快:“什么侍妾,丫环,不说这些。我刚嫁给明俨时,也不懂郑府,所有人都说你的不是。我却不这么想。人与人之间,就像史籍。每当历史改朝换代时,史籍都是有胜者书写的,也就是成王败寇。我就奇怪,当时你一浣衣女,何故所有人都说你的不是,你有那么大的能耐,得罪郑府上上下下所有人吗?”
“哦,友姑,你为我想的与众不同,谢谢你。”秦雨青说。
“不是与众不同,事实就是如此。虽说众口铄金,但因此而断定他人,有失公允。我要凭自己的眼睛和心思去评价一个人。后来我知道你悲惨的过去,还有你和明俨在艰难中相恋。我感叹却又难免嫉妒。但重要的是,雨青姐姐你并不像郑府中人人所说那么罪恶无赦,若你真如他们所说心术不正,要独霸明俨而陷害我,那你早可致我于死地于无形。但从未见你对我有谋害之心,迫害之行,还有你这个宝宝,我更舍不得。怎么会对雨青姐姐使坏呢?”
秦雨青听得感动在怀,董友姑分析着她以前的遭遇:“雨青姐姐,我嫁给明俨时听到郑府众人都说你不是,其实很简单,你惹怒了郑府权势最大的人:老爷和大夫人。他们不满你的出身,而当面背面恶语相加。所以招致所有人对你流言蜚语,这些人中,或取笑,或嫉妒,或跟风,或媚上,什么诡异心思都有。雨青姐姐,你过得好苦。而理解你的人却只有明俨。”
“友姑,你字字说到我心坎里了。谢谢你。若一辈子做你的姐姐,,该多好。”秦雨青想到将来要在郑明俨和董友姑面前揭下自己的真面目,不禁望洋兴叹:一辈子,妄想。
“我们一起侍候明俨,注定要一生做我的姐姐啊。”董友姑畅想着一生:“我原想对这个郑府所有人都以礼相待,但种种经历,让我发现,只有明俨和你值得我这样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