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柔和的余晖洒在茂密的无踪森林里,在林地上投下斑斑点点的影子。一只松鼠正在一棵茂盛的山胡桃树里津津有味地啃核桃,它自以为稠密的枝叶完全遮挡住了它的小身子,孰不知一只狐狸正藏在旁边的一棵枫树后面,以训练有素的目光侦察着它的一举一动。
小松鼠盯着手口的坚果,狐狸盯着松鼠,它们都没有注意到一个巨大的飞行球体正在快速接近。
忽然间,巨大的球体似乎是从夕阳里掉下来的,带着巨大的惯性,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小松鼠栖身的山胡桃树上。“哗啦,哗啦……”顿时枝折叶落,小松鼠惊慌地跑到了边缘的树枝上。
巨球穿过山胡桃的树冠,余势未减,“嗵——”又重重地砸在了旁边的枫树主干上,枫树后的狐狸头也不回地窜逃了。然后巨球顺着枫树干滑落下来,滚到了树下的枯叶堆上。
构成这个淡黄色巨球的薄膜在它正滚动的时候忽然消失了。里面的八个人,杰辛特,艾莱塔,穆伦,奥斯卡,西达伯爵和另外三个巨魔,一下掉到了地上。他们有的又滚动了几下,才稳住身形。
八个人迅速分成两个集团:四个伙伴和四个巨魔。他们不耐烦地看着对方。
杰辛特直视着巨魔头领,冷冷地说:“西达,到了我们清算恩怨的时候了。”三个伙伴刷地抽出了兵器。
西达伯爵仰起下巴,一字一顿地说:“我,一个高贵的巨魔,我宁可骄傲地战死,也绝不向敌人屈膝求饶。”他的三个属下立刻热血沸腾,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穆伦抡起斧子指着西达,怒吼道:“不许你盗用我们威肯王的名言!”
西达忽略了一个矮人正在旁边,他脸一红,嗫嚅道:“它在我们巨魔身上也同样适用。”三个手下困惑地看看他。
“哼!”杰辛特冷笑道,“既然你希望光荣地战死沙场,我尊重你的决定,我乐意成全你。”说着他手臂下沉,掌心下压,一条游龙浮现在他的手臂上。
西达眯起眼,悄悄把双手缩到了袖子里,说:“一出手就是必杀技,巨灵族果然是心狠手辣的种族。”这句话弄得杰辛特愣了一下,西达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最后一个“族”字刚出口,西达伸出双手,向着地上的枯叶堆吹出两股飓风。刹时,大片落叶斜着冲天而起,像毯子一样铺天盖地地扑向四个伙伴,把他们裹在其中。西达厉声叫道:“跑!”四个巨魔一溜烟地逃跑了。
落叶自然伤不了四个伙伴。他们在本能地用手阻挡之后,冲天而起,寻求开阔的视野。在空中,他们向着四个巨魔逃跑的方向折身掠去。
八个人坠落的地点是希多山的内侧山坡,四个巨魔现在是向着无踪沼泽的方向奔跑。这真是一个讽刺的事实:当初是巨魔们追赶四个伙伴,四个伙伴不得已奔进无踪沼泽躲避,现在正好反过来。
密林不利于轻功的施展,再加上双方的轻功水平本就相差不大,而在这样复杂的地面环境中,逃跑一方是处在有利位置:容易逃,难追。渐渐地,四个巨魔有把追赶者远远抛开的趋势。
忽然,“啊——”前方传来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紧接着就是兵器交接的声音。
四个伙伴绕过阻挡视线的几棵大树,越过一个小山丘,发现三个巨魔正在和三个巨灵激战。巨魔匕首师躺在地上,一条腿只剩半截了。
这三个巨灵,一个是棕衣灰发白胡的老者,一个是青衣棕发、头发胡子蓬乱的青年,一个是红衣黑裤、金发碧眼的妙龄女郎。女郎用刀,老者和男青年用剑。男青年的剑上犹在飞溅血滴,想必巨魔匕首师的致残是他的杰作。
三个巨灵显然比三个巨魔技高一筹,而且他们的像要喷出来的怒火让他们出手毫不留情,但他们的不冷静也让他们不能发挥出最好的水平。三个巨魔虽落在下风,但一时半会儿也难被拿下。
突然,另外两个男巨灵从一侧奔来,加入了战斗。他们都是年纪轻轻,面容干净,简直可说是眉清目秀。他们都穿着深蓝色的宽松的衣裤。杰辛特和朋友们也赶到了现场。
三个巨魔立刻逃跑,但西达伯爵跑到了巨魔匕首师的身旁,要带上他一起逃。
巨魔匕首师打开了西达的胳膊,嘶喊道:“不要管我,快走!”他手里攥着一把事先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小飞刀,他手一扬,十几把飞刀闪着寒光,带着锐啸射向九个敌人。
这九个人有的用轻功闪避,有的用真气盾阻挡,成功地防御了巨魔的飞刀攻击。紧接着,数道劈空掌向着西达和匕首师袭来。西达把真气运到背后,形成一个气幕,“啪……”他一个人接下了所有的攻击——他立刻吐起了鲜血。
已经逃走的巨魔剑客和巨魔刀客也拐了回来。他们施展出“摘叶飞花”的本领,以内力催起地上的落叶,使它们如同箭一样,射向九个敌人。顿时,巨灵们,人类和矮人遭到了“箭雨”的攻击,不过,显然这种攻击只是能够片刻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难以伤他们分毫。
巨魔匕首师焦急万分地哭喊道:“快走,快走啊……”
西达凄然一笑:“我不会扔下你第二次的,伙计。”说着,他奋力扛起了自己的手下,把轻功施展到极致,和伙伴们一起,向着无踪沼泽深处奔去。
这一幕是四个伙伴没有预料到的。奥斯卡放下了已经拉满的银弓,松开了弓弦,真气箭立即消散到了空气中。
其他人都没有要追的意思,但那名头发胡子蓬乱的男青年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杰辛特立刻跟了上去,但并不是去追赶巨魔们,而是去阻止他的已经失去理智的同胞。
杰辛特与这个男青年巨灵显然是相识的,他拦住他说道:“哎,迪迈斯,穷寇莫追。敌人已经进入了无踪沼泽,他们不值得你去冒险。”杰辛特说的是实话,再往前土地已经变得松软,已经进入了无踪沼泽的领地。
迪迈斯因为愤怒,胸膛剧烈起伏着,口鼻中发出风箱一样的声音,他的褐色眼睛像要滴出血一样。突然,他抡起胳膊,朝杰辛特的脸上抽去。杰辛特促不及防,差点被打中。关键时刻,他往后一仰头,同时伸出右手抓住了迪迈斯意图施暴的右手。
杰辛特的怒火腾地上来了,一只紫色游龙浮现在他的手臂上。他和迪迈斯虎视眈眈地瞪着对方,他们像树干一样粗壮的胳膊仿佛钉在了一起。
迪迈斯的面容扭曲着。他有着巨灵中不常见的尖下巴,他的左下巴和右眉毛上各有一道又长又粗的伤疤。
三个伙伴刷地抽出武器,红衣金发的女郎很着急的样子,另外三个巨灵则看不出什么立场。
杰辛特和迪迈斯继续互相瞪视着。迪迈斯眼睛的余光扫了一遍其余的人,当他看到艾莱塔时,眼神明显一黯。
忽然,杰辛特和迪迈斯咧开了嘴,然后,不约而同地,他们哈哈大笑起来。他们松开了手,并友好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几位朋友和同胞顿时有点糊涂了。
迪迈斯扬了扬嘴角,说道:“行啊,杰辛特,你的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快呀,像野兔一样。”
杰辛特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而你,迪迈斯,仍然是那么阴险,那么喜欢放冷箭,可又老是射不着。”
“哈哈哈……”两个人又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只是,这笑声里有多少彼此坦诚相见的成份呢?
其余的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两个巨灵回到了他们之中。
在杰辛特来得及问五个同胞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和向他们介绍自己的伙伴们,尤其是两位异族朋友之前,那位漂亮可爱的红衣女郎一下扑到了他怀里,号啕大哭起来,像是憋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
这一下弄愣了许多人。艾莱塔酸溜溜地看着他们,不由自主地撅起了嘴。迪迈斯在惊讶了一瞬之后眯起了眼睛,那眼睛里闪着寒光。
杰辛特顿时思绪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的双手伸到两边,他觉得垂下也不合适,抱住怀中的泪美人显然更不合适,他只好尴尬地把双手悬在半空中。
半晌之后,杰辛特才意识到自己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他轻轻地拍了拍红衣女郎的肩膀,柔声说道:“布兰卓,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呢?嗯……你有什么委屈可以告诉我。我,呃……作为你的师兄,我和我的朋友们,我们都会帮助你。”
杰辛特相当窘迫地看向身边的人,想寻求帮助。他发现奥斯卡和穆伦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奥斯卡还调侃地冲着他耸眉毛。艾莱塔撅着嘴,眼眶里似乎有泪水在打转。迪迈斯显然注意到了艾莱塔的异样,他不能保持平静了,脸上有惊讶,也有痛苦。其他人的表情显然要轻松一些。
布兰卓并没有离开杰辛特的胸膛,一股甜蜜中略带沙哑,很有磁力的女性声音从他的怀中飘出:“蛮牛部落没有了,蛮牛巨灵都战死了,我的亲人朋友都没有了,都没有了……”说着,她的肩膀随着抽泣不断耸动。
“该死的巨魔!”杰辛特自然理解布兰卓在说什么,他以前就认为显然巨魔们不会只袭击冰矛族,他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真不该轻饶了他们!”
布兰卓终于离开了杰辛特的胸膛,号啕大哭也减弱为了啜泣,她面露狠色,说道:“我们没让巨魔们吃好果子,他们死了更多的人。他们的尸体堆积在蛮牛城中,盖住了所有的广场和街道。愿我们的祖先诅咒他们的灵魂!”
“是的,愿我们的祖先诅咒他们的灵魂……”其它巨灵纷纷点头附和道。
布兰卓突然破涕为笑,说道:“我失态了,对不起。请你介绍介绍你的朋友们吧。艾莱塔就不用说了,以前暗月神殿祭司学院的天才学生,学院玫瑰,她的名字早就如雷贯耳了。”艾莱塔勉强向她露出一个微笑。
不待杰辛特开口,穆伦已经自我介绍起来:“嗨,我叫穆伦,穆伦?菲利克。就像你们看到的,我是一个矮人。我想说,嚯,你们都好高啊!呵呵,很高兴见到你们。”
“奥斯卡,”奥斯卡先生紧接着自我介绍道,“奥斯卡?威尔默。人类,具体来说,蒂莱亚人。幸会。”
五个巨灵除了迪迈斯都向他们露出微笑,投来友好的目光;迪迈斯则显得比较冷淡,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他现在对各种外族人都有抵触情绪。
“这位是艾莱塔,我们冰矛部落的大祭司,我是杰辛特,冰矛武者。”杰辛特还是向同胞们介绍了艾莱塔和自己,因为他觉得那位老者和两位穿着深蓝色衣服的年轻巨灵应该不认识他们俩。
那位老者突然讶异地说道:“呦,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大祭司,了不起,真不了起!”艾莱塔对其报以点头微笑。
迪迈斯难得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但这笑容里明显有一丝痛苦,他说道:“我们又见面了,艾莱塔,你还是那么美丽,而且你还是走上了祭司的道路。不知道你这些年一切可好,还记得我吗?”
艾莱塔淡淡地说:“我挺好的,谢谢。是的,我还记得你,迪迈斯。”
迪迈斯的眼睛里像有一团死灰在复燃。
接下来,五个巨灵也各自做了自我介绍。迪迈斯、布兰卓都是蛮牛部落的武者,达尔格林,那位老巨灵,许多年以前曾是蛮牛部落的大祭司。他们是蛮牛部落经过仲夏庆典之战后硕果仅存的三个巨灵。另外两个年轻巨灵,罗迪和道恩,都是暗月神殿的信使,他们并不来自三大部落,而是来自散落在科尼亚的巨灵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