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大艺术家的审美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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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毕加索(2)

不久之后,毕加索的作品在一次画展中展出,他的作品中“虚无和绝望”的气息引起了著名画家高更的挚友查尔斯·莫里斯的注意。莫里斯在《法兰西信使》杂志中写道:

“他像一个年轻的神,想要重新创造世界,但他只是一个忧郁的神……他的世界并不比麻风病人的病房更适合居住,他的画本身也是病魔缠身,难道命运只让这个令人恐惧的早熟孩子创作反映生活消极面的杰作,让他表现他比任何人都深受其害的病魔吗?”

这篇文章打动了毕加索,他感到这位陌生人好像透视了他的心灵,于是他去拜访莫里斯,希望他能帮助自己解决心中的“病”。

莫里斯对毕加索的造访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他看出这个腼腆(腼腆(miǎn tiǎn):因怕生或害羞而神情不自然)的年轻人身上蕴(yùn)含着过人的天赋和深刻的思想。更重要的是,他对生活有着切肤的体验和感受。莫里斯注视着毕加索,意味深长地说:

“仅有痛苦是不够的,还要有同情,同情能让人重新振作起来,并认识到自己事业的价值,这不是用钱能衡量得了的。”

他向毕加索推荐了高更的游记《诺(nuò)阿》,高更那种纯朴的乐观主义精神对此时的毕加索来说,确实是一种激励和鼓舞。

1900年到1904年期间,毕加索的作品充斥着忧郁苍茫的蓝色,人们把这段时间称为“蓝色时期”。

情人与创作

1904年,毕加索迁居到巴黎蒙马特尔山附近的一栋房屋。这座房子的顶层与地面平行,人们必须穿过甲板、沿着黑暗的楼梯与过道走下去才能进入房间。远远看去,它就像一条停泊在塞纳河上的洗衣船,毕加索和他的朋友们便把它称为“洗衣船大楼”。然而,就在这栋(dònɡ)破旧不堪的房子里,毕加索经历了“粉红色的奇遇”。从此,他的生活和创作都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下午,晴朗的天空突然间乌云滚滚,雷声轰鸣。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噼哩叭啦地砸(zá)下来,整个世界被一片雨水和雾气所笼罩着。正在画室作画的毕加索看到窗外有一只小猫被雨水冲得晕头转向,蜷(quán)成一团伏在地上瑟瑟(sè)发抖。毕加索不忍心看见小猫被困在大雨里,于是放下手中的画笔,冲进雨中,把可怜的小家伙抱在怀里。

“这只小猫真可爱!”正当毕加索把小猫抱到门廊(lánɡ)里时,他听到了一个温柔而清脆的声音,这个声音是那样的优美,令人难以想像它是从脏乱的“洗衣船大楼”中传过来。

毕加索循(xún)声望过去,他看见了一个美丽的女人,她浑身被淋得湿透,紧贴在身上的衣服勾勒出迷人的曲线,一双大眼睛亮得令人窒息。

毕加索被这位姑娘的美貌惊呆了,很快,他作出了令姑娘心动的反应:他把小猫塞在她的怀里,然后说:“那么你来收留它吧,你是最好的主人!”

毕加索黑亮的眼睛和执拗的神情吸引了姑娘,她答应了他的要求,来到他的画室小坐。很快,他们俩越走越近,这位姑娘就是费尔南多·奥利维埃——毕加索的第一位情人。

费尔南多出生于工人家庭,她善于持家,从来不因为毕加索的贫困和他的一大群穷朋友的喧闹而有任何怨言。

费尔南多的天生丽质和宽厚、开朗的性格使毕加索忘记了许多生活的烦忧。在她面前,毕加索的诗人气质和孩子气得到充分的舒展,他的创作风格也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家里有了女人,感觉完全不同了,毕加索觉得自己长大了,尽管伴随着这种长大的过程还出现了一些说不清的忧虑。费尔南多带来了稳定的生活,她的美丽健康也带来了快乐和生活中的亮色,于是这种影响开始表现在毕加索作品的演变之中。蓝色慢慢退却了,玫瑰红的色彩开始显现出来,并且逐渐浓重。希望和同情开始成为他画笔下的主流,“玫瑰色”时期到来了。

《会着的裸女》是这个时期的代表作,是他的创作从充满悲哀的气氛转向明朗乐观的标志。

费尔南多的佳容丽质与开朗乐观的性格改变了毕加索,她的母性的庇(bì)护使毕加索深藏在骨子里的诗人气质和顽童禀赋(禀赋(bǐnɡ):人的体魄,智力等方面的素质)得以水落石出。但她却拒绝了毕加索的求婚,她碍于自己坎坷的经历,也了解毕加索多变的性格,她愿意和他这样过下去,宁静的,浪漫的,不受什么约束。因为,毕加索是约束不住的。

毕加索把费尔南多带回了巴塞罗那家里,他希望父母能做通她的思想工作。唐霍塞夫妇俩尽了最大的努力,也未能让费尔南多做出承诺。唐霍塞只好叮嘱儿子,一定要坚持到底。

毕加索在费尔南多身上体现了他对女性一贯的细心和温柔,尽管他给予她的“卧室”地板都翘(qiào)裂了。他好不容易赚点钱,第一件事就是去为费尔南多买她最喜欢的香水。他将香水洒在画好的费尔南多肖像上,说是为她“化妆”。

1904年底,毕加索结识了一位一生的挚友——法国现代文学的先驱者阿波利奈尔。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毕加索去车站为一位朋友送行。由于距离火车到站的时间还很长,他们来到车站旁的一个酒吧里休息。

刚坐下没多久,酒吧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伴隧着一股寒气的涌入,走近来一位头发凌(línɡ)乱、气质脱俗的年轻人。毕加索的朋友眼睛一亮,兴奋地站起来大叫:“阿波利奈尔,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

原来,阿波利奈尔正要去探望他的母亲,也想在上车前喝喝酒,驱驱寒。没想到就是这短暂的时间空隙和这个窄小的英国酒吧,促成了两位现代文学、艺术大师的第一次邂逅(邂逅(xièhòu):偶然遇见)。

阿波利奈尔是罗马教皇内侍女儿的私生子,他当过家庭教师,游历过欧洲各国,1903年来到巴黎。

毕加索和阿波利奈尔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被对方独特的人格魅力和深刻的思想见地所深深吸引,并不由自主地对对方专攻的领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几天后,阿波利奈尔为毕加索写了平生第一篇艺术评论。从此,他成为理解和支持毕加索的艺术创作的忠诚朋友。

1905年秋天,毕加索来到画商克洛维斯萨戈家里,听说有人来看他的一幅画。他一进门,就看见一男一女坐在客厅里,男的蓄着胡子,但秃顶,戴金边眼镜;女的个头矮胖,身体强健,但面孔很漂亮,目光炯炯(jiǒnɡ)。萨戈介绍:“这是斯坦因姐弟,盖图德·斯坦因和列奥·斯坦因。”毕加索对盖图德独特的外貌发生了兴趣,他问萨戈:“你说那位女士会愿意给我做模特儿吗?”盖图德却好像没听到毕加索的话,她说她一点也不喜欢那幅《挎花蓝的青年少女》,她要换掉少女的两只脚,只保留头部。幸而,弟弟列奥劝服了她,才使得第一幅毕加索的作品原封不动地挂到了佛勒吕斯街27号盖图德的卧室里。毕加索也成了盖图德的知交,他和马蒂斯是盖图德最喜爱的两个人,她为此还写了一篇小说《马蒂斯、毕加索和盖图德·斯坦因》。

毕加索如愿以偿(如愿以偿:依照愿望得以实现)盖图德来到了他在洗衣船大楼的画室,她对这里的破旧和拥挤不置(zhì)一词,自然而又安静地坐着,聪颖(yǐnɡ)的目光望着正在调色的毕加索。盖图德的弟妹也闻讯赶来观看,旁观者还有一位美国朋友安德鲁·格林。

盖图德真切动人的神态在画板上若隐若现,格林等人连声叫好,他们告诉毕加索:“好了,好了,太像了,停笔吧。”毕加索摇摇头:“不。”过一会,他又说:“对不起,你们今天看不到它的成品。”

这件事于是搁(ɡē)置下来。毕加索去了西班牙,历时数月,直到1906年秋天才回来。他没有再要盖图德来坐,很快就将头部画好了。

毕加索把这幅肖像赠给盖图德。她感激地收下了,满意的表情令毕加索大感快慰。旁边的人则大谬(miù)不然,认为简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这只是一张脸谱。毕加索笑着说:

“大家都说一点也不像,这有什么关系呢?总有一天,她会和它一模一样的。”

在盖图德所有的肖像画中,她只把这一幅终生带在身边,逝世前献给了纽约市立艺术博物馆。这时,所有熟悉盖图德的人都说肖像和她本人神形合一。今天,我们还能够欣赏到这幅精彩的肖像,它有一个绰(chuò)号:“毕加索的蒙娜丽莎。”

1906年,毕加索另一件重要作品是《两姐妹》。在这幅作品里,人物的体型开始变形,粗大、笨重的人物形象占据了整个画面。从视觉上给人的感觉就是:形状变得越来越重,色彩开始渐渐减弱。

从1906年始,毕加索的作品行情看涨,盖图德主动用高价买进他的新画。盖图德第一次去毕加索的画室,就花了800法郎。这使得毕加索想带费尔南多回老家一趟,已不是什么奢(shē)望。

由于毕加索的父母劝说费尔南多与儿子结婚未遂,毕加索不想在巴塞罗那逗留太长时间,他们来到了比利牛斯山南麓的一个偏僻村庄格索尔。

在这里,毕加索曾经和那个吉卜赛少年一起分享人生最美丽的时光,现在毕加索再次沉醉于秀美的风光和恬静的乡村生活之中,这次是和美丽的费尔南多。

由于所住旅馆老板的女儿染上了风寒,于是,在短暂的陶醉之后,毕加索带着费尔南多匆匆地离开了格索尔。

格索尔之行归来后,他又一次接触到罗马艺术和哥特艺术,还有来自非洲的原始面具,那些所谓“野蛮(mán)人的艺术”。他的心中产生了对充满原始粗犷(ɡuǎnɡ)力量的渴望。这时期,他的画画上的人物通常是两个面对面的人物,粗糙的造型有如雕像一样简洁,没有偶然的背景和与主题无关的细节。这种不同于传统的绘画方式,摒弃了古典艺术形式对于“对称”的清规戒律,预示着一场可能到来的革命。

1906年的秋天,毕加索孤身一人住在一家博物馆,博物馆里堆放着来自非洲的原始面具和印地安人制作的模型。在黑暗寂寞甚至有点恐惧的空间里,一种一直在毕加索的心中涌动着的情感开始逐渐聚集,毕加索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原始冲动,他想表达些东西,更重要的是他想破坏些东西。

毕加索深深地感到,旧有的模式一定要打破。渴望自由,渴望脱离束缚,成为毕加索最大的心愿。同时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在毕加索的心中撞击,一面是无边无际的痛苦,生活就是无法躲避的黑暗,这个世界是没有希望的,我们生活在不会有光明的世界里;另一面是来自西班牙的,来自美丽的自然的和谐静穆的田园风光,这个世界让人安静。

这两个如此相异的情感就这样在毕加索的心中剧烈地搅动着,让毕加索急躁不安。

“我要与众不同,我要打破以往。”这是反复在毕加索心中出现的念头。

这种想破坏又渴望静谧(静谧(mì):安静)的矛盾心情到了1907年终于有了结果。在画了一冬天的素描以后,毕加索订制了一张8平方英尺的巨大画板,铺上了他最喜欢的那种光滑的画布。之后的几天,他一直沉浸在疯狂的创作之中,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积压在心中的矛盾和撞击全都转化成色彩与线条。

《阿威农少女》诞(dàn)生了,立体主义诞生了,毕加索创造了一种全新的艺术手法,人们习惯的艺术概念被他颠覆(fù)了。

没有人见过这种绘画方式,一种田园式的气氛,五个裸(luǒ)体的女人的肉体色调在一片蓝色的背景的映衬下非常突出,她们的线条不是我们熟悉的柔和平面感,而是一种带着棱(línɡ)角的三维立体感,而那片蓝色的背景就像格索尔的天空。这群女人的眼睛非常黑,有直视欣赏者目光的效果,给人一种恐惧感。画面最左边的女人拉住赭(zhě)红色的幕布,让人看到她的姐妹们的菱形外形。她的外貌,明显带有非洲面具的痕迹。右边上下排列的两个人更是可怕,她们的面孔用奇形怪状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上面的人用幕布做了遮(zhē)掩,而下面的人像只烤熟的乳猪一样暴露在外面,这两个人的面孔都像面具,在她们赤裸(luǒ)裸的身体的映衬下,显出惊人的滑稽(jī)感。这幅画明显带有了毕加索内心斗争的痕迹,恐怖和温文尔雅在画中共存。

这五个人也可以称作少女,按照我们传统的欣赏审美习惯,她们更应该被叫做“阿威农魔鬼”,至少他的朋友当初是这样认为。

“这几张脸丑极了,令人望而生畏(望而生畏:看见了就害怕)。”这是毕加索的朋友萨蒙写的。

“总有一天,毕加索会吊死在他的大画的后面。”“他在寻找第四度空间。”这是朋友们看过画之后的尴尬(尴尬(ɡān ɡà):处境困难,不好处理)解释。

他们聚集在毕加索的周围,不理解甚至有点愤怒地看着他。毕加索低着头,他似乎根本没有理会朋友们的感受。

“你们感觉不到一种新的东西吗?我就是想这样表达。”

毕加索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膀。

毕加索对于自己艰辛的劳动获得的不理解毫不在乎,别人是无关紧要的,重要的是自己内心世界的一刻不停的斗争。他不想只做一个驯(xùn)服于天命的艺术家,他本身正在进行一场革命,一场颠覆(fù)我们所有历史,破坏一切陈规陋习的革命。

一幅《阿威农少女》闹得满城风雨。人们都在讨论和思索着这幅奇异的作品,对毕加索的评论也千差万别。这个时候,毕加索再次体会到友谊的可贵,有些朋友一直默默地支持他,有一些朋友开始渐渐地理解他,并回到他的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