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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一天25小时”计划进行到今天已经是第21天,已经快接近了尾声,吴非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让时间跟着自己的步调走。也随着时间往后顺延的越多,25小时的时间也越趋近24小时时间,当然,是减一天的那种趋近。吴非有点舍不得这种生活方式,但毕竟项目结束也是一个客观存在的结果,不管他要不要,结果都会到来。

吴非每个月都会找一天时间去看望农民工子弟学校的孩子们,这是他已有了三年的习惯。一开始是跟着韩国大使馆一起去那里做公益活动,跟孩子们玩耍或者收集一些衣服文具和书籍去送给孩子们,他觉得这件事挺有意义的,就自己每个月都过去看看。农民工子弟学校里除了常规意义上的外来人员子女就读之外,其中有很多还是父母是监狱犯或者失去父母的孩子。

在与农民工子弟学校孩子们一起相处的过程中,有一件事是他永远忘不了的:

那一年秋天和大使馆一起去农民工子弟学校,一行的除了带队的韩国工作人员、中国志愿者队伍之外,还有韩国大使馆带过去的一些医生、厨师和后勤人员,因为要在农民工子弟学校给孩子们做一顿韩餐,所以有厨师陪同,厨师还会带上自己的家人孩子,因为那刚好是周末,工作人员也会带着自己的家人一起去参加这次活动。

午饭时间会先分发餐食,每个人端着食物找到位子坐下之后,会有人给你派发饮料。那天吴非刚好和一个小男生坐在一起吃饭,饭前他和小朋友聊天,了解他家里的情况,聊天间隙有另一个小男生来派饮料,吴非指了指派饮料的小男生问了一句:“这是你的同学吗?”

小男生回答:“不是,他是有爸爸妈妈的。”

吴非听到这个答案,觉得特别难受,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发饮料的小男孩,是使馆厨师带过去的孩子,但小男孩的那句“他是有爸爸妈妈的”足以让他难受好几天,也许在很多小孩心中,自己和其他同龄人的区别就是有没有爸爸妈妈。吴非不想让他们有这种区分心,所以他决定每个月自己过去看看孩子们,给他们带一些零食、衣物或文具用品,让他们就算没有爸爸妈妈,也能感受到像有爸爸妈妈的孩子一样的爱。

因为去的次数多,连门卫都认得吴非了,门卫大叔亲切地领吴非进门,询问他的近况,短暂聊几句天,学生们就下课了,吴非走进教室,看到孩子们手里拿着试卷,那是上个星期考试的卷子,有人因为拿了100分而欢呼雀跃,有人因为拿了90分而羞愧不已。看到吴叔叔的到来,孩子们都非常兴奋,而在兴奋中有更加兴奋的,就是那些又见到吴叔叔又拿了100分的孩子。

“叔叔你看我拿了100分。”在京小朋友挥舞着试卷在吴非面前晃来晃去,吴非接过他手中的试卷看了看,说了句“在京真棒!”

在农民工子弟学校里,名字里有“京”字的孩子也非常多,那大概是父母们的一种希望的寄托吧,父母总是把在自己身上实现不了的事情寄托在自己孩子的身上,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良好地环境下茁壮成长,完成自己曾经没有实现的愿望。

“叔叔,我想打个电话给我的妈妈,你可以帮我吗?”在京小朋友向吴非提出了一个请求,“今天才星期一,要星期天我才能见到我的妈妈,但是我想提前告诉她我考了100分。”每回来农民工子弟学校,吴非都会被孩子单纯的性格和简单的愿望所感动,他们不像城里富裕家庭的孩子,每天可以见到爸爸妈妈,不像他们生活在一个富足的环境里,用着昂贵的学习用品,有时候吴非会给他们带小零食,他们都吃得津津有味。孩子们想要的很简单,一个好成绩、一次和爸爸妈妈见面的机会、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去公园玩,非常简单。

吴非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帮在京小朋友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喂,你好!”电话那头在京妈妈的声音非常朴实,她不知道这是孩子给自己拨的电话。

“妈妈,是我,在京。我用一个叔叔的电话打给你的,我想告诉你我今天考试拿了100分。”在京兴奋地跟妈妈说话,一边说一边还招摇着手里的试卷。

电话那头在京妈妈听出了自己孩子的声音,立马声音就哽咽了,吴非受不了这种感人的场面,自己走开了。他远远地看着在京拿着自己的手机对着电话那头的妈妈一直说一直说,好像有很多很多话要跟妈妈讲,可以想象在京每周见妈妈的样子,一定是非常幸福的。在京的爸爸是个监狱犯,很久才能跟在京妈妈打一次电话,在京也没有听过爸爸的声音,但他知道爸爸的存在,他希望妈妈能把自己骄傲的事告诉爸爸,所以他会跟妈妈说很多自己在学校发生的快乐的事,那是他最开心的时光。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在京非常不舍地跟妈妈道别,叫叮嘱妈妈周末一定要过来看他,说完,他乖巧地把手机递给吴非,礼貌地说了句“谢谢叔叔”。吴非看着他走回座位的背影,小小的格外可爱。等他到达了座位之后,吴非跟他挥手说再见,也跟全班小朋友挥手说再见,这时老师也来到课室,吴非跟老师点了个头,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才刚走到门口,吴非发现了一个躲在角落偷偷看着自己的小女孩,她有点怯生生不敢太靠近,但从她的眼神里能看出,她非常想要跟眼前这个叔叔成为朋友,吴非看到了她,蹲下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梁爱萍。”

“爱萍小朋友你好,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你怎么没进教师上课呢?”吴非牵着她的手问。

“叔叔你什么时候会再来?”爱萍小朋友很爱眼前这个叔叔,她只想知道自己下次什么时候会再见到他。

“我啊,没有确定的时间,如果你想要我来,我随时都可以来看你们啊。”吴非给了小朋友一颗定心丸吃。

“你明天还会来吗?”爱萍小朋友追问。

吴非看出了她迫切想要见到自己,想要和自己说话的想法,于是说:“如果你有什么话想跟叔叔说,你可以打电话给我。”他一边说,一遍从包里拿出纸笔,写下一连串号码,递给眼前这个小女孩。

小女孩接过吴叔叔的电话号码,开心地点了点头,把纸小心地举在眼前不远的地方,一直举着,好像特别珍贵那样。

“好了,进去上课吧。有什么话想跟叔叔说的话,就给我打电话。”吴非把爱萍小朋友送回教师,然后招手离开。

在这个故事里,吴非没有用到他的时光电梯,但也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爱无关时间快慢,无关地域远近,无关关系亲疏、无关形式繁简,爱就在人的心里,是把它们深藏,还是拿出来与人分享,就看你自己了。

周末吴非收到了爱萍小朋友给他发的信息,说自己这一周跟班上的小朋友一起出去玩,还跟吴非介绍了自己喜欢看的动漫,问他是不是也喜欢看动漫。后来吴非向校长询问了之后才知道,梁爱萍小朋友是一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自小时候被送到农民工子弟学校之后,就在学校里生活。她也有自己喜欢的东西,考试考得好成绩她也想跟别人分享,想获得别人的赞许,但她没有家人,所以看到每个月都会来学校的吴非,她非常希望吴非就是自己的家长,希望把自己喜欢的东西与吴非分享。而现在的吴非,也成了她可以倾诉的依靠。

家人的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私的爱,父母爱孩子,所以把所有寄托都放在孩子身上,如果一旦听到孩子不好的消息,他们就会变得终日睡不着,每晚每晚牵挂自己的孩子,牵挂到白了头;孩子爱父母,他们想要成为一个能让父母放心的人,尽管不算是成功的人,但也得算得上是让父母放心的人。很多在外奋斗的孩子,都会拼尽全力去努力,因为他们希望首先能让父母放心,然后让父母在向别人提起自己的孩子时,是一种满意的姿态,他们努力读书勤奋工作,最后就是想成为家里的骄傲,等哪一天他们可以有宽厚的肩膀,对家里说一声“让我来为你们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