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怪毕城如此放荡不羁的开口,因为站在他面前的魏梵以一副从未见过的姿态出现。
衣衫不整,媚眼如丝,连站都站不稳,须得撑着石凳勉强站立,整张脸都透着一股****气息。
这姿态,分明就是那事过了才会有的!
于是,毕城彻底凌乱了,猛地看向了扶着的炎罗,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越看越不是滋味,心下百感交集。
魏梵意识到了毕城的目光,也听到了那句话,但她只是略微尴尬的将衣服整理好,发丝捂顺。
清醒过来她全身都疼得受不了,因为她没有实体,是一缕生魂,所以这种被碾压的疼是在灵魂上的,无法缓解。在那个时候的炎罗已经没有理智可言,全凭着一股冲动,实在不能要求对方温柔对待,这一点魏梵也从未奢望。
要说后悔吗?在睁开眼看见躺在自己身旁的炎罗时,魏梵告诉自己她不会后悔,因为在她身上驰娉的人不是炎罗,而是莫尘逸,是一千年前的那个莫尘逸,这么一想,就连身上的痛苦都可以化作欢愉。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炎罗就是莫尘逸,在醒过来的时候魏梵已经清楚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接受不了清醒过后躺在自己身边的是炎罗,便立刻出了镜子,但是没想到第一眼就看到了毕城。
魏梵难得的产生了一丝尴尬,早知道毕城会在这里等着,说什么难受也要在里面好好的换好衣服整理一番,定不会被人给看了出来。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毕城已经知道了。
魏梵十分肯定的说道:“阁下不会多言吧。”
言下之意便是:闭嘴。
毕城复杂的看着魏梵,道:“你特意将他带入这破镜子里,就是为了……嗯,大战两天两夜?”
一瞬间,魏梵面上的故作冷静给裂开了,她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在胡说什么!”
毕城的眼神更复杂了。
魏梵深吸一口气,令自己冷静下来,道:“个中曲折,并不是阁下猜想那般。”
“我理解。”
你理解什么啊!魏梵暴躁了。
“你……还受得住吗?”毕城忍了忍,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又接了一句:“小炎太粗鲁了!”
魏梵不自在的撇开了视线,道:“无碍。”
“哎,你也别怪小炎这么粗鲁,毕竟一个忍了好几年的正常殿王,啧啧。”毕城语气里还带着调侃。
倒是这句话令魏梵一下子转回了视线,红唇轻启,道:“你是说……”
毕城眨眨眼,道:“你感觉不出来吗?这家伙从未碰过那女人!”
魏梵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感觉要如何形容,似欣喜,似悲伤,更多的是复杂。
炎罗在当初抛下身为‘夏梵’的她离开,追得不过是伪装成‘魏梵’的月挲,现在如此纵容月挲也不过是因为失去记忆的他所遗留的感情趋势,那是属于莫尘逸的感情,哪怕失去了记忆后也还是放不下她。
会有感动的吧,追根揭底,他爱的人一直是她,但却是认错了她,伤了她,失去了孩子。
这是一段怎样的孽缘。
魏梵此刻也有些茫然了。
见魏梵此刻的表情,毕城脸上的调侃意味渐渐消失了,而是变成了认真,和探究,道:“你就是小炎前世的情人吧。”语气中是肯定,而不是疑问。
魏梵一惊,但没有回答,这等同于默认了,聪慧如毕城又怎能是她瞒得了的对象。
而这回,倒是毕城周期了眉头,道:“那么,为何不告诉他?明明阎王府内那一个才是假的,炎罗一直追着的人是你。”
“错过了。”魏梵淡淡的说道。
“什么错过?”
魏梵的目光停留在炎罗的脸上,眼眸里有一闪而过的温柔,但稍瞬即逝,快得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慢慢的说道:“我与他的孩子,死了。这是横在我们面前的一道沟壑。”
毕城一愣,抿了抿唇,的确,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并不是相爱就能在一起,这世间多的是无奈,多的是逼不得已,无论现在的炎罗会不会后悔当年犯下的事,都无法改变他的错,这个错所造成的伤害太大了,哪怕是恢复了记忆的魏梵,想起了莫尘逸的魏梵,都难以释怀。
毕城不死心的说道:“但是这不过是被欺瞒了而已,只要你说,你开口,他一定会知道你才是那一个人!”
魏梵沉默。
毕城见有戏,继续说道:“你知道的,哪怕他认错了人,也不过是因为太爱你了,嗯,现在的你。这一点无可厚非,怪的只是那一个伪装成你的骗子罢了,为何因由一个骗子,而放弃了这一段情缘?”
这正是毕城所不能明白的事情,无论炎罗做到再错,最大的错误便是那一个月挲,是她亲手导致了这一场悲剧的发生,而炎罗说穿了就是因为封印松了,想了那么一点点的前世记忆,执迷不悟,太过在乎了,才会被欺骗,换一个角度想想,还不是因为太爱她了?
魏梵笑了,她的视线从炎罗脸上收回来,转而看向了平静无波澜的池面,道:“夏梵,是我。我从来都不是两个人。”
这样没头没尾的两句话让毕城诧异了,他低头开始思考了。
突的,毕城惊住了,他的表情恍然大悟,把所有事情连接在一起,他便醒悟了。
“你是说,夏梵也是你,但炎罗当初抛下了真正的你,去追寻一抹影子,说到底还是因为不够深爱夏梵,这等同于,重生的他……还不够爱你……”
最后一句话,语气轻的快要听不见了,也同样疑惑得太厉害了,连毕城也不相信。
怎么会不爱?他可是亲眼见过炎罗当初为了夏梵所做的事,每一件事都能体现出是在乎的。
魏梵摇摇头,道:“我是我,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是我罢了,而这一点,他不够看清。”
是的,这,才是魏梵所想的。
“无论如何,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我,无法原谅。”
毕城在内心叹了一口气,为自己的好兄弟默哀一番,随后道:“那么你就放纵那个假货继续欺骗吗?”
说到这个,魏梵的眼神眯了眯,道:“我有更重要的事。”
言下之意便是:等我复活了孩子再说!
“那现在你要怎办?”毕城紧接着问。
“一如既往。”
话落,魏梵转身,身体靠在栏杆上,上半身探出了一大半,弯下去,纤细的手臂伸出,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青紫痕迹,好不吓人,但魏梵假装没有看见,而是专心致志的看着就快要触碰到了阴藕。
当手指触上那阴藕时便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冷,极冷,像是要把灵魂都给冻住了一般,魏梵顿了一下,还是义无反顾的采摘下来,收回身子,将阴藕捧在手心上。
毕城看了看那截阴藕,又看了看炎罗和魏梵,总有种微妙感,道:“这是事后赔偿吗?”
一瞬间,魏梵握着阴藕的手紧了,身子都僵了一下,头一次对这六殿成王毕城阁下产生了恼羞成怒。
“你尽管拿去,炎罗不会在意的!”毕城又添了一句。
“阁下,魏梵告辞了。”冷冷的吐出这么一句话,魏梵的表情恢复常态。
“哎,等等。”
魏梵依言的停下了脚步。
毕城慢慢的放下了炎罗,站起身来,上前了两步,收敛了调笑,眼神幽深的说道:“魏梵,你爱他。”
魏梵在毕城看不见的角落里,勾起了微笑,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爱他,又恨他,所以你无法原谅他,也无法原谅自己。这是折磨。”
“所以。”
“这样没有任何意义。”
魏梵沉默了,眼神突然闪过了一抹坚定,道:“对,没有任何意义。那么,这样好了。”
“若是他能凭借自己的能力,破开了封印,找到了属于我们的记忆。”
“那么,我便给他一个机会又何妨。”
留下这么一句话,魏梵走得毫无犹豫,身形消失在了滚滚寒气中。
毕城站在原地久久未动,随后转过身子,看了一眼仍然昏睡中的炎罗,哑笑道:“炎罗啊炎罗,等你想起来时会不会后悔得想要把自己掐死呢?”
炎罗不会有回答。
“有这么一个情人,你倒是好福气。”
毕城的语气中有稍瞬即逝的哀伤和羡慕。
“我便等着你日后的表情,一定会有趣得紧。”
话落,毕城挥了挥手,连带着他和炎罗一起消失在了至阴池亭子内,周围寂静一片,唯有那石桌上凌乱的棋盘但且看出了曾有来过的痕迹。
将炎罗带回了他的房内,又仔仔细细的给他探测了一番,确定了无误之后,毕城总算安下心来,直接回去了自己的卞城,他可是直接抛下了自己的城内事务带着魏梵来到了酆都城啊,还是要早点回去比较好,不然他的判官大人又要念叨上许久。
然而放下心来回去后的毕城不会知道,这后面发生的事一点也不如他所猜想的那般,甚至远远超过了预料,陷入了泥盘,朝着一个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去,这使得毕城无比后悔自己当初的迟疑和松懈。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床上,昏睡中炎罗再一次皱起了眉头,剧痛袭来,他无意识中发出了呻吟,整张脸更是狰狞了几分,突的,那双眼猛地睁开了。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
毫无情感的波动,宛如一汪死水,更像是冰封了上万年的累累寒冰,只一眼,便会被冻伤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