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瑞哲通完电话,向瑞东转过身来告诉顾恩笑:“朵儿现在在我父母那儿……”
话音未落,顾恩笑就已经一个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打得很重,刚才所有焦躁与慌张的痛苦全都发泄了出来,她就是觉得向家这样做是有目的,就是把朵儿从她身边抢走,向瑞东也在其中吧。
向瑞东看着她,眼底里挂着一丝哀伤,和这夜的颜色一模一样,黑灰的,风呜咽着,莫名的凄凉,她有些承受不了,推开他,往小区门口跑,想着拦车去向家接朵儿。
向瑞东抓住了她,说:“朵儿已经睡了,就让她陪我父母一晚吧,明天,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接。”
她很固执,害怕朵儿被向家人夺走了,掰他的手一定要去,向瑞东急了,说:“你都要带着朵儿走了,难道让她陪我父母一晚都不行吗?”
她停住,抬头看他,他的脸色很不好,半天她才意识到他还是一个刚刚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的病人,她慌了一下,问他:“你还好吧?”
他终于放心了,松开她,疲倦地摇头,说:“没事。”
她又开始满心愧疚,看他摇摇欲坠的模样,有些心疼,就扶住他说:“我送你回医院吧,你这个样子,还是适合躺在医院里。”
他也没反对,估计已经很累了,刚刚积攒起来的一口气陪她跑了这么多的路,现在松懈下来了,身体也支撑不住了。
她拦了辆出租,送他回医院,途中,他一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很累的样子,她看着他,很担心,许久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他握在掌心,她想抽出来,可不忍惊扰了他,又贪恋那一刻的暖,就这么任他握着。
回到医院,一群护士正在找他,小护士见到他回来了,安顿他在病床上躺下了,很委屈地说:“向先生,你下次离开的时候要告诉我们一声,别再偷着离开了,你要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承担不起。”
他很温和地笑,说:“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了,挨批了吧,我会给你们护士长解释。”
小护士这才破涕为笑,给他检查了各项指标之后满意地离去。
等护士离开,他喊顾恩笑,说:“过来坐呀,干嘛离我那么远。”
她依言过去,说:“看你还这么具有杀伤力,不忍心过来破坏。”
他脸上浮上一层笑,说:“你这样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吃醋。”
“没有,”她说:“你一直都很有魅力,这是事实。”
“对你除外?”他心情似乎好了一点,和她斗嘴。
“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以前也曾经迷恋过,这个你不应该不知道吧。”
“现在换我迷恋你了。”他突然直白,说的有点心酸:“这是不是报应?”
“估计是。”她笑,又说:“你哪有迷恋我,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他想辩解,又被她很快截断了:“你赶快睡吧,病人就要好好休息才行,你的身体都还没有好。”
“你这样我睡不着。”
“那我走好了。”
她站起来就要走,被他拉住了,问她:“还在恨我?”
她其实也并不是真的要走,就坐下,说:“没有恨了,我明天就要带着朵儿走,无所谓恨不恨了,只是希望你老人家能尽快恢复健康,然后东哲集团的生意能够兴旺,你不用太操心,太操心的人老得快……”
“老人家?”他重复了一遍,嘲弄地笑:“我很老吗?”
“也不算是很老,老人家是尊称你懂不懂?”
“如果当时我救不过来了,你还会这么倔强吗?”
她喉头堵了一下,说:“上天不会让你那么轻易离开这个人世间的,你还有很多年的苦要吃……”
他说:“你真狠心呀!”
她一笑,说:“跟你学的,说起来狠心我比不过你。”
“还说不恨,我看你恨的牙痒痒。”
“你说的那是曾经,现在没有感觉了。
“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吗?”他有些失落,哪怕她恨他,至少说明她还爱着他,爱和恨一向都是相辅相成。
“应该没有了吧。”她有些迷茫地笑了笑,无意识地侧头望向茶几上那一摞整齐的文件。
他注意到了,问:“不是撒谎?”
“这重要吗?”她转过头来:“时间过了,感情也会过,我不想回头了。”
“那为什么来?还是……偷偷地,你在害怕什么?不敢见我,还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心?”他凝眉问。
“我能怕什么,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死心,为了告诉自己我们是不一样的人,为了缅怀我们……曾经有过的那段日子……”她说不下去了,没来由地鼻子一酸,想哭一场,可是缺少一个理由,一个怀抱。
“恩笑,”他叫她,声音很温和:“到我身边来。”
她迷惘了一下,她坐得离他并不远,咫尺的距离罢了,他拍了拍床边,而后把肩膀给她,她发怔,任他牵着她的手,过去把头靠在了他的肩头,有些心酸,所有的委屈与难过淤积在心,却哭不出来了。
他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用舒缓的声音说:“我一直都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崇尚理性,因为知道肩头的责任,事业对于我来说比感情更重要,感情那是年少才有的,因为年轻,可以为爱痴狂,那是权利,就像你一样,有资本来挥霍青春,而我不同,我更看重的是事业,父母把东哲交到我的手里,我必须让它在我手里比从前更好,没有时间来谈儿女情长,也不相信自己还会有那么深刻强烈的情感,直到,恩笑,你来了,清风一样,就那么叩开了我枯寂已久的心。”
“在你面前,我觉得很放松,不需要掩饰什么,我很自私,你在我身边我觉得很愉快,舍不得放手,让你受了很多的苦……,后来自己也体味到苦,是因为那场误会,我用很多的工作来麻木自己,可是没有用,你随时都会出现在我脑海里,我甚至想过如果有一种手术可以切除那部分属于你的记忆,我愿意去做……,挣扎到不行,又去看了你,当时就盲了心……”
“萧逸城来对我说朵儿是我的女儿,我当时都快疯掉了,束手无策,为什么伤害你们最深的人反而是我,我反省了很久,没脸见你们,又患得患失的,怕从此会失去你和朵儿……,从来没有那样为难过,既舍不得你,又放不下朵儿……”
“车祸之后,我就想通了,爱一个人无非是想看到她开心快乐,她高兴的时候,我也会跟着高兴,她不开心的时候我会难过,你和朵儿如今都是我最爱的人,如果离开能让你们快乐,我愿意放手,并无偿地提供各种帮助。”
他很少说这么多的话,也很少对人如此敞开心扉,更别说是表白了,一向都是她说爱他,他或许也是爱她的,可从未如此表达过,今天他把该说的想说的话都说了,而后请她来定夺,顾恩笑反而难以抉择了。
她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沉默着,脑海里像是在打战,困顿之极。
他揽着她,手指从她的发丝间穿过,说:“不要为难自己,我并不急于知道决定,无论走与否,今晚留下来陪我好吗?”
他扳过她的头,情不自禁地吻她,她没有躲,也并不抗拒,任他温凉的唇滑过她的耳际,往事浮动上来,多情无情,纠葛至此。
停下来,她抚摸他的脸上被她刚才打了一耳光之后留下的指印,问他:“疼吗?”
他摇头,说:“其实我的心比这儿疼。”
“我听听。”她伏下来听他的心跳,咚咚地,铿锵有力。
他问她:“听到什么了吗?”
她答非所问,说:“你知道吗,有一段时间听医生说你心衰,我很担心,怕再也听不到你的心跳声,那段时间,上班下班坐公交车都在为你祈祷,希望你快点好起来,但有时候又会觉得自己傻,我是谁呀,连走都走不到你身边去,有那么多的医生护士陪着你,还有叶子……,但过一会还是会忍不住地想,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现在总算是好了,你的心跳,咚咚地,真好!我都想去酬神还愿了。”
他有些虚弱,抱住她,下巴在她的发间摩挲,说:“既然这样,就不要走了,我也不想失去你。”
她的心也很弱,闭了闭眼,想就这么靠在他怀里死去,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那天站在场外的尴尬,那天隔着人群看到叶子陪在他身边,那么和谐,那么完美,那时候她是谁,不过渺小如尘,他根本就看不到她。
她说:“不要逼我,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的事,我需要时间来消化,况且出国的手续已经办好了,你知道我一直想出去走走,开阔眼界也好,增长见识也好,我都需要这样一段时间。”
他说:“这有什么难,嫁给我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她说:“你真的确认要娶我吗,不是为了朵儿,已经完全不用顾忌叶子的感受?就算是这样,叶子她能接受得了吗,我听说,她为你自杀过,你忍心她再次这么做吗?”
她一语中的,他顿时语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