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白弦冰和林延枫感情甚笃,听得这话,不由得笑了:“好呀,我活到今时今日,虽少有碰到什么大风大浪,但却偏有副看破红尘的冷淡性子,不爱俗世中许多牵扯,生无可恋。却没想到会碰上了你,林延枫,你如今可是我唯一的眷恋了。只有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有种还活在凡尘中的感觉。如若日后有一天,你弃我于不顾了。那么,我也就真的彻底看破红尘了,到时候便采取你如今的建议,到你的故乡历城先去游历一番,然后便在那普罗寺净池河里魂归佛域!”
当时不过是一时戏语,却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一语成谶。
想到这里,林延枫的嘴角勾抹起一抹苦涩嘲讽的笑,所以说风流之事最忌口无遮拦,最不该得意忘形放肆无忌。承诺什么的不要随口许,调侃之言更不可没有避忌。
当然,会有这样的结果却不是口中放肆所致。
“你不恨我,却比任何一个恨我的女人让我恨起了我自己。”林延枫压低了嗓音,仿佛是在努力控制自己内心的情感:“白弦冰,到目前为止,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必须承认曾经放在心里的女人。”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林延枫一个人一直在窗边待坐到了夕阳西下,黄晕的晚霞照在他的面容上,却有种隔了沧海桑田的感觉。一个人静默不语,全身上下散发出落寞的气息。
当沈月和柳儿下来的时候,看到那样的一幅画面,都有些错愕了。
“小姐,看起来林大少爷也不是那种没有感情的人啊。至少,在白小姐的事情上,他看起来真的很悲伤……”柳儿凑近沈月,在她身后小声地说。
“斯人已去,如今悲伤又有何用?”沈月的态度却有些冷淡,可是,在看到林延枫那落寞的神情时,还是有些感触的。至少,他还能为她而悲伤,这证明她曾经在他生命中的存在,也是有些值得的。
沈月走了过去,看了眼林延枫沉默的脸色,轻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眼伍茗:“或许你家主子需要喝点酒,你去安排点酒菜过来吧。”
没有想到沈月会说出这话来,伍茗有些发愣。
林延枫抬眼看了下沈月,笑了:“你倒真是个特别的女子。有哪个人看到他人如此状态还劝人喝酒的?不是应该看到喝酒的人都要劝阻对方不要喝吗?你却是在怂恿我这个没喝的人喝?”
沈月看着他,眼神平静:“酒是越喝越沉沦。喝得多了,你便也就越放肆,便大可毫无顾忌地回忆你与她之间的曾经。我认为这样很好。”
林延枫再一次意外了,又看了眼沈月,漆黑深邃的眼睛里竟有让人着迷的魔力一般,让人看了就感觉好象整个人都陷进去了。
沈月看着那双眼睛,有些不悦地蹙起了眉头。
林延枫看了她良久,才又笑了:“呵呵。你不是在关心我,而是在为她抱不平。”
“是的。的确如此。”沈月也不怕他说穿了自己的念头,坦白地回答一声,然后便转身径自要走掉。
但是,才刚转身,手臂就被林延枫抓住,回头,对上他那双认真严肃的眼睛:“她可有说过我什么?”
沈月看着她,顿了顿,才说:“她说了,爱上你不后悔,离开你不后悔,就是毁了自己也不后悔。你们其实都没有错,你们的过往更没有错,你们错就错在了碰错了时间。”
说完这话的时候,沈月明显感觉到了林延枫的手一紧。不知道为什么,感受着他那一紧,看到他那眼中猛然的刺痛,心里面竟有种十分微妙的感觉,似是被触动到了。
看来,他似乎也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这样想着,沈月叹了口气:“我想,她如果看到你如今为她这样,应该会很高兴。但是,或许会更希望你忘了她吧。”
“你这话……”
“林延枫,既然放手了就该彻底,不要在这种时候来眷恋愧疚。没有意义。”
听到这冷冷的一字一顿说出来的话,林延枫呆住了:“你……”
“什么?”
月悬高空,照耀出皎洁的宁静的月光,披散在寂静的大街上,仿佛一个温柔却又清高的贵妇,以一种冷傲却又不失柔和的目光俯视着这个帝都里白日繁华鼎盛此刻却有些凄清的大街。
林延枫晃着身子,步伐凌乱地在这个没有人烟的大街上走着,手上提这个酒壶,乌黑的发散着,一身紫衣也有些凌乱地敞开,露出精壮的胸膛,此刻看起来倒有股随性散漫的气度,与往日那个稳重清傲的他比起来有很大不同。
伍茗跟在他的身后,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家的主子醉成这个样子,心中真是焦急,而且最让他忧心的是,林延枫这一次的醉酒与过去截然不同,往常他就是喝得再醉,也会努力保持自己的仪态,可是今天,哪还见得到什么仪态啊?根本就是什么都不管了的漫不经心!
正想着呢,伍茗就看到前面晃着酒壶走的林延枫突然绊倒在旁边一家客栈门前的石阶上,惊了一下,赶紧小跑上去扶着他,口中说道:“哎呀,少爷,您怎么醉成了这样!”
林延枫却是不愿伍茗扶着,一甩手甩开了伍茗的手,呆坐在石阶上,然后一声自嘲的笑:“呵呵,醉了,醉一醉又何妨?岳沉影说得对,醉了反倒能放肆自己去想许多。不好吗?”
“少爷……”伍茗站在一旁无可奈何地看着林延枫,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心中有些责怪沈月对林延枫说那样的话,可转念一想,如果说让自己主子醉一醉心里会好受一点的话,那或许还更干脆些。更何况,自己根本阻止不了自己这位少爷。
“唉,倒没有想到,那位岳小姐说起话来却能那样冷淡漠然。”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伍茗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呵呵。她看起来也是个聪明的女子。”林延枫却是淡淡一笑,充满醉意的酒竟清明了许多,看起来有些往日冷静的状态:“且不说她本身具有的那种气质,就冲着弦冰将她引为知己这一点就可看出她的与众不同之处。”
“少爷,你,你酒醒了?”伍茗蹲下身,盯着林延枫的脸。这样说话的口吻和内容跟平时没有两样,看来少爷是这一跌跌醒了?
林延枫抬眸看了伍茗一眼,将手中的酒壶敲在他的头上:“臭小子,我什么时候醉过?”
“你现在就醉了……”伍茗有些闷闷地摸了摸自己被敲痛的额头,小声地嘀咕,显然对林延枫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颇有不满。
“哼。好了,时间也不晚了。我们回去吧。”林延枫却是不理会他,自己晃着身子从石阶上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酒壶里的酒喝得干净,然后便往后一抛,径自走了。
伍茗一见那空酒壶抛了过来,连忙手忙脚乱地接住,长长地舒了口气,忍不住在后面摆了个扔向林延枫的动作,当然,那动作也只是摆摆而已,量借他一百个胆,也不敢对林延枫动这样的手。
走掉的主仆二人并没有注意到,就在离他们不远的一个拐角暗影处,有两名女子在观察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