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口中默念着白邪所教的剑决。
月光之下,江源所持长剑而去,犹如有一种破竹之势,寒风四起。剑过之处,无一人站立。
哀嚎声充斥在耳里,血色弥漫,小王爷的眼里满是惊惧之色。何风眠扶着树站起来,掉头,慌不择路的想要逃走,这边的江源还在对付一个难缠的杀手。
竹女见情况不对,慌忙从草丛里一跃而出。
她的眼里尽是璀璨,也尽是冰冷的寒光,她的手轻轻抬起,便如一道铁墙拦住了何风眠的去路。冰凉的寒剑迸发出冷冽的光芒,细若微风的声音:“哪儿去?”却是力道十足。竹女的话如同一块重石砸在了何风眠的心间上,着实让他沉甸甸的疼了一下。
故作镇定的何风眠只会让竹女觉得可笑。
“原来是个聋子。”竹女的冷剑抵在何风眠的脖子上:“如此,你便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她说完,眼底只是沉溺着的笑,何风眠更加畏惧,嘴上却说道:“你只是仗着手中有权力,便可决定人的生死是么?我今日是不如你,你杀了我,改日也一定会有比你更强的人。”
他说完,很是痛快的闭上眼睛,口中振振有词:“我今日死,是死在乱世之下。历史不会留下我的名,也不会留下你的名。只是道这世间众人愁苦,像你像他也像我。动手吧。”
可是停在他脖子边上的长剑却滑下身去,睁开眼时,便是之前的那位少年,他挡在了女子的面前。
“多谢公子相救!”他行了一个礼:“公子今日大恩大德,我何风眠永世难忘,待我功成名就之时,必当涌泉相报。对了,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小王爷客气了。在下只是一介武夫,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下只是偶遇小王爷而已,不必挂在心上。”
江源将长剑重新佩戴好,看了一眼遍地的横尸,内心平静。
“公子客气了,我早不是这无用的小王爷。”语气里多多少少是会有无奈的。
王爷的名号是他父皇给的,如今他父皇都被软禁了起来,这大金朝的天下会不会就此败在胡人的手里都是一个未知数,他还有什么王爷可当?
这样也好,至少他终于不用屈居在朝廷之内,一直做他那只知吃喝玩乐的小王爷。
“如此也罢。公子多加保重,在下就此别过。”
“公子且慢!”何风眠对着江源的背影大喊了一声:“我看公子武功如此之好,不如与公子做个交易如何?”
人都是有野心的。
要实现他的鸿鹄之志,就必须得铺好基底。他虽然连眼前之人的名字都不知晓,骨子里却是莫名来的一股子信任。
江源眯起眼,有些好奇。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容:“你说说看?”
“公子今日救我,注定公子有福。公子可知今日那些官兵为何一定对我如此赶尽杀绝?”
“呵~皇室之事我一介平民怎会知晓?”
“那是因为我皇叔,不,是何松这个乱臣,当他篡夺皇位的时候,我就在场,我带走了最重要的东西,他今日就算是做上了皇位,他也没有实权,处理不了什么事情。刘伯骏盐税之案我也有所耳闻,听说是有高人相助,而且还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刚才见公子武功如此之好,怕就是那顶尖的高手无疑。”高手算不上,只是他什么时候名声竟然这么大了?
江源面色一冷,是他平时行事太高调了?以后执行任务谁都知晓他的话,事情倒是有些不好办了。
不过,他行事如此,换碧月楼不也同样?换碧月楼是公然的做着烧杀掳掠的买卖,这里的杀手都是出了名的冷血残暴。能够雇佣到换碧月楼的人,要不是你有特别好的机遇,要不,就是你特别有钱。
很久以前何风眠还在皇宫中的时候,听说竟然有人不怕死接了查山东盐税一案,更加可怕的是接了这桩案件的刘伯骏并没有惨遭别人毒手,而且还把事情调查出来了。
要说他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那是因为刘伯骏的奏书和卷宗刚刚到他父皇那里,何松便按耐不住犯事了。
而这奏书和卷宗此刻都在他的手上,只要将这卷宗上面的东西公之于众,不仅他何松要完,连此刻的朝廷也要完!这天下都要亡!
当然,前提是按照大金的法律,一丝不苟的履行,不然总会有漏网之鱼。
何风眠是悄悄的看了这卷宗的,里面的每一个人他都万分清楚的记得,里面牵涉的人数之多,商帮的势力范围之大,已经直接影响了大金朝这打下来的天下。
况且北边胡人来犯,内忧外患,这大金,怕是要覆灭了。
“倘若我是不答应呢?”江源面色冰冷。夏日快要过去了,一日一日的降温,连风都便冷了。
寒风吹起江源耳边的长发,僚僚的倒有些动人心弦。他始终是一个内心温柔的男子啊。
“不答应?”何风眠有些愣:“不答应也是公子的权利罢?只是风眠想告诉公子,这普天之下,需要有一个正义之人在皇位上,公子若是愿意助风眠一臂之力,又有何困难呢?对于公子来讲,没有半分损害不是么?”
“你说的对,可我不愿意。”
江源转身。
风更大了,风雨谷欠来。夏日快要结束,烦闷也将会结束。风吹起了江源的衣袖。轻盈的衣袖随风而舞,连江源看上去也是虚无缥缈的如一阵烟。
他是孤独的。
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倒在他的面前的时候,心里再无苦痛。江源麻木了,他觉得这样的麻木是可怕的。
“这天下是你们的,朝廷的混乱与厮杀我不想掺杂进去半分,能够活着已经不容易了,我不想再经历其他。”
江源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一样,一刹那间如同雨水落地,掷地有声,却也消失无影无踪。
何风眠有些失望,别人至少还能强扭一个不甜的瓜,而他却连瓜都摸不到。
江源说完,抬脚便走。
何风眠愣在原地,耳边回荡着江源所说的话以及他离去时隐约还飘荡在空中的脚步声。
他还是太高估自己了,以为自己多多少少都能招纳几个贤才,没想到事到如今还是自己孤身一人。
江源的身影在何风眠的眼里越变越小,小的好像变成了一个点。
不过……
为什么一直没有消失呢。
他有些愣住了。江源的身影又重新在了他的眼前。
他的眼里又充满了喜悦。
“何风眠,我答应你。”
他点点头,尽是激动快乐。
江源继续说道:“不过有个条件。”
“公子请说。”
“你别公子公子的叫我了。我又不是出自什么名门,就是一普通之人而已。还有,我最近恐怕还顾不得上帮你,如果你能受得了,你便跟我走。”
连江源这样的人都突然松口答应了他,这种犹如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他又怎会不高兴呢?
何风眠连忙答应了下来。
江源没有再说话。他答应下来,只不过是想到或许何风眠对于换碧月楼来说多多少少应该有些用。
何风眠就这么沉默的跟在江源的身后,一路万水千山,路过荒芜,路过广袤无垠的一片大沙漠,一路折腾,他们才终于回到了这久别的换碧月楼。
远远的,当江源等人看到茫茫一片金色沙漠之中那一点绿洲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了一种归家般的喜悦。
更近了些,宛如一座城池般雄浑建筑的换碧月楼清楚的出现在人的眼前。
江源松了一口气,队伍继续朝前行进着。
久别而归。
听说江源今日便会到达换碧月楼的时候,安照伊老早就已经在楼前迎接。
姑娘满腔热忱,一身红衣,不顾沙漠上火烧般僚僚的热,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烧的天空都要变得残缺。
她像是在等待未归的恋人一般。
只是心里隐隐约约间有种不舍罢了,想要把这人给藏起来,藏在自己的袖子里,自己去哪儿,也把这个人带去哪儿。
几个月未见,不知道江源如何了。
她始终是孤独的啊,他给过她就快乐便固执的认为这辈子的快乐都必须要他来给予了。
认得一人,便是只此一生。
当江源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的时候,她憋不住热泪,朦胧着一双眼睛,看见所挂念之人离自己越发的近。
爱到何处已不能忍受咫尺之距?
她便是一路狂奔,带着风,带着光,带着热,带着这如同广袤无垠的沙漠一般的思念,奔向他,走向他。
江源的眼里竟是错愕,冷意淡了些。
她便如一个要糖吃的小孩子一般扑在江源的身上。脸上带着笑,带着眼泪。
那个时候安照伊并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她只知道,江源走后,她是真真切切的在挂念着。才知道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日不见,思之如狂是何意义,是何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