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一个少女的心,当她看着躺在地上醒着的刘伯骏的时候,心里百般压.抑,同时又是百般欢喜。怕的是得罪了这位大人一不小心就没了命,高兴的是自己终于有一天能够扬眉吐气。
胡衣就这么盯着刘伯骏,不知道在深夜几更天的时候睡着了。外面一面喧闹,她听不见,累极了,睡了这一生中最安稳的一个觉。
而刘伯骏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大早刘伯骏就起来了,他没有惊动胡衣,一个人穿衣洗漱完毕,和江源竹女交代了一句才进屋叫胡衣。
无诚信不立,刘伯骏说出口的话他就一定会做到。刘伯骏叫了江源一起,他要和胡衣一起去胡衣的故乡,还了欠胡衣的人情。
之所以叫江源一起,是因为刘伯骏。他现在就像烫手的山芋。一方面饥饿的人想得到这美味,另一方面又想毁掉这烫手的东西。刘伯骏到哪里,想杀他的人就会追到哪里,他必须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
胡衣醒之后,刘伯骏去找了老鸨。
对于一个唯利是图的人,她才不管自己楼里姑娘跟着谁去哪里,是生还是死,她都不在乎。曾经也被男人狠狠伤过的他,变得狠戾,没有人.性。
老鸨,她在乎的就只有眼前的利益。只要给她足够多的钱,贱命一条的小姑娘而已,反正卖了,姑娘多的是,重新随便拐一个姑娘来算什么问题?
刘伯骏没说什么,默默地从怀里掏了钱。
一个尚书大人,赎一个青楼姑娘的钱还是有的。老鸨见刘伯骏出手阔绰,忍不住又敲了一笔。明知道对方是个贪得无厌的老女人,又何必那么斤斤计较呢?
堂堂的户部尚书,这一点钱还是不缺的。
老鸨高兴的接过钱,脸都笑抽了,抱着那发着闪闪冰凉银光的银子咬。牙齿有些痛,她就激.动的大叫,像是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钱一样。她扭动着有些肥.大的腰肢,自以为风情万种的扭身离开。
空气似乎在慢慢的凝聚,然后变凉,然后再沉沉的摔在地上,溅起一些灰尘,刘伯骏就那么愣在原地,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人们都看不见,其实刘伯骏已经被周围的灰尘包围,他的眼睛一片模糊,也许很多年以后,便不会再有人记得有个叫做刘伯骏的人。
刘伯骏愣在那里,不是因为老鸨坑了他一笔,而是心里憋.屈的慌。
不是他自己委.屈,只是替这些待在金园台的姑娘们感到难过。
许久,他才缓缓的移动身子,刚准备上楼,胡衣就已经叮叮咚咚的下楼来了。
她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看起来蛮重,刘伯骏给江源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江源帮着拿一下。江源摇头,胡衣是一个固执的人。
即使再重,拿到她的手里,她也不会吭一声的。
胡衣一脸轻松,说起能够回家,他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
即便是她拿了那么重的东西,走起路来也丝毫不见困难。她走在刘伯骏的前面,欢呼雀跃,步伐轻快。
夏天总会过去的,今日还不算太热,暖暖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上行走的几个人。他们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
一路上可以很沉寂,也可以欢声一片。
为了以防万一,所以刘伯骏让竹女留在了金园台,找了替身待在金园台里,(想要甩掉追杀他的人)因此,现在只有江源在,几个人一路开着玩笑。
江源问胡衣:“你哪里来的这么多东西背回去啊?这么重不累吗?”
胡衣摇摇头。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鼻尖已经冒出了许多汗水珠,大概是觉得江源这么看着自己觉得别扭,便赶紧一回身把汗水擦了去,回答说道:“这些东西就是一些普通的吃食还有衣服而已。有些时候遇到金园台里的客人赏赐,我便把这些吃食给留了下来……”胡衣这么说着的时候眼眶有些泛红。
太阳已经出来了,高高的挂在头顶。江源的头发都被晒的发烫。他拿出随身带的黑色纱帽,正好能够用来遮遮太阳。
“这些东西是我最近给他们留的,拿回家应该还不会坏。虽然天气热,不过这种点心应该可以放很久。他们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些东西,老了一辈子,还是该见见这些了。”
胡衣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哽咽,她努力压.着眼泪,可是还是没憋住,眼泪簌簌的往外掉。一边哭她便一边尴尬的笑:“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这么哭,太丢脸了。大人别生气……”
刘伯骏根本就没在乎这些,他对着胡衣直接说道:“待会儿到了你爹娘面前,不要再这么一口一个大人的叫了。”
胡衣有些为难:“不叫大人叫什么?”
“随你怎么叫好了,只要注意点方寸便行。”
刘伯骏的语气冰冷疏离,二人本来就只是普通的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而已,能好到哪里去呢?
刘伯骏根本不知道,自以为不亏欠自己的良心来还这个人情账,到了最后,竟然是亲自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准时没想到的是还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
听胡衣所说,她的家长就在镇外不远的地方。虽然不远,却也让她足足等了真么多年。
一路的奔波,下午黄昏,天快黑的时候,几个人才走到。
江源最是无语:“这就是你说的不远?”
胡衣一路上都在强调不远了,马上就到了,生怕还在半途中就反悔的刘伯骏,然后刘伯骏半路就给折回去了。不过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三个人马不停蹄的朝山东这个小镇这边赶。
走了差不多整整一天,虽然心里诸多埋怨,不过谁都没有说出口。
那是一个萧条破败的小村庄,一路上是干旱的地。本来官府说是种些什么的,只是遇到了一群村民类似冰魔神一样的阻止,村里什么都没种,这里穷的叮当响。有些人要不就是死了,要不就是搬到别处的地去了。
因此,这条路看起来杂草丛生,走过去时江源还觉得这有一种自己是游戏王的感觉吧。但是人会长大,总有些要变的,不能够永远拥有。
昔日这个村庄也是繁荣一片,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了。
隐隐约约的,刘伯骏似乎听到胡衣的苦笑声,他望着她时,发现她一切如常:“带路吧,咱们直接去。”
村子里的小道已经被茂盛的野草遮住了。这些野草大多有人的膝盖那么深,就怕这里面有毒物,毕竟是新草。
村子里是死一般的寂静,江源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来错了地方?可胡衣并没有停止她的脚步,仍然自顾自的往前走。
良久,他们才终于到了终极地点。
江源越走越不耐烦,刘伯骏轻轻皱着眉头,毕竟现在每个人都是精.疲力竭,走了一天了,就想着能够早日休息呢。
经过许多座房子之后,胡衣才终于在一间破败的小房子面前停了下来。
这么破败为什么?这么破败为什么?!
江源和刘伯骏都有些愣住了。以为只是贫穷,却没有想到条件竟然已经这般艰苦。
那根本就不能算作房子,连强都没有,只是简单找了不要的渔网给围了起来,然后用一些破布给补在上面去的。
忧国忧民的人是不一样。相信自己泱泱大国的同时也在怀疑,比如说刘伯骏这种人。
他突然想起了山东盐税的一案,据朝廷中的一些官员讲到,盐税一案,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国库亏空难道仅仅是因为一些寻常老百姓的食量大要打战等等事情造成的?盐税一案,罪肯定不在百姓,而是在于那些欺君罔上,女干险狡诈的贪.腐官员造成的。
刘伯骏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早在之前,因为那件祭祀的事情他还差点丢了性命,本来也是为了吃点东西,结果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再者是因为刘伯骏看了这里的生活条件之后,他就明白了一切,明白了那个游牧民族的村长最后没有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百姓没有交沉重的赋税,那么他们的生活至少要比自己现在的生活好几倍。
可惜的是他们都交了钱,这些钱被装进了贪.官的裤口兜,还要被贪.官们这样诬.陷。
可怜天下百姓,这江山,怕就是要败在这当今皇帝的手中了。他们提心吊胆,只是因为害怕一个清官的到来。
这个人便是刘伯骏。
只要刘伯骏一来,权臣似乎被刺客刺了一剑般。。
早在这之前,官府的人便在私底下已经串通好了一起,只要是外地的大官来,百姓的生活就算是艰难,也一样要过的好。
而胡衣这里,只见艰苦,不见安好。
因为胡衣家长的所在地,虽然也属于山东,管辖也是山东管。因为这里距离城里远,所以才没有军队驻扎,胡衣便是在这种环境下活了下来
也是这一次,偏偏让刘伯骏逮了个正着,得到了有关那群贪.官的第一份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