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女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突然挣.脱开了江源的手,转过身子,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竹女就已经远离了江源的视线。
当江源反应过来,看着竹女直冲冲的朝着安照伊奔过去的时候,他似乎已经知道竹女要做什么了。
可是江源已经来不及阻止,以为一切就要这么结束的时候,他闭上了双眼。
他只听见了女人的一生惨叫,随即闻到的一股血.腥味,他对这些已经再熟悉不过,江源似乎能够听到一个人倒地的声音。
江源在心底悲叹了一声,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个结局。
然而事实证明,是江源想错了。
当江源睁开眼睛,看到眼前躺着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一个人时,江源突然觉得天昏地暗,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子。
他meng的跌坐在地上,看着白邪手中的长剑,顺着长剑而滴下的是竹女的鲜血,刺目,且可怕。
躺在地上的,正是竹女。
她瞪大着双眼,似是不甘,似是愤怒。脖子上的剑口像一个巨大的骷髅,汩汩的鲜血就从那里冒了出来,像是奔腾不息的江河。身体蜷缩,不断抽搐,看的江源触目惊心,然而江源知道,这不是梦,这是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他的眼前。
他忽然有些绝望。
江源本来以为武功高强的竹女可以敌过安照伊,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情,也正是因为他的忽略,才害得竹女断送了性命。
“你杀了她……”江源喃喃,眼睛却是紧盯着白邪,眼睛里仿佛是要滴出血来,一点一滴,无不刻录着江源此时的愤怒。
白邪有些发怔,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竹女朝着他冲过来,他本能的抬起剑,连他都不太怎么清楚,自己怎么就亲手杀了竹女。
“你杀了竹女……”江源像是发疯了一般,meng的站起身来,手执长剑,极度癫狂,不停的在梁春熙的身体上一顿乱捅,他似乎是不可置信,不可置信杀死竹女的人竟然是他的师父。
“人是我杀的。”
正在江源发怒狂躁的时候,安照伊绕过白邪,上前一步,直接看着江源说道,面不改色,没有半点愧疚。
江源看着安照伊,忽然有些后悔。
他早该想到会有今天这样一个结局的,四年之前江源就应该一剑结果了她,不该把这样的一个祸害留在世界上的,不然也不会有如此结局。
安照伊说完这话的时候,最吃惊的是白邪,剑明明握在他的手中,为何他半点知觉都没有,却让安照伊给夺剑杀了人?
“她用的是三迷粉,这种能够让人短暂昏睡的药是我月乌亲自发明的,所以你们才会不知道,不过既然人已经杀了,我们也应该走了。”月乌平静的说完,一颗石子横空而来,突然打掉了安照伊手中握着的剑。接着月乌继续道:“我们只是在报我们应该报的仇而已,无可厚非,江源若是执意要为竹女报仇的话,那也行,既然白邪自称是安照伊的父亲,也就是说,你的仇,大可去找白邪报,俗话不是说子不教父之过么?”
她似是得意的说完,拉着安照伊就想径直离开。
不过,现在才准备走,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江源轻轻抬起手中的长剑,挡在即将要走的两个人面前,面色沉重:“你以为你们还能走得了?”
冰凉的长剑便贴在月乌的脖子上,他听见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扬起嘴角:“我江源不是你们想惹便能惹的。”
这具身体来自古代不错,一直以来接受的也是古代的教育不错,可他的身体里住着的灵魂是魏红春,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魏红春。
不是任人可欺,别人惹他三分,他必还他三丈。
这安照伊从小也是个暴脾气,只不过这几年是为了换碧月楼忍气吞声,但不代表她骨子里没了血性,听见江源这么说,心中的火气便是更盛,直接冲着江源吼:“我告诉你,洛溪你别以为你练成了天之卷就是人上之人,我安照伊,行的端坐的直我想杀的人,我便是一定要杀。况且她一个农家女,哪里配得上你?杀了她,只是帮你解决了你一直不好解决的问题。”
其实安照伊怎么敢说,她这么做的原因,完全是因为自己太嫉妒竹女。
竹女的确出生平凡,可她武艺惊人,技压群雄,让人更望尘莫及。更让安照伊感到不满的是这世界上唯独只有竹女,受到江源的喜欢,照顾,以及宠.爱。
安照伊说不出来自己的感觉是什么,大概是爱江源爱到骨子里,都恨不得江源变成自己的血肉,但凡他成为了别人的一丁点儿影子,就会觉得超级不爽。
“我的喜好还由不得你来决定!”江源垮下脸色,语气严肃,长剑没有半点要从安照伊脖子上拿下来的迹象。
“那好。”安照伊点点头,随即淡然的闭上眼睛,娓娓说着话:“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我也不想隐藏或是什么,我只想道明,江源,我和你的确是兄妹不假,可我喜欢你也不假,甚至不比竹女少一分半分,甚至爱你甚至爱过我自己。”
安照伊顿了顿,似乎说这些话对一个女子来说是有失矜持的,但安照伊现在已经不在乎了,反正她已经身败名裂,所有行为令人发指,她是江湖上所公认的水性杨花,哪个不想一刀杀了她?事到如今,她又有什么好再期盼的?
安照伊便继续说道:“洛溪,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在皇宫中的时候,在我嫁给何风眠的前三天,那个夜晚发生了些什么事情除了我和何风眠清楚,恐怕只有你再清楚不过了吧?你以为我真是傻吗?那晚你可是眼睁睁看着我被何风眠侮.辱的啊。”
按理说来,江源的武功是杀十个这样的何风眠也绰绰有余了,但他没有动手。他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面无表情的看着。
这,才是她安照伊最痛恨江源的地方。
江源为了去找他的那个所谓的舟玉公子,竟然已经慌的顾不上她了吗?
那是一个噩梦,安照伊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一个噩梦,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这么执着的,一直想要报仇。
江源静静的听着安照伊所说的一切。
对,她说的都是真的,当初是他江源心狠手辣没有救她于水火之中,可是那并不是江源不想救啊。若不是因为白邪在他身后点了他的穴道,强行将江源带走,依照江源的性格,又怎么会见死不救?
他累了。
江源实在是太累了。
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吧,不该再提起,不该再恨。
冤冤相报何时了?安照伊好不容易才和白邪的关系和好了一点,就因为自己再次变得僵石更。
他笑了笑,收回长剑,然后用力一刺,长剑刺入他的心脏。
阳光突然不晃眼睛了,江源第一次这么觉得这么轻松,第一次可以这么轻松的一笑。
安照伊不可思议的看着江源,眼睛瞪得老大,满眼的吃惊。可最终是她的尊严,让她抬起的双手,想要扶住江源的双手,还是放下了。
重重的,沉沉的,像被雨沾湿的灰尘,就这么掉在地上,不带一丝气息。
安照伊就那么愣愣的看着江源。
鲜血从江源的口中溢出,把他如雪般白的衣襟染的一片红,像是一大朵一大朵鲜艳盛开的梅花,可惜……
江源努力自己抬起头,笑容还僵在嘴角,他用剑撑住自己的身体,小声喃喃:“七小姐……我不欠你了。”
他想,一死百了,他什么都不欠了。
反正舟玉公子和竹女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他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所有的爱恨情仇,此刻都应该归于尘土,埋进心里。
江源的视线越来越昏暗,脑袋也越来越沉重,安照伊的身影也在他的视线里变得越来越渺小。
那一刻,江源似乎明白了,其实世界上并无真正的永生一说,所有的人都会死去,所有人的身体都会化作一根有一根的骨头,烂在田间地里,幸运的话,几千年以后,说不定你还会被发现。没有这个运气的话,你便是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
大雨滂沱,佛陀手执往生经,口中轻念。
他也叹说这世界上,有多少的痴人,就有多少的痴念。他也说,这世界上的每个人,生或是死,都是几千年以前或几千年以后的轮回。
这一世造了什么果,结了什么样的因,这一世,下一世,都会报在你的身上,毫不留情的报在你的身上。
就想江源,就想魏红春。
来来往往,只不过是生命的重复而已,并无永生一说。
江源觉得自己似乎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等他醒来睁开眼时,是倾盆的大雨,他似乎是觉得自己已经下了地狱,因为天空昏暗,京城的大冬天,是决计不会下这样凄惨的大雨的。
他笑了笑,笑尽自己的可笑。还在想着,恐怕自己死了,都没个收尸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