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里仿佛有了唾沫星子一般,满满当当的,都是江源对何风眠的嫌弃。
今日他站在这里,那就有他应该做的事情。
说他麻木不仁也好,他还活着,为他是这样的一个江源而活着。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等日后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江源摆摆手,上马,一阵疾风过,卷起满地沉沙,烟尘滚滚下,江源的身影消失在何风眠的视线里。
他只是想说一件再普通平凡不过的一件事情而已。
为了那个女人。
可惜啊,可惜,江源甚至一个机会都没有留给何风眠。
决战的时间很快到来,即便何风眠知道那日白邪放江源他们回去如同是放虎归山,果不其然,等到两日后,江源的军队竟然无故就增加了五千士卒。
要知道,这五千士卒不是说增加就增加的,难道这普天之下,真的有这么多人是仇恨他何风眠的么?
国家将亡之时,除了白邪,竟然没有一个人为了这大金朝挺身而出?
也罢,天要亡他,何风眠又怎能逃得过。
就算萨达曲这边带的人只有一万五千,可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萨达曲那边的人,一个起码顶俩,更何况……
更何况里面还有一百号人是换碧月楼之人。
换碧月楼的人,何风眠又怎会不清楚?
江湖上一直说的是,换碧月楼是天下第一大教,人也不多,一百多号人。
可若是你知道这一百号人全都像江源那般武功高强,杀人不眨眼,十步杀一人,以一敌百的时候,又会作何感想?
那是从内心深处传来的恐惧。
这恐惧,仿佛也让那三万士卒察觉了一般,还未上战场,何风眠亲自和这三万士兵喝下断头酒的时候,他就已经感受到了士气不振。最怕的就是他们这些人,真的会一去不回,背萨达曲江源他们杀的片甲不留!
何风眠怪不了他们,人世间有哪一个不是贪生怕死的?
更何况,还没我的开战之前,一件事情就已经传入了他的耳朵。
江源那边有一人,叫做折兰。
此番野心勃勃的进攻,恐是计划多年,一万五千人,人数上虽然有悬殊,可是却不代表力量。
数年之前,何风眠就已经知道又一人叫做萨达曲,一早就知道他有造反之意,只因为他孤身一人,孤军奋战,力量弱小,何风眠根本就没有把此人放在心上,没想到仅仅是这四年,他就已经有了这么多的拥护者,跟随者。
更何况,那名叫做折兰的女子,在江湖上是赫赫有名,被称为黑寡妇可不是浪得虚名。
既然是有所准备,那就一定打好了不会输的算盘。
果然,那个叫做折兰的女子准备了数多药丸,听说这些药丸吃了都有让人增加功力的能效。
卑.鄙吗?也不见得,他们为的不就是这一战吗?为的不就是他的宝座和这天下么?
何风眠并不是太看重这些,治理大金朝的这四年来,已经完全脱离了最初他的构想,换一个人来管理,说不定真的能够把这个国家治理好也说不定。
他知道此刻的三万士卒在不停的打着退堂鼓,他也知道,今日,便是他大金朝亡国之时。
但愿他何风眠的名字能够永世长存!
何风眠举起青铜铸造的酒杯,看了一眼杯中之浊酒,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对酒当歌,人生已经无几何可谈论!这才是真正的悲哀!
“三万士卒听令!今日,无论我大金朝存亡是否,都不可以退缩半步!要死,我和你们一起死在这沙场上!”何风眠对天而饮,一饮而尽。
脑袋混沌了些,杀敌的心思却没有在他的心里有半点消退。
“皇天当死!后土无立,我何风眠誓死而归!”
秋风萧瑟,何风眠的长袍被风卷起,一种冷寂之感涌上心头,大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许是被这般的何风眠所感动,三万士卒随之附和:“誓死而归!”
誓死而归……
誓死而归……
誓死……而归
战士们一声又一声悲壮的嘶吼之下,以为三万士兵拼尽全力,至少会有一线生机,却没有想到,这一线生机,竟然时被他们的皇后——安照伊亲手所断。
何风眠早应该想到的,安照伊根本不爱自己,突然答应嫁给自己,绝不会是为了忘掉江源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原来安照伊忍气吞声在他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天。
就是这一天,这一刻,能够亲手把他杀死。
自己的丈夫啊,她怎么忍得下心?
当三万士卒在沙场上奋力拼杀的时候,突然一个接着一个的不战而败,倒在地下口吐鲜血,也着实让何风眠吃了一惊。
慌忙找来太医的时候,太医的话很简单,他们中了鹤顶红,只是药剂少,拼杀了这么久,才导致毒素加快攻入心脏。
鹤顶红一旦进入心脏,就等于无救。
何风眠仿佛被当头一棒,他甚至想过,倘若今日真的是被江源所灭,他认了。大不了到最后一刀抹了脖子谢罪,就当他是对不起列祖列宗。
哪成想这三万士卒不是死于江源之手,而是败在了鹤顶红。
何风眠的脑袋一片混乱好端端的,怎么会莫名中毒。
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所有。
能够让这三万士卒同时中毒,又几乎同时死去的一个机会,只有喝断头酒的那一刻。
断头酒……
何风眠莫名的冷笑,心中的剧痛已经传来,该是她……
该是她!
是他此生此世说好永远相爱,永不背弃的那个女子。
安照伊!!你闻这般狠心?
怎能啊……
何风眠的心仿若是刀绞般的疼痛,冷汗簌簌的从他额头上冒了出来,他终于忍不住剧痛,跌下马去。
几乎只是一瞬间,士气满满的三万士兵几乎同时倒在地上苦苦嚎叫。
针扎般尖锐的疼痛,让何风眠的眼前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无比黑暗。
他痛的蜷缩成了一个煮熟的虾子一般,当何风眠无力的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出现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一刻,何风眠不是心上痛了。
他觉得自己是真正的该死。
安照伊此刻就站在倒地的何风眠面前,她没有笑,也没有哭,面无表情,神色冷漠。
“何风眠,不觉得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么?”
是啊,是他咎由自取吧,何风眠望着安照伊,无比绝望,一句话也说不出。
“想不到吧,何风眠,你竟然也有这一天。”
对,按照计划而来,安照伊接到安庭谚的命令之后,只需要想办法帮安庭谚一把便够了,这一次,安照伊总算没让他失望吧。
让安庭谚简直是不用吹灰之力,便可轻松灭掉这三万士兵,然后攻占京城。
可是安照伊并没有完全按照计划行事,至少,至少她想亲手杀了何风眠。
“何风眠,躺在这冰凉的地下舒服么?……说不了话是吧?何风眠,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活该变成这幅样子。”
安照伊怎么忘得了,怎么忘得了何风眠吧自己扣在冰凉的地下时的羞.愤?!
强人所难,拼了命的想占有她,这就是他何风眠对她的爱?!
这所有的仇恨,一点一滴,安照伊全部把他们记在心间,这就是今日她对他的报复!
安照伊嘴角的冷笑无比渗人:“何风眠,你现在觉得可怕吗?知不知道你活不了多少时日了,很快你就会像千千万万人那样死去,你信不信呢?”
信与不信都在一念之间。
“你为……为何呐?”何风眠用尽全力,好不容易,也才吐出这么几个字,安照伊无所谓的耸耸肩,摇摇头。
“没有什么为什么,就当是为了当初你就那么cao完我之后不管不顾,扔我在地下躺了三天,皇宫中这件事情被人尽皆知,就这么简单。”
她是觉得丢了颜面?
并不,她只是觉得从何风眠无情占有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失去了爱的资格。
她不能再去爱别人,别人也再不能来爱他。
什么东西都是相互的,就像现在这样。
“何风眠,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有你的孩子了,刚刚一个月。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安照伊的笑像是修罗一般,听闻此话的何风眠嘴角扬起一抹笑,仿佛用尽了他的所有力气,何风眠有气无力,伸手想要抓住安照伊,安照伊嫌弃一般的将他的手给狠狠推开:“何风眠,我有了你的孩子是不错,可你都已经快要下地狱了,我还留着他干嘛?让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爹,生下来就被人唾弃是吗?”
她瞪着何风眠,她再也等不到那个她想要的答案了。
“可是我爱你啊,留下他吧……留下”
每一字一句仿佛都是从何风眠撕.裂般的xiong腔中蹦出来一样。
一字一句如同铁锤,重重的捶在安照伊的心间,发出闷闷的声响。
说完最后一句话的何风眠终于一命呜呼,带着所有的不甘下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