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胆怯都是奢侈
初夏的天气,天气像恋爱中的女孩,时而晴空万里,时而滚雷暴雨。几声闷响过后,雷阵雨已经汹涌地下了起来,乔夕颜蜷缩在副驾座上,一句话也没说。夜幕渐渐垂降,城市华灯初上,明明该是霓虹妆点一派流光的景色,却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濠雨洗刷,再怎么鲜艳的颜色也只剩朦胧的光影。雨刷开到最大,但还是有四面八方纵横交错的雨丝阻挡着视线。
徐岩的脸色像这阴晴不定的天气,已经自动进入暴雨红色警报模式。乔夕颜从后视镜的折射角偷偷看着徐岩的表情,心中暗笑不已。
乔夕颜原本是想解释的,可是她真的很少能看到徐岩有这样的反应,这会儿她要是不趁机逗逗他简直枉为人。
徐岩将车停在路边,双手撑着方向盘,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冷地说:“冰淇淋好吃吗?”
乔夕颜憋着笑,肩膀都恨不得抖起来了:“好吃。”
徐岩转头,看着她的眼神如同鹰隼面对猎物,凶残至极。他顺手拿了驾驶台上的伞,“啪——”的一声,关了车门,冲入雨幕中去了。
乔夕颜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他不是真生气了吧?难不成他要把她一个人丢在马路上?她摸了摸包里的驾照。幸好带了,自己也能回家。
她刚准备换到驾驶座去,就看见徐岩清隽的身影出现在宏浑的雨幕中。他手上拎着一个环保袋,上面印着大大的LOGO,正是方才杜维钧给她买冰淇淋的那一家。
他跳上车,毫不客气地把冰凉的袋子扔在乔夕颜身上。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暴雨气息,潮湿,带着点点泥土的清气。乔夕颜伸手打开袋子,里面花花绿绿全是盒装的冰淇淋。她愕然地抬头看着徐岩,无比惊诧地说:“干嘛啊这是?”
徐岩瞥了她一眼,无比严肃地开始数落她:“以后要吃什么我给你买,别跟没家的孩子似的,随便谁给的都拿着。我没教过你吗?小孩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小心遇到拐卖的,给你拐山里去。”
乔夕颜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翻了个白眼,也不想逗他了:“行了啊你,越扯越远了是吧!就一小弟弟,啥关系都没有,你胡说什么呢?”
徐岩顿了一下,原本有些严峻的表情渐渐松了下去。他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有力地敲击了几下,随后转过头看着他,眯了眯眼说:“没说什么啊,你不会以为我吃醋吧?我只是觉得你乱吃别人给的东西,不好,会得病。”
乔夕颜嗤鼻:“那你给我买这么多,同一家的呢,不得病。”
徐岩发动了车,一脚踩下去,车骤然驶动,溅起了一地的水,急急的雨势也变了方向落在挡风玻璃上。
他进入安全模式以前,最后对乔夕颜说了一句:“我买的,你吃病了我照顾你我乐意。”
那样理所当然的表情。下巴都要翘上天了。乔夕颜瞪他一眼。也不想再理他,拆了冰淇淋开始吃。大勺大勺地挖,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她重重地咬着勺子,在心里把某人腹诽了N加一遍。
这家伙真幼稚,她都不兴说他了。吃醋就吃了呗,还不承认。她又不会笑他,相反她还觉得挺好玩的。
那天大概是冰淇淋吃得太多了,真被徐岩那乌鸦嘴说中了,她上吐下泻还发起了烧。徐岩照顾了她一整晚。她身体难受,一直在说胡话。迷迷糊糊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呓语什么。只是觉得仿佛进入了一个被她刻意尘封的梦境中。兜兜转转,拼命挣扎逃离,却仿佛陷入蛛网的飞蛾,越挣扎越窒息。难受极了。
她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她是从徐岩的怀抱中醒来的。徐岩比她睡得还沉,长臂伸展,将她固定在他怀抱的一小方天地里。用一种很亲昵的呵护姿势。
乔夕颜抬头盯着他下巴上新生出的青须,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像被针芒扎了一下,变得无比柔软和敏感。
她突然好希望时光就这样停下来。她不想去分析她和徐岩的各种利害关系,也疲于和他博弈。她只想这样依靠着他,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安眠。
她太怕冷了,从小到大一直如此,可是从来没有人来抱紧她。
小时候她无数次从噩梦中醒来,她叫着妈妈,妈妈不在,叫着爸爸,爸爸不应。
柔弱的妈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清清冷冷的阴阳怪气,对谁都好像是一样的,而爸爸,她总是找不到他的身影。
人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小情人,她想,上辈子她一定没有和爸爸结下善缘,所以这辈子注定如此。
她一直努力让自己坚强,甚至连噩梦中她都做着那个披荆斩棘拯救自己的角色。
可她还是在心底卑微地寻求着温暖。像每一个女人一样。
她轻轻地往徐岩怀里钻了钻,鼻端酸酸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好想哭。她早已分不清对徐岩是缺乏父爱的依赖,还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她只是隐隐觉得,似乎有些不想离开他了。
这是危险的信号吗?乔夕颜不知道。
有些感情,像洪水一样,一旦溃堤,就汹涌澎湃一发不可收拾。
就像此刻的她一样。
徐岩睡到中午才起床,打破了他坚持许久的生活模式。两个人在上班日的中午坐在家里吃饭。这感觉真有点怪异。
徐岩吃完饭也没有离开,就坐在乔夕颜对面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直把她看得发毛。她的心砰砰砰砰地跳着,耳畔有嗡嗡的嗡鸣,仿佛全身的血液都不堪重负要冲破血管一样。她皱眉,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嘀咕道:“看什么呢?没见过美女啊!”
徐岩眨眨眼,无比淡定地说:“美女不是骂人的词儿。”
乔夕颜身体不适,不屑与他斗嘴,低头吃自己的饭。
“今天给你请了假了,你就在家休息。”
乔夕颜呼哧呼哧地喝着粥,含含糊糊地回答:“知道了。”
徐岩看了她两眼,又说:“这就是让你长记性了知道吗,吃人家的东西就生病了吧!难受吧!看你以后还吃不吃!”
他还不依不饶没完没了了!乔夕颜毫不客气地回应:“切!你就知道不是吃你买的生病的。”
“大人教训你的时候,不要顶嘴。我没有教过你吗?”
“见好就收吧!徐总!”
“……”美好的中午,就用来耍嘴皮子了。造孽!
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徐岩也趁机偷懒。下午他也没去公司。乔夕颜午觉睡醒起来,他还坐在房间里,面前摆着笔记本,噼里啪啦的一直在敲键盘,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乔夕颜无聊,拿他的汽车杂志来看。看着看着心底就开始有非分之想了。
顾衍生那女人都换几辆车了,她还在坚守环保低碳生活,实在是有点差距太远了。不说进入资产阶级吧,她就想脱个贫什么的。
她拿着杂志,翻到新车介绍的页面,贼头贼脑地窜到徐岩身边,状似无意地说:“兰博基尼最新款又上市了。最近新车什么的都上得挺快的啊!”
徐岩头都没抬:“然后?”
两个字,把乔夕颜接下来想说的话都堵回去了。正常情况男人不是该说“你想要?”这样的话吗!!!
乔夕颜咽了咽口水,生硬的把想说的话都吞了回去,悻悻地说:“我瞧不上,不屑买。”
“是吗?”徐岩笑,“想想还是给你买辆车吧!省的你每天说梦话都骂我。”
“哪有啊!”乔夕颜心里咯噔一下,暗想难道做梦的时候嘴没管得住?她拍了拍自己的嘴,谄媚地凑上去弥补,使劲拍马屁,“徐总,你真的要给我买车?徐总你怎么这么好啊!!”
“十万以下的,你随便挑一款吧。”
“……”乔夕颜像被人临头兜了一盆冷水。热情一下子被浇熄了。她阴森森地笑着,“真大方啊徐老板!”
徐岩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回头看了乔夕颜一眼,慢条斯理地说:“真想买?要不说点好听的话?”
“徐老板,你老婆真漂亮!”大言不惭啊!
徐岩挑眉:“勉强算吧,但我没说你说的好听就给你买。”他毫无愧疚感地合起笔记本,起身离开,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末了,他回头说,“我回公司了,你别到处跑,什么都不准吃。”
“……”乔夕颜气鼓鼓的背对着他,不理他。
“我大概一个半小时就能回。你要真想买车最好保证这一个半小时别惹我生气。”
“!!!”乔夕颜双眼闪光地回过头。只赶得上瞻仰徐总伟岸的背影。
这男人怎么这么帅?我去!
“顾衍生你知道吗!我就跟跳进白菜地里的兔子,飞进茅坑的苍蝇一样,幸福真的来得太突然了!”乔夕颜夸张地向顾衍生表述着激动之情,本以为顾衍生能感同身受,谁知她口沫横飞半天,只获得顾衍生一声揶揄。
“您老人家比喻用得真好!”
“我就是太太太激动了!忽略忽略!”事情都过去几天了,乔夕颜还是一提起来就竹筒倒豆子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买的什么车啊?”
乔夕颜“嗨”了一声,特别谦虚地说:“和你的一样,沃尔沃,老徐说了,安全为主!”
顾衍生“啧”一声说:“我看吧!你们家徐岩是太了解你了,知道你是马路杀手,为别人的安全着想来着!”
“顾衍生,你说说你心理多阴暗!”
“哈哈哈!”
“……”
回想那天徐岩带她去买车的情形她就想笑。
徐岩那家伙嘴还是一贯的缺德,还没出发就逗她,煞有介势地说:“给你买个B开头的车吧!”
乔夕颜哪知道他的目的啊,傻乎乎的往坑里跳啊!满脑子放礼花啊!心想这男人怎么这么好啊!B开头的!那岂不是宝马,奔驰,宾利!老天!难怪全世界的女人都想嫁高富帅!这这这!太爽了吧!
她窃喜着,却还矫揉造作地说:“太破费了吧!”
徐岩那厮,阴险一笑,说:“我瞅着比亚迪不错,就给你买这个吧!”
一句话把她的热情全浇熄了。这男人,纯粹是个葛朗台!守财奴!
不过吧,徐岩也就说着逗逗她的。他风风火火就带着她选了辆沃尔沃。那爽快劲,可把乔夕颜迷死了。看她得瑟,徐岩敲敲她脑袋说:“不指望你能报答我,以后在梦里少骂我几句我就谢天谢地了!”
乔夕颜笑得很小人得志:“我以后天天在梦里给您唱赞歌!”
徐岩不屑地睨了她一眼,没搭理她。不过她也不在意,那会儿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新车上。
车选好了,也没等,现车就开回家了。乔夕颜想,这回可终于打入资本阶级内部了,她也要开始给环保事业加重负担了,真是罪孽深重。
自从乔夕颜买了车,不管说什么,她都一句话:“没事!我有车!”仿佛全世界只有她有车。
她这张招祸的嘴也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只要开车出门了,就跟义务司机一样,送完这个送那个。最恶心就顾衍生一家子,两口子想出去二人世界,一个电话打过来就说:“反正你有车,把我家孩子接你那玩一晚吧!”
乔夕颜挂了电话纳闷不已,这有车和把她家孩子接家里玩有联系吗?不过乔夕颜一直是讲义气又体贴的主儿,想想人家两口子也不容易,正值如狼似虎的年龄,成天带着俩孩子做点什么也不方便,送公婆那去老人家火眼金睛他们也不好意思。他们这些二人家庭的,能帮就帮点,况且她家俩孩子也挺可爱的。
去接孩子之前,乔夕颜还特意去做了个新发型,力图在孩子们面前维持自己完美的形象。谁知她在家里揽镜自照,身后有个闲得慌的嘴没拉链,时不时就射两支冷箭过来。
乔夕颜气得不行,一转头,狠狠瞪他:“我觉得我这发型挺好看的,你不懂欣赏!”
徐岩轻蔑地看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发型好看和人丑是两回事。”
“……”乔夕颜气得话都说不出了!这男人是不气死人不罢休星来的吧!她横眉冷对:“你更丑!你还说我!”
徐岩笑得很无耻,表情惬意,眼波勾人地看着她,大言不惭:“我再丑也是你老公。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
乔夕颜狠啐一口:“切!我精神上的老公可不是你!”
“没事,我肉体上的老婆也不止你。”
靠!心里一把火烧了起来!直冒三丈啊!
“徐岩你去死!!”
“我死了你就没老公了。”
“我呸!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男人可满街都是!”
“可是别人不会像我眼光这么差,看上你这种小孩!”
乔夕颜下巴抬得高高的,用鼻孔看着他:“现在正流行萝莉,你不懂吧!小孩才受欢迎!”
徐岩笑笑,眼尾挑起,带着点坏坏的痞气,他指了指乔夕颜的胸口,好整以暇地说:“你误会了,我说的小,是指,你这儿。”
“流!氓!”乔夕颜捂着胸口,决定不再理他。得了,耍嘴皮子不算什么英雄,输了也不丢人。乔夕颜如是安慰自己。可是被沉重打击了的她脑子已经有些不清醒了,她晕晕乎乎就问出了一句让自己毕生后悔的话。
“你真的觉得我长得丑吗?你看着我的眼睛。”
“不好意思,看不下去。”
乔夕颜感觉喉间一阵腥甜,自作孽啊!又给他机会了。她冷静地深呼吸,慢条斯理地说:“以貌取人,是人类无知的表现。”
徐岩起身拿了车钥匙,往外走去,末了回头看她一眼,幽幽说道:“看着你无法不无知。”
“……”乔夕颜跟在他身后,张牙舞爪隔空对他使出了降龙十八掌,九阴真经,罗汉拳,醉拳,猴拳等等早已绝迹于江湖的武功……
她对着徐岩的背脊腹诽:等着吧徐岩!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的手上!死在你这张臭嘴上的!等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乔夕颜和徐岩亲自去接顾衍生的两个孩子。不过他们家的俩阎王显然不太买账。尤其是老大,小大人似的,一针见血地说:“你们就是要去过二人世界了!就把我和小满当包袱似的!到处扔!我们肯定不是亲生的!”
一句话,把小的也弄哭了!
叶肃北那没人性的,自己孩子哭了也不心疼,戳着老大的脑门说:“既然你已经知道真相了,你要去找你亲生爸妈我也不拦你了。实话跟你说,你不是我亲手捡的。”
一句话把那臭小子气得够呛,他牵着妹妹就跟乔夕颜走了。头都不带回一下。
俩孩子心情不好,到了他们家也一直不说话。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倒果汁也不喝,给的蛋糕也不吃,反正就是全不配合消极抵抗就对了。
乔夕颜可不是什么善茬,俩破小孩不理她算了,拿了衣服就去洗澡了。
洗完澡,口干舌燥,她从冰箱里拿了瓶纯净水喝着,等她再走回客厅,眼前的情景让她差点没一口水喷出去。
一贯高高在上嘴贱缺德对人阴阳怪气不冷不热的徐岩竟然极有耐心的陪着两个小孩玩棋,讨好的意味是那么明显,乔夕颜垫脚看了一眼,他们居然在玩飞行棋!
飞!行!棋!
乔夕颜瞪着眼睛往前走了几步,就听见一大两小无比诡异的对话。
叶家老大顾惜朝说:“徐叔叔,这一轮你不能再掷色子了。”
“为什么?”
“因为要让着小满啊!男人要让着女人!”看不出来,这孩子年纪小小的,倒是挺会来事的!
徐岩果然听话地把色子放下了。谁知那言辞咄咄的小子立刻阴谋得逞地把色子拿了起来,一连掷了两次。
徐岩颇沉得住气,笑着问:“不是说要让着女人吗?”
那臭小子恬不知耻地说:“妈妈说我是小男孩,还不是男人!”
一句话,把徐岩噎得无话可说。
乔夕颜在一旁看热闹看得乐死了。终于有人治得了徐岩这混球了!
大概是她笑得太过张扬了,徐岩一道目光射过来,霹雳巴拉像有火在空中烧似的。乔夕颜无辜地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徐岩放下棋子,起身走到乔夕颜身边。像一道阴影将她全部笼罩,他轻轻一扯,就把她扯进了房里,半掩着门,他将她抵在墙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客厅的一点光亮,他棱角分明的脸孔隐匿在这黑暗中,却又隐隐有一些轮廓,环境越是暗,他眼睛的光就越是锐利,成为让人失去理智的绝佳蛊惑物,他结实硬朗的的男性身体侵压着她,很快,她就感觉两个人的身体都热得要烧起来。
他修长的指节在她脸庞上滑动,沿着她线条流畅的下颌骨,一路蔓延至她的肩臂,仿佛马上要进行演奏的钢琴家,用饱含深情和眷恋的情绪抚摸着他的拍档、伙伴、甚至灵魂。
乔夕颜很清楚地听到了自己鼓噪的心跳。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们都没有说话,破坏这暧昧又迷离的氛围。
思及外面还有两只小鬼,乔夕颜提醒他:“别乱来,今天不是你发情的时候。”
徐岩笑,低头咬着乔夕颜的耳垂,乔夕颜耳垂一热,全身冷不丁抖了一下。
“是你先勾引我的。”他无赖地控诉。
乔夕颜无辜极了,她只不过是洗完澡出来看看两个孩子!老天!她可是穿得很严实的!这就是人心里想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他满脑子都是精虫,看到的自然也是这个了!
乔夕颜推开他:“少给我丢人!人孩子还在呢!”
说着,一把推开了半掩的房门。
门外站着叶家的小公主,叶小满。她偏着脑袋无声地看着他们,如两颗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那纯洁劲儿,愣是把乔夕颜这老流氓看得脸红了。
她傻愣着站那,最后是徐岩走出来,抱起了小满,一脸宠溺地说:“走,叔叔接着跟你们玩。”
小满纯洁地看了看徐岩,小心翼翼地问他:“阿姨犯错了吗,叔叔为什么要咬阿姨呢?”
徐岩点头:“嗯,阿姨不听话,犯了很大的错,小满可不能学她。”
“阿姨真可怜……”
乔夕颜傻眼地看着渐渐走远的这一大一小,不知道为什么,胸腔里暖暖的,有一种无名的情绪,让她的心脏柔软得不像话。
她看着徐岩高大的背影,在心里悄悄地说:
徐岩,我很胆小,我会怕,怕爱上你会粉身碎骨挫骨扬灰。
如果有一天我决定给你生个孩子,请你,一定一定要爱上我。
徐岩早上起得很早,叫两个孩子起床,哄他们吃早饭,然后亲自送他们上学。
看他忙前忙后,乔夕颜总有种很玄幻的感觉,很显然,徐岩已经完全做好了做爸爸的准备,任何事到他手上都游刃有余。可她呢?没有人告诉她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子,她不是疯狂的赌徒,在这个庄为大的时代,她只能死守自己仅剩不多的筹码。
徐岩出去后没多久就给她打来了电话。他要去W市出差,让她给他收拾行李。她怨声载道:“你怎么一天到晚出差啊!我这儿到底是你家啊还是酒店啊?”
电话里的徐岩哭笑不得:“当然是家啊!”
“是家你成天不在啊!”
徐岩语气轻松地笑着:“肯定不能是酒店啊!酒店每次去等着的女的都是不一样的,家吧,每天回来就你一个,没动力每天回了。”
乔夕颜咬牙切齿地诅咒:“你死在外面吧!祝你得艾滋!”
“我得了你也跑不掉!”
“呸!”
乔夕颜边给他收拾行李边喋喋不休地骂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很舍不得他出差。很奇怪的感觉,就像小时候依赖爸妈那样。她害怕这种感觉。
太过依赖一种感情,最后崩溃的时候,她根本没有能力承受。
早上一到公司就听到同事们窃窃私语地八卦着什么。十点多的时候,沈凉下楼送文件,乔夕颜趁倒茶的空档把沈凉拉到茶水间。
“什么情况啊?今天怎么怪怪的?”
沈凉小心地看了一眼外面,压低声音说:“出了点状况,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反正就好像器械出了什么问题,有病人死了。”
“啊?”乔夕颜瞪大了眼睛,“那是我们的问题吗?会不会是操作不当啊?”
沈凉抖肩:“具体还不知道,徐总和苏妍姐今天晚上的飞机去W市。”
乔夕颜点点头。这才想起,徐岩早上打那个电话的时候口气是那么平常,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难道真的泰山崩于眼前也面不改色吗?
她为什么突然有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沈凉喝了口茶,悄悄将一个小纸条塞进乔夕颜的口袋,低声交代:“今天早上我接到个电话,是陈总打来的,陈总你知道吧,前老板娘,我可不是知道你和徐总关系嘛,就留了心眼,偷听了苏妍姐的电话。”
她凑在乔夕颜耳边说:“她约了徐总下午见面。地址我抄给你了,你要是有空最好还是去看看。现在天涯上不是特别多EX的帖子嘛!徐总这个可是十年!不得不防啊!”临走,她拍拍乔夕颜的手臂说,“保重!多为自己打算,有什么就留证据,我们公司挺值钱的,要真悲剧了,你也能分不少钱!”
乔夕颜哧一声就笑了,一巴掌拍过去:“去你的!我才不在乎呢!我背后有的是人撑腰!我婆婆第一个不饶他!”
虽然嘴里说得信心满满,但是只有乔夕颜自己知道,听到这些消息,她心里一丁点底气都没有。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对徐岩培养出的那么一点信任和安全感,就因为这么一张小小的纸条全然消弭。
她拿出纸条看了看,撕碎,扔进了纸篓。
W市的医疗事故在当地已经引起了一片哗然,现在院方一直在和公司联系。公司派过去的专业鉴定人员也私下打过电话回来。确实是器械使用不当造成的。这批器械都是才从德国弄回来的新家伙。使用和维护方法公司都有很清楚地向购买的院方出示说明,但这次院方为了减少损失,一口咬定是这批昂贵的医疗器械有质量问题。
如果是以前,徐岩完全会按照司法程序,但现在网络和媒体为了新闻效果颠倒黑白捏造事实的功夫实在让人胆寒,公司正在申报上市的阶段,真的经不起任何一丁点不和谐的诋毁声音。听证会那边听闻到什么风声,对公司会是巨大的损失,因此,徐岩不得不决定,这一趟由他亲自去。
早上,当他正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岳苏妍进来了,还是一如既往地送了一杯茶。
当时徐岩正在打电话,岳苏妍送完茶也没有离开,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直到徐岩挂断电话。
“有事?”
岳苏妍点点头,斟酌了用词说:“陈漫小姐今早打来了电话,约您见面。”
徐岩皱眉:“不见。”
“她说她愿意把手上公司的股权卖给您,但是要求面谈。”
徐岩想了想说:“地址和时间发到我手机上。”
“是。”岳苏妍微微颔首,离开了徐岩的办公室。
徐岩看着眼前成堆的文件,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
陈漫始终记得那一天,从非洲回到陌生而熟悉的家乡。一个人从舷窗看着窗外的云和地下模型一般的城市。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也许还抱着最后一丝期待吧。
女人都是傻的。她也不能免俗。
和徐岩在一起十年,分手两年多,她已经有了独立的经济能力,却还是坐惯经济舱。她是做销售的,一年四季到处跑,创业初期为了节约成本,一直委屈自己,直到后来做出名堂了仍是改不过来。她和徐岩走过了最辛苦最难捱的几年,却停止在繁花似锦豁然开朗之前。
她排在长长的队伍里,等待着取行李,队伍缓慢地向前,她握着手臂,听着耳畔嘈杂的说话声、远处飞机起落嗡嗡的噪音以及广播里中英双语的航班信息……
巨大的空港里来往着各种各样肤色语言的人们,有人回有人走,有人哭有人笑,仿佛人间百态。
她失恋了。十几年来她一直伪装的坚强在失恋后全数被击溃。多么庸俗的剧情啊,深爱的男人结婚了,新娘不是她。
光是想想她就泪如雨下。
那天给她递纸巾的是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十来岁的女孩,用蹩脚的普通话对她说:“姐姐,别哭,坚强些。”
连陌生人都知道她不坚强,可是那个相伴十年的人,却送还了她赠予的礼物,全数否认了他们之间那些温暖的回忆。他冷静,他自持,他给她留话:“你是大人,好好照顾自己。”
想起这一切,她难受地闭上了眼睛。陈漫坐在约定好的餐厅里,手上握着一杯温热的清茶,心中最苦涩的声音响彻在耳畔:
徐岩,你真的觉得我是大人吗?还是你一直假装,看不见我的脆弱?
徐岩一贯守时。他准时地出现在她视线里。那一刻,仿佛十年间两人在异国他乡相互扶持从青葱走向成熟的日子拨开云雾全数显现了出来,她心底久久不能平静,强压着那些悸动和心痛,她努力用最平常也最美好的姿态面对他。
徐岩没什么表情。一坐下来就开门见山要和她谈股权。那么公式化的样子,仿佛她真的只是个陌生人。
心痛竟是百般难忍,她只觉自己气若游丝,她紧咬着嘴唇,一字一顿地问他:“你只是为了股权来的对吗?如果不是我说愿意把公司股权卖给你,你不会见我,对吗?”
徐岩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绝决地点头:“是。”
毫不留情将她心中所有的期待挫骨扬灰。
她死忍着眼眶里那些懦弱的象征,紧握着自己的拳头,努力冷静地说:“股权我可以卖给你。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徐岩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点头:“你问。”
“你一点都不爱我了,是吗?”她知道这个问题问得很没有自尊,但是她真地想知道这个答案。十年,她真的放不下。
“这个答案有意义吗?”徐岩抿了抿嘴唇,用很冷静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我结婚了,我必须对她的一生负责。”
她不甘心,她仰着头,倔强地问他:“那我呢?”
徐岩沉默片刻,温柔而缓慢地说:“对不起。”
仿佛一把刀,一片一片凌迟着她的血肉。她仿佛听到胸腔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原来,心碎是这么疼的感觉。她觉得自己都快不能呼吸了。
当她收到徐岩送还回来的手表,她就猜到,一切真的结束了。十三年前,她日夜颠倒拼命打工攒钱给他买了第一块手表,她开玩笑对他说,以后每年送一块,等他老了就办个展览会,多酷。
可如今,他把一切都退回了。
这就是她爱了十年的男人,曾经她最爱这样的他,果决专一,一点都没有那些花心男人的劣根性。可如今她才明白,很多东西,换了位置感受是完全不同的。过去她最爱的,成为如今她最恨的。
她恨这个男人,恨他的痛快,恨他的果决,恨他的清清楚楚。
她喝光了面前的茶,用尽全部的力气扯出一个笑容对他说:“股权我会走法律程序给你。不用买,我给你。”
“徐岩,”她一字一顿地说,“你可以走了。”
陈漫也不知道那一天她是怎么离开的。她只觉得自己的双眼像永远不会枯竭的海。好像这辈子所有的眼泪都为他流了。那样的精疲力竭,身体和精神的负荷全都到达了极限。
她一个人坐着电梯下降,观景电梯让她能清楚地看到这个城市的忙碌和繁华。只是没有了他,她看到的一切都只剩苍凉。
她难受地用双手捂着脸,指缝间的水汽终于干涸。
她脚步虚晃地走出大厦,还没进停车场就看到一直等候在那的女人——乔夕颜。
陈漫下意识挺直了背脊,无论如何,她都不愿在她面前失了风度和气势。
原本以为她等在这里就是来者不善,乔夕颜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气场很强,却只是平常地对她说话,用仿佛老朋友一般淡淡的口气:
“陪伴一个男人成长的女人,多半都不是他的最后一个,也许你觉得不公平,但你必须自己承担后果,是你自己错过了时机。”她轻轻地扫她一眼,“所以,如果很辛苦调教出来一个好男人,千万不要轻易地说分手。分手对感情的作用,就是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
乔夕颜说完这些话突然就笑了:“你是不是心里特别纳闷,特别想说一句,‘你算哪根葱啊?需要你来说我?’”她大大咧咧地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闪烁,也容不得人有一丝的逃避。
她说:“我从来不是哪根葱,我就是一大瓣儿蒜。你和徐岩过去的事我不管,但是我和徐岩结婚了,只要我们一天没离,你最好是离他远一点。”乔夕颜打量了她两眼,警告一般缓缓说道,“我从来不是善茬,惹着大瓣儿蒜,也一样有你哭的。”
“……”
乔夕颜离开的时候,仿佛脚步有风。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并不符合她的性格,她一直直来直去,看不顺眼就动手,从来不懂什么叫淡定,大老粗一个。在看到徐岩的车出现在这间餐厅停车场的时候,她就有种时光倒退的感觉。很多年前那种无助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是的,她很失望,失望徐岩还是来见她了。
十年在他心中还是有重量的。这个答案让乔夕颜很失落。
她不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不过从陈漫哭红的眼眶不难看出,多半是些情啊爱的话题。她不想揣测什么,很累,她不喜欢自己太累。
她和陈漫是截然不同的女人。她的倔流于表面,而陈漫的倔显于内心。
进公司这么几个月,陆陆续续也听同事说起过一些他们以前的事。陈漫在公司里威望极高。许多人至今仍把她当老板娘看。
他们最初创业的时候,从国外把重心搬回来,整个公司里只有四张办公桌,不到十个人。陈漫看着虽瘦弱,却风风火火像个男人,她交际手腕极强做事雷厉风行,公司很多员工都对她心悦臣服。乔夕颜没有亲眼所见初期的艰难,但也可以想象当初她该是跟着徐岩吃了多少苦才熬出来的。
关于她的事迹,公司里有个流传最广的故事。当时公司慢慢走入正轨,规模也一步步扩大,陈漫和徐岩都各自在自己的领域里忙碌着,分工有序有条不紊。他们都不是有架子的人,每天都在员工食堂吃饭,差旅费也从来不报销。真正做到了以身作则。那是三年前陈漫三十岁生日的那天,当时她太忙了,忙到连自己生日都忘了。那天下很大的雨,天气也很冷,陈漫和公司市场和销售部门的几个男人一起在外头应酬。有个新入行的小男生胡咧咧说错了话,弄得客户很不舒服。陈漫替下属扛事儿,为表诚意,一口气灌了一整瓶白酒下肚。
她当时已经完全喝得昏天黑地但还咬着牙坚持,直到把客户送走她才倒下。
因为那一瓶酒她被急救车送去医院洗胃,住院都住了一两周。
她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徐岩就向她求婚了,想必那时候的他是心疼极了。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最终还是没成。
有些传奇和艰辛的爱情故事,最后配上一个狗续貂尾的悲伤结局,简直跟言情小说似的。沈凉曾很唏嘘地和乔夕颜说:“陈总和徐总都是事业心很强又要做绝对领导的人,一山都不容二虎,更何况一个家了。”
她没有说话,她只是暗暗地想,她和陈漫是不一样的。当她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她心甘情愿地被领导,心甘情愿为他抛却一切,前提是,他也爱她。
徐岩是她的良人吗?一想到这乔夕颜就有点浑浑噩噩。他和陈漫之间有那多轰轰烈烈的故事,而她呢?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一件。她又能拿什么和陈漫拼?
陈漫是大约是真的很爱徐岩,到那个份上了,她还在问她:“你爱徐岩吗?你比我爱他吗?”
乔夕颜无言以对。她对徐岩的感情就是中国的国情:社会主义,初级阶段。
她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更不知道是不是比陈漫爱他,但有一点她很肯定,她不想离开他,至少现在不想。
徐岩的心里好挤,装下了他的十年,还有地方容纳她吗?
这个问题她想想就觉得有点惆怅。
徐岩八点到的W市,一直到九点多才回酒店。期间只给乔夕颜打过一个电话,很简短的报平安。
没有徐岩的家空荡得让她觉得有些恐怖,仿佛呼吸都会有回音。此时客厅里的灯都灭了,乔夕颜坐在床边拿梳子梳着还湿漉漉的头发。零星水滴滴在锦被边缘。徐岩在的时候是决计不允许的。她就像趁爸妈不在家偷看电视的小孩,有一种反抗权威成功的快感。
她的笔记本就放在床头柜上,MSN一直在线,奇怪得狠,越是寂寞的时候越是没人找她聊天。她百无聊赖地继续摆弄着头发。
她正走神,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视频请求对话框,她下意识地点开,直到接通了她才发现原来是徐岩发过来的。
她刚准备开口埋怨他几句,不想他看着镜头里的她激动地说:“你这是什么鬼样子?贞子吗?”
乔夕颜一口气憋着,没好气地说:“我只是洗了头没吹干好吧!徐岩你怎么不去死!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嗯,”徐岩低着头看着什么,慢条斯理地说,“你说日语我也听不懂。”
乔夕颜河东狮吼一声:“滚——”吼完就把视频关掉了。
对话框里的信息还在向上跑。
“你真走了?你要回电视机里去了?”
乔夕颜气得七窍生烟,噼里啪啦在对话框里输入着:“徐岩,你想出命案了吧?”
一句话发过去,半天不见回应,正当乔夕颜准备关电脑的时候,对话框里又跑出来一条信息:“给你打电话?”
“我说日语你听不懂。”
“不怕,你是带字幕的。”
乔夕颜刚准备再回,手机已经响了。她吭哧吭哧爬到床的另一头找出自己的手机。
徐岩的声音通过电波传到乔夕颜耳朵里。她只觉得贴着听筒的那一只耳朵像要烧起来一样。
徐岩在电话那头轻笑,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乔夕颜想象得到他现在的样子,必然是嘴角扯着微微的弧度,眉目飞扬,神采奕奕,让人如沐春风的表情。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累吗?”乔夕颜想了想还是从公事开始说吧,保险点。
“男人的事女人不用操心。”
乔夕颜嗤鼻:“大男子主义。”
徐岩笑:“我就是。”真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坦然得让人费解啊!
乔夕颜拿着手机走到阳台边。夜风撩起窗纱,绰绰约约的影子,她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和比平时更亮的轮月,心底突然有了一些踏实感。
至少,他们都在这片天空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这是一件多么亲密又奢侈的事?
她心底沉静,手指下意识在阳台的围栏上打着圈。良久,她突然问了一句她一直以来都不敢问的问题:“徐岩,你为什么会和我结婚?”
徐岩显然也没意料到她突然转了这样的话题,乔夕颜清楚地听到听筒那头的他呼吸滞了一下,半晌他才笑着回答:“你比较好玩。”
乔夕颜手上还是下意识地打着圈。这个答案显然不是她想要的,可是她到底想要什么答案她自己也不知道。
徐岩见她没说话,反问她:“那你呢?为什么和我结婚?”
“你觉得呢?”
徐岩思忖了一会儿,回答:“长相?”
“徐岩你还能再不要脸点吗?!”乔夕颜心底那些愁绪一瞬间都被他搅和空了。
她恼羞成怒,徐岩哈哈地大笑起来。这个男人一直都是这样,看她生气他就得瑟得不行。有时候她也会想,难道一辈子这么贫下去吗?就这么斗嘴能过一辈子吗?没有真感情的婚姻到底该靠什么来维系呢?
但转念又想,就这么过着也挺好的。两个人搭伙过日子,互相忍忍就一辈子了。像妈妈对她说的那样。
她轻叹了一口气,回想白天发生的事情,回想陈漫回想结婚前婆婆和她说的一切一切,突然就觉得很感慨。她不想从徐岩那里求证什么,当然,她也知道徐岩不可能告诉她什么。徐岩和陈漫的十年她走不进去,她只能努力抓住现在的时光。
她用难能正经平和的口吻一字一句地说:“徐岩,你知道吗,我这个人挺奇怪的,特别口无遮拦,脾气上来了什么话都能说出口,但是在我喜欢的人或事面前,我从来就没有脸,自尊啊面子啊我压根不在乎,我走再远也要回来,要拼命挽回,死都不放手。只要我还喜欢着,哪怕只剩零点零一的感情。”
“乔夕颜,”他唤了她一声,仿佛他已经喊过千遍万遍一般,她的名字成了他口中抵死的缠绵,温柔缱绻。
乔夕颜悸动的心失缰狂跳,她只觉耳边一热,就听到他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什么时候,别对我放手。”
“……”
人常说,至亲至疏夫妻,乔夕颜每每看到这句话就有点心酸。夫妻真是一种奇怪的关系,两个小红本,一张床,就把两个完全陌生的人扭在了一起。至亲密,也至生疏。
她常常在想,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这个婚她还会结吗?这个答案她至今还没有想出来。
好像所有的剧情都脱离了预先的脚本,她一直死守的心就如同雨后春笋破土而出,她已经拦不住。
徐岩的声音还言犹在耳,他说:“别对我放手。”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突然很想见他,很想抱抱他。
心随意动,她想见他就立刻开始收东西了。
她知道这是一个很冲动的决定,但是此刻她血管里叫嚣着的腾腾热血告诉她。她做的是对的!
人,总该疯狂一次的。
上飞机前她给沈凉打了个电话,豪情万丈地说:“姐明天要请假!!”
沈凉刚刚入睡,迷迷糊糊却还是机关枪一般啐她:“你月经不调更年期提前吧我去没毛病吧吃点药行嘛!!”
乔夕颜不理会她,自顾自地说:“我!要!请!假!”
沈凉终于渐渐清醒了,问她:“出什么事了?”
“我马上上飞机,我要去W市!”
一听到W市沈凉立刻来了精神,幸灾乐祸地说:“抓奸啊?”
“我呸!你少羡慕嫉妒恨地诅咒啊!”乔夕颜啐她一口,说,“我就,微!服!私!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