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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恋习生(22)

惘然记(2)

她说:尹子,我给你打的电话可是走海底线缆,可贵可贵了,所以你要给我出息点,要给我快快乐乐的知道吗?

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眼泪把枕头都浸湿了,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电话那头的豆豆声音就哽咽了,她跟我一起哭,哭得那样伤心,她说:尹子,没人替你坚强,以后少哭,我不在谁心疼你啊?

21岁生日那天,我买了个一百多块的草莓蛋糕,一个人坐在蛋糕店里,在店员们诧异的目光中一勺一勺地挖完了那个蛋糕,艰难的把那些过去都吞咽了下去。

消化的过程很是艰难,又吐又泄,几天才正常,人也被折腾得憔悴不堪。

好在,我终于绝望,终于精疲力竭,终于同那段过去说了永别。

好歹我还有陈圆圆和豆豆,我不贪心,这就够了。

如今,26岁的我,已经可以平静地和纪时打招呼,平静地和他相处,虽然心底还有悸动和怨怼在叫嚣,但是我已经成为一个表面可以波澜不兴的女人。

这是成熟了吧?时隔八年,我也成为了书里写的那些轻描淡写坚强隐忍的女人。原来,过程是这么伤。

纪时隔三差五会来接我,我就那么坦然地穿着动物园淘来的衣服和他出入各种各样高档的场合,在各式各样性格长相背景的女人面前演绎着一个灰姑娘的故事,面对这样的故事,每个与他相亲的女人反应都不同。有人祝福,有人感动,有人激动,有人鄙夷。

纪时用不厌其烦的口吻一遍一遍的向这些女人讲述着我们的爱情有多么艰辛,多么不受祝福,说到伤心处,我觉得我鼻子也跟着一起酸了。

恍恍惚惚,我总觉得,也许,他说的是真的。

我入戏太深了。这不是好的征兆。

他一天总会给我打几个电话,在电话里也没什么要说的,可是听到他的声音,再累我总觉得安慰。也许陈圆圆说的不对,即使当初什么都还没有形成,可那份心情,过多少年都一样,这也是人们总在缅怀着初恋的原因吧。

所以,在他第十三次找我的时候,我终于冷静地拒绝了。我不该再频繁地和他见面,我不该再泥足深陷,我用了四年才重新站起来,我不该,也不能再回头了。

下班的时候,一如所料的在单位门口看到了他。

他穿着银灰色的西装,鲜少看见他这么正经的打扮,几乎像从谈判场上才下来的,他的头发被他妥帖地梳理在耳后,压制住了他眉宇间透露的几分佻慢,我想起了《乱世佳人》的白瑞德,除了眉毛更浓一些,他看上去真有几分相像。

“为什么不去?”他居高临下看着我,紧抿着嘴唇,几乎是质问的口气。

我轻叹一口气,有些疲惫地说:“我要回家,我很累。”

纪时说:“那好吧,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再约。”

“没有明天后天哪一天都没有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和你去任何地方了。”

纪时的眉头逐渐皱起来,眼波逐渐变得深沉,八年,唯一改变的是他的眼神,不再像过去那样一眼就能看到底了。也许,我们都长大了。

“我们不是说好的,你要陪我去打发那些相亲的!”

“那是因为我们说好了,我陪你去打发那些相亲的,然后你会放过我!”

他狠狠瞪我一眼,满脸怒气,口气有些生硬,几乎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答应过!”说完又强调一遍:“我说让你帮我去打发那些相亲的,可我没有答应你,没有说过如果你做到了,我就不再找你!”

“你——”我一时血液上涌,脏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可我还是生生忍住了。黄昏暮霭把纪时的银灰色西装染得有些红,看得我眼睛生疼。这个城市鳞次栉比的高楼厦宇把我包围在一个小小的范围里,我逃不出,也没力气逃。

我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直直地盯着纪时:“纪时,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眼眸深沉,毫不躲闪的与我对视,极具侵略性:“我想怎么样,你很清楚。”

他终于不再与我兜圈,我的心被他的话勾得剧烈地跳动起来。可我不再是过去的我,我明白这一些平静只是短暂的幻想,我不想再重演一遍伤害。

我看了一眼远处,努力平静地说:“纪时,用这种方法留女人,可悲可笑。”

我知道我的话很重,可他却突然笑了起来。旋即,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臂,死死地盯着我说:

“是,我可悲我可笑,那你可怜可怜我,回到我身边来。你的爱恨,我照单全收,这辈子,我跟你耗!”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心绞痛的感觉了,我以为,不管纪时再和我说什么,我都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可他那句“回到我身边来”还是像一支离弦的箭,又快又准地击中我早已支离破碎的心。

这八年,终于是把我年少的锐气和勇气都磨得没有了,我就这么灰头土脸的活着,早忘了那些美好,爱情对我来说是橱窗里的奢侈品,我看不起,更要不起。

我和纪时,咫尺天涯,天堑难越。

我挣开了纪时的钳制,默默从包里把电动车钥匙拿出来,钥匙轻轻扯动了包上的拉链,塑料撞击金属,闷闷的声音。我有些无力的看了他一眼,末了才回答:“我可怜你,谁来可怜我?八年前的结果放在那了,何必再来一次?”

纪时还是一如过去那么倔强,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让我几乎无处遁形。面对他,我总无法做到坦然。

“回家去吧纪少,咱俩的事八年前就已经完了。”

“不是!”纪时固执地盯着我,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早就完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直躲着我!那么多次我一直找你!可你呢!为什么要和陈圆圆一起骗我!为什么要骗我说你去了加拿大,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我去过多少次加拿大?我托人找遍了华人聚集的地方,没有你!根本没有你!出境记录是假的,机票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我到处找!没头苍蝇似的,可你呢,就在我眼皮底下,却对我避而不见。”

我无言以对,风吹得我眼睛酸疼极了,我竭力将目光瞟向别处,可他却硬生生地把我脸掰过来与他四目相对。

我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他的声音激动到有些颤抖,他说:“越尹,这八年我都在后悔,我后悔当年轻率的决定。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找你,读大学时候我爸妈在中间作梗,工作以后陈圆圆在里头放烟雾弹,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越尹,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恍恍惚惚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眉他的眼,明明还是从前熟悉的样子,却觉得哪里都变得陌生。

我真想问问苍天,为什么一切都来的这么晚?

如果早一些,在我还没有绝望的时候,也许我有资本冲动,可我现在还剩什么?家破人亡,走投无路,在这个城市做最下层的人种,我有什么资格再谈爱情?

能活着,已是命运最大的恩赐。

我看向他,有几秒几乎不敢呼吸:“放开我吧纪时,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何必再强人所难,我对过去不再记恨,也不想再去触碰那些回忆。一切都过去了,都忘了吧,对你我,都好。”

回家一路我都开着三档在走,电动车嗡嗡地行驶着,速度很快,冷啸的风像刀一样刮在我的脸上,耳畔反反复复都是纪时怆然的声音:“越尹,求你了行么,越尹,求你回到我身边来……”

眼泪终于忍不住,一点一点涌出来,润湿本已生疼的脸颊。

那些温暖的回忆,像电影里的片段一幕一幕变换着在我脑海里上演,那样飘渺,面对纪时的每一刻竟比这八年的时光还要难捱。我不敢再待,我害怕我再次沦陷。

纪时永远不会懂,我不恨他,我只是,经不起他再一次的离开。在人海茫茫中毫无头绪地搜寻他的背影,我真的厌倦这种日子了。

第一次已经足够让我死去活来,我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再也经不起第二次折腾。

停好了车,在楼下花坛坐了许久,天空蓝得近似黑色像小时后一直用的英雄墨水的颜色。零星的几颗星星伴随着清冷的月亮,银白的光越过残破的旧楼投射在我身上,我抬起手,张开五指,一点一点将无名指移到月亮的轨道上,看着那一截璀璨到刺眼的光华,我脑中一片静白,刹那间,仿佛时光倒转,纪时过去那些承诺还言犹在耳。

我自嘲地笑着,瞧,多美的青春,多疼的过去,和无名指上的血脉一样连着心。

坐够了,我拍拍屁股上楼,疲惫地回家,感觉整个人轻得像要飘起来一样。我妈做好了饭菜放在桌上,用纱罩盖着。见我回来,她漫不经心问我:“今天没加班怎么也这么晚?”

我没有回答,揭开纱罩,嚼蜡一般吃着冷饭冷菜。

她皱眉看我一眼,“还没热,急什么?没吃过饭啊?”

我没有多余的气力和她斗嘴,挥挥手道:“你别管我了,去睡吧。”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也不想去猜想她心中所想,她是生我养我的亲妈,在她面前我原本就藏无可藏。

她拍了拍有些微皱的衣服,转身进了房间,关门前,她倚在门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越尹,今晚睡觉你枕头枕高点,别再做那些旧梦重圆的美梦了。你动脑子想想,纪家现在的状况,会不会接受你这样的媳妇儿。”

我机械地咀嚼着青菜梗,嘎吱嘎吱的声音震得我耳朵发麻。

“你爱听就听,不爱听就当我放屁,我吃多了才管你!”

说完,她狠狠地关上了门。

我一直没有抬头,也看不清她当时的表情,可以想象肯定是戏谑又鄙夷的。我早就习惯了,不心痛,一点也不。

她说的对,我和纪时,隔着的,岂止是八年的时光,破镜重圆,这词儿搁我身上就是个笑话。

纪时:

酒吧里缤纷缭乱的灯影光怪陆离,我在沙发里瘫得跟摊泥一样,我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总之,一晚上来者不拒,喝到后头我有些上头,刘乃被我吓着了,两步上来就要抢我的酒瓶,最后是程阳拦着,他摆摆手,拿了瓶酒对我说:“我陪你喝。”

我们沉默地干杯,一瓶一瓶的灌到胃里,到最后也分不出什么酒的滋味,只觉得胃里像有火在烧。

有时候觉得成熟并不是个好词,至少我觉得不是。

不再像小时候,有什么就能说,出了什么事干一架就能解决。对事业、朋友、女人,全是如此。

这几年看着程阳在爱情里挣扎,看着他撕心裂肺和敏子分手,看着他行尸走肉地结婚,看着他不顾伦理道德把敏子金屋藏娇……我一早知道爱情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管男女,在它面前就只能跪着。

这么多年,我怕重蹈程阳的覆辙,一直没有结婚,我总在期待着,再等几年,也许越尹就会回来了。

而现在呢?越尹找着了,可她不愿意回来我身边,多无奈的结局。

原来,这就是结局。

我都快笑死了。

凌晨一点半,我们这场要散的时候,高松带着几个脸生的人进来了,我当时已经喝到有些意识不清,高松那张褶子脸一步步靠近,最后一屁股窝我旁边,大咧咧问我:“飞机,上次那事,办的咋样?我等着听笑话儿呢!”

我愣了一下,睁着迷蒙的双眼看着他,没等我回答,他就和身边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说:“老四,这就是我和你说的纪时,上次那妞我就找他去玩儿的!”说完,极不正经地大笑,嘴唇咧得大大的。

我扯了扯领带,突然就觉得有一团无名火在我心里熊熊烧起。

高松还浑然不觉地把手搭在我手臂上,和旁边的男人大大咧咧开着荤素不忌的玩笑。

被叫做老四的男人波澜不兴地笑着,眯着眼轻描淡写地说:“那姑娘其实也挺不错,要不是我嫌脏,也准备包来玩一段时间。”

众人被他这句话引起了极大的兴趣,立刻伸脖子过来问他,也问我,问“那姑娘”的情况,身材好不好?……

我只觉得心里的那一团火烧得更旺了。我把领带倏地一把扯下来,一跳起来,一脚就把高松踹到了地上。

高松人高马大,被我踹得撞翻了玻璃茶几,茶几上的酒和坚果零食洒了一地,乒呤哐啷一片混乱,陪酒的男男女女全被我这一脚踹懵了。

刘乃和程阳一下子被惊得从位置上跳了起来。他们想过来拦我,但我的拳脚已经落在了那黑衣服男人的身上。

两边原本一起来逍遥的人立刻泾渭分明的开始对峙。我几个兄弟问都不问直接开打,都是从小打过来的,身手敏捷,几下子就把局势控制住了。

那男人失了防备被我几拳结实的打在了脸上,很快就一片青紫。可我还是不知道停手,我眼前一片血红,我分不清是酒精在作祟,还是心中那团越烧越旺的火苗。

我的领带狠狠地勒在那男人的手腕上,他整个人被我锁在沙发里,脑袋扭曲的被抵在沙发缝隙里,双眼迅速充血,他一直在挣扎,但我紧紧地制住了他,只听他狠狠吼道:“你是不是疯了!”

我觉得他说的挺对,我就挺疯的,不疯我怎么这么浑呢?浑到听不得人家说越尹一丁点不好。

我把口袋里的手机扔给程阳,大声吼着:“给电话本里第一个打电话,让她马上到这来!马上!”

“……”

二十几分钟后,越尹出现在已经一团乱像被洗劫过的包间,她慌乱地只披了件薄衫就来了,额上全是汗。她只穿着拖鞋,棉质的拖鞋踩在满地的酒液中很快就洇湿了,她一步一步地向我走过来。

我脑门上的汗划过眼皮,模糊了视线,但我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她。

我像个失控的疯子,眼里心里都只有她,“越尹,你过来。”

越尹紧紧地盯着我,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看着满室的狼藉,她严重只剩无法掩饰的愤怒,她大声对我吼道:“纪时!你要干嘛!你是不是疯了?!”

“越尹,你过来,认认人,看看是不是他打过你?”

越尹低头看了两眼沙发里被我制住的男人,表情仍是凝重:“你快点放开人家,你喝多了赶紧回家休息!”

我对她的劝阻不管不顾,一意孤行地说:“越尹,你过来,他打你二十巴掌,你现在双倍还回来。”

“不用。”

“你过来!”我拔高了嗓子,大声一吼。

越尹被我吼得紧抿着嘴唇,末了,一字一顿地说:“纪时,少在这装疯卖邪。”说完,转身从包厢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