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我将社区办中元节千人宴的事情告诉大家,再将社区的人把我误认为是张朝武的事情一说,王月她们也倍感蹊跷。
以我对张朝武的了解,此人做事有张朝文在后谋划,行事必有因。
他若是为了名去办千人宴,表面上看说得过去,可社区的人甚至能将我认成他,可见他并不在意虚名,而应该是另有目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就去吃他一回,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招。”阿雪如是说道。
我之所以答应下来,也是有和阿雪一样的心思。
我与张朝文虽然达成了口头协议,但这协议毕竟是口头的,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效益,任何一方想要撕毁,不过是顺带手的事情。
全省城那么多的小区,知名度比这里高的比比皆是,张朝武完全可以选择他处下大手笔办宴,引来的关注绝对要比单纯在这里办个千人宴会强得多。
他会如此动作,多半是冲着我们来得,这一点我心知肚明。
时至十点多钟,离别墅百米远的广场上人声鼎沸,我们还未出门,两耳已经被各种嘈杂的声音灌满。
就算是房子的隔音效果再好,也经不住喇叭齐鸣,千人碎嘴。一时吵的我在别墅里都无法安心坐下,只能起身来回左右渡步。
“瞧你紧张的。”一旁王月道:“坐都坐不住了?”
“紧张?”我忙摆手道:“我这是烦躁。你不觉得吵吗?”
王月摇摇头,翻看着手中一份报纸:“禅语说,心静,万境皆空。”
“别提禅语,一说到跟和尚有关的话题,我就头疼。”
城隍庙后血池已将地脉毁了近乎一半,若是能在此时阻止方丈,以地脉的强大力量,尚能自己恢复。
可血池的屏障,乃是方丈精心布置,若没有至上法门与法器配合,就算我们几个合力也不可能击穿那道屏障,更别说将它破坏了。
方丈现在也不来找我麻烦,我也没办法破解方丈设下的屏障,真成了两相僵持的状态。然而越是这样僵持,越对方丈有利,我择时干着急没有办法。
王月伸手一把将我拉到沙发上:“我虽然不信命,但是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句话,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只怕是我们没有找对方法。”
王月这是在安慰我,只是她的安慰,并不能让我的心就这样平静下来。
不一时,到了约定要去广场的时间。我们五人带着小秀,一行六人离开别墅,往广场而去。
广场在小区正中间的花园里,面积很大,也不难找,特别是广场正中间的石雕凤凰,有个十来米高,离得老远便能看见。
耳听奏乐不断,唢呐配上腰鼓,喇叭声声,鼓声隆隆,二者交错一起,好不热闹。
虽说中元节是鬼节,可不论天南海北,只要是过中元节宴请宾客的,鼓乐队就少不了。其实类似的习俗在北方最为常见,别说是过中元节,就算是自己家人出殡,给配上腰鼓队的都不在少数,一场送葬礼,弄得跟音乐会似的热闹。
穿过花园,来到广场。我本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来的比较早的了,可广场的人数还是让我大吃一惊。
本以为千人百桌只是个噱头,想要凑够一千人哪有那么容易。但是眼见为实,光是现在所见落座的人,没有八百也有七百,可以用乌泱乌泱来形容了。、百张桌子的正中间,一大炉子随着鼓风机的声音火烧不断,边上摆放着四五十个大铜盆,里面落放着各种菜品材料。
这种典型流水席的炉灶,我在村里时不知道吃过多少次了。
以往流水席上不了台面,毕竟是露天做饭,露天上桌,中间还要轮番着还上一茬。这两年,也不知什么样原因,城里人过事也开始逐渐举办流水席了。
“好多人啊。”小秀虽然已经习惯了在人前生活,但是见到这么多人,应该还是第一次。
小秀的魂身特殊,有个近似肉体的魂形,但那毕竟不是肉体,若是周遭阳气衰弱,她的魂身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
我之所以会想要参加这个千人宴会,也是为小秀考虑。中元节这一天,天下无处有阳气,想要不伤小秀的魂体,就要以人气滋补。
就算是我身上的人气旺盛,让小秀去吸,也会觉得身体疲乏,更不要说普通人了。但是宴会上这么多人的人气聚集在一起,小秀各取一些,对谁都不会有影响,是助她熬过中元节这一天最好的办法。
“你说咱们那桌有什么标志来着?”阿雪问道。
我记得社区大娘说过,我们的座位是在第一排,但是第一排也有十张桌子,总不能胡乱落座一张。
“对了。”我一拍脑门:“我们的桌子上放了束红旗。”
我想起社区大娘的话,但是并没有领会社区大娘所说的意思。
就见阿雪指着远处一张桌子道:“应该就是那一张了。”
只见摆满了餐碟的桌子上,唯独正中间有个水杯里插着一束小红旗,并不怎么显眼。
若不是阿雪提醒,离这么老远,我怕我还真找不见这张桌子。
顺带眼再看其他桌子,每一桌的正中间也都是一杯插一旗,只不过其他桌子上所插的都是白旗,颇有打幡的意思。
中元节里打白幡也说的过去,反倒是我们这桌的红旗显得格外扎眼。
“就是这桌了,我们落座吧。”我说着头一个坐下,结果凳子不稳,差点一屁股坐倒。
流水席的桌子为了方便拿放,做工不可谓不简陋。与其说我坐的是凳子,倒不如说是一块板下压在了几根钢条上,坐上去摇摇晃晃的,极不稳当。
一旁王月笑了声:“你这基本功也太差了,连普通人都比不过。”
随她说完,阿雪她们也跟着笑我,弄得我好不尴尬。
不过王月说的没错,我也没法反驳。道门和佛门一样,都讲究禅定功夫。所谓禅定,就是歌词里所说的,坐如钟,站如松,肩如枷锁,脚如磐石,坐这么个凳子摔倒实不应该。
我不像是阿雪她们,自幼练有童子功,禅定功夫可以说是刻在骨子里的,就算是地动山摇也不会受其影响。
这就是行家与外行之间的区别。
我们落座不久,周遭的人也相继落座。唢呐腰鼓队,卖足了力气吹唱一段,也安静了下来。
昨天我见过的社区大娘,今天穿了一身鲜红,依旧带着她那副老花镜走上前台开始演讲。
听过这类官方演讲的都知道,十句话里有九句话是废话,剩下那一句也不过是自夸自表。
好似为了给厨师们争取时间一样,这一席话愣是讲了三十分钟左右,听的我昏昏欲睡。
“你不是说这一桌十个人吗?怎么咱们这桌只有咱们这些人?”身旁王月问我道。
这问题问的我也一头雾水,说是千人百桌宴,广场上也的确是堆满了一百来张桌子,每一桌都坐着十个人,唯独我们这一桌只有我们一家。
按照社区大娘的说法,她会另行安排四个人和我们拼凑在一起,吃流水席拼桌是无可厚非的,我自然也不会拒绝,可是这四个人呢?
“大概他们是不来了吧?”我随口说道。
话音还未落,就见一个光头男人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我身旁的椅子上,结果前轻后重,一个跟头翻到在地。
听“咣当”一声,几百上千人的眼睛都被吸引过来,连社区大娘的演讲都跟着打断了。
光头男赶忙站起来,摸着脑袋道:“对不起,对不起……”
也不知道他是在说对不起什么,总之点头哈腰几句,重新将凳子扶好,这回稳稳的坐住了。
看他光头黑肤的样子,本以为是个比较横的人,但是他道歉的姿势又看着恭敬,可能只是外表恶了一些。
因为这一桌我们家就站了六座,又是先来的,便想跟光头男打声招呼话还未来得及出口,却听一人道:“看来我的表是不正常了,竟然晚了这么多。”
就见一带着眼睛,夹着公文包的男子悠哉游哉的走过来,本想落座到光头男身旁,又犹豫了一下,转而空出两个位置,坐了乐乐身侧。
“说了让你早一点吧?你看你看,丢不丢人?”紧接着又是一女人数落的声音。
我再扭头看去,就见一个穿着简单的女人拖着另一位长裙落地的女子悠哉游哉的走了过来。这两人看起来应该是闺蜜,表现的也颇为亲密,两手相牵着根本没有要松开的一丝,直径坐到了我们这一桌剩下的两个位置上。
看来这四位就是社区大娘所安排的四个人了,乍一看四人都挺普通的。
所以这一桌也不是什么所谓的贵宾桌吧?无非是起个由头,让我这个“出资人”落座时,心里落差不会太大。
十人无所事事,就这样各自玩着手机闲聊,等待上饭上菜,一切亦如往常一般平静,却在平静之后,隐藏着谁也没有注意到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