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公园其实没有名字,只是因为正好建在十字路口正中心的位置,说是公园,也不过就三四百平不到,比一些富豪家里的庭院还不如。
二三十年前,街道交通的疏导系统靠的不是红绿灯,而是转盘岛。这类转盘岛多少会进行一些绿化,或者摆上什么古代名人的雕塑,以前也是一景。
这些年省城扩建了不少,街道也拓宽了不少,以前做为地标象征的转盘岛,也就逐渐被信号灯取代,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十字路口公园。
“尸体就是在这里发现的?”我指着警戒线内的浅坑问说。
老刘点点头:“尸身和尸首都是在这发现的,周围虽然有监控摄像头,但是很么都没拍到。”
贺文云逃狱后被我无意中找见,可他面对我时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不自然的地方。由此可见,他不仅胆大,而且心细。
这名死者不知道是不是贺文云逃狱后杀的第一个人,但她是被发现的第一个死者,也代表着贺文云不再强耐自己的嗜杀本性,开始继续作案了。
“那我可以肯定,贺文云肯定就藏在这附近。”
“你这话可没道理。”婉君问我说:“难道他就能藏在别的地方,只是把尸体埋在这里吗?”
“不会的。”
虽然我和贺文云并没有太多交集,但我确能在一定程度上揣度他的心思。
以他小心谨慎的性格,肯定会选择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下手,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埋尸。
就比如说埋尸的十字路口公园吧。虽然名义上是公园,但因为公园正好在十字路口的正中央,几乎没什么人会到这里散步。若非是高压电线杆意外倾倒,这具尸体还不知道会被掩埋多久。
再者说,十字路口的监控密度是非常高的。可是贺文云却能悄然埋下尸体,而不被监控拍到,说明他对附近监控的位置和拍摄角度已经做过详细的调查。
花费如此大的心力,了解附近区域环境,贺文云显然是做好了长期躲藏在这里的准备。
就算是尸体被警方发现,而且知道警方在附近调查,他也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巢穴”。
“照片上看,也就是个瘦弱的男生,为什么会是这种人。”婉君看着浅坑略有所想。
“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不用我教给你吧,你好歹也跟了曾警官那么久,这种人碰见的比我多才是。”
婉君连连摇头:“就算是杀人犯,杀人的理由也大多是因为一时冲动,或者是心怀仇恨。我当警察这些年,从没见过有人是为了杀人而杀人的。”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在认识贺文云之前,我见过的所有杀人者,杀人都是有自己目的的。或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功法,又或者是为了完成某种夙愿,总之杀人的理由千奇百怪,却从没有人是因为觉得杀人快乐,而想要杀人的,即便是怨魂恶鬼也是如此。
所以人心比怨魂恶鬼还要可怕。
“这名女死者就住在附近吗?”我问老刘说。
老刘是吕警官派来给我们引路。他虽然是警察,却并非刑警,而是专管民事调解。
这种事情,并不应该他跟着我们,但他家正好在十字路口公园附近,熟悉这一带地形和居民区,所以才被吕警官找来。
“东边那片住宅区一共是两个小区拼建的。我住左边那个小区,女死者住在右边的小区。”老刘声音低沉了些道:“其实我偶尔也会碰见她的,明明是个很好的姑娘......”
“就到她住的小区看看吧,不过我想是不会有什么收获的。”
就算贺文云再胆大,也不至于在自己匿藏的地点附近动手。对贺文云来说,“附近”到底是多大的面积?我猜同一个小区,应该算在“附近”之内吧。
老刘是负责引路的,自然不会有异议,等信号灯变绿,便打头走在前面。
“你们觉得吕队长人怎么样?”
一路上他都说个不停,就算是过马路嘴里也不闲着。
“看着挺严肃的。”我随口回答说。
“你看我们两个明明是同岁,人家就比我厉害。”老刘话语间多少流露出对吕警官的崇拜:“实话跟你们说,我以前是做交警的,就是想跟着吕警官,才转调到我们警局。可惜我资格不够,只能做这么个干警。”
怪不得吕警官一个电话,老刘便匆匆赶来给我们带路,原来他是把吕警官当作偶像看待的。
走过十字路口,老刘正准备带我们往死者所住的小区走,却听肩后一个孩子的声音。
“爸爸,你不上班,又溜出来偷懒吗?”
回头看去,是个四五岁的小姑娘,销售插在腰间,小小的脸盘却摆出很生气的表情,眼睛直视老刘。
小姑娘身后则是个中年女性,应该是刚买菜回来,还挎着现在很少有人用的菜篮子。
她听小姑娘刚才那样说,非但没有阻止,还觉得有趣。
老刘也是脸瞬间红起来,看看孩子又看看我们,不好意思道:“这,这是我老婆跟我女儿。”
“你们好。”老刘的妻子这才注意到我和婉君的存在,忙将小女孩拉到自己身旁。
“您,您好。”她这般客气,反倒让我也有点局促。
小女孩不懂得察言观色,还冲老刘说:“爸爸,你是不是溜出来玩的?还不带我。”
“爸爸有工作要做,回去再好好陪你。”他赶忙给自己的老婆使眼色,让她带着“小祖宗”离开。
老刘的妻子会意:“爸爸还要忙工作,你没看见他旁边跟着的叔叔阿姨吗?跟爸爸说再见,等晚上爸爸回来,再让他给你做最爱吃的炖排骨,好不好?”
小女孩眼睛转向我和婉君:“我爸爸就多多拜托两位了。”
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电视剧里学来的,小小的身板却说这么老成的话,说完还给我和婉君鞠了一躬。
我和婉君不知道该如何接茬,只能干瞪眼看小女孩和她妈妈走远。
直到她们转身进了小区的门,婉君才回过神来,不停的咬着后槽牙。
“我怎么看你脸色不好?”我感觉婉君似乎在生气,可为什么生气,我就猜不出来了。
见惯了各种家庭矛盾的老刘,自然也会察言观色。只是他在意识到婉君脸色难看之后,很聪明的加快步伐,走到我们前面,佯装看不见,将锅直接甩给了我。
“没,没什么?”婉君脸上强行笑道:“我只是想到现在自己是阿姨了,心里头不是滋味。”
婉君生气的原因,竟然是小女孩那句“叔叔阿姨。”
女人还真是奇怪,喜欢同龄的男性叫她们姐姐不说,还希望小朋友们也叫她们姐姐。
那天全世界的女性集体抗议,要将阿姨这个词从中英法各种字典中删除,也一点都不奇怪。
“刚才让你们见笑了。”老刘等婉君脸色稍稍好些后,才放慢步伐和我们走到一排。
“你女儿挺可爱的。”
“就是调皮了一些,一点都不像女孩子。”
几句闲散家常,人已经进到另一边的小区内。
从外面看,这座小区是欧式建筑风格,可入内后才发现只是空有外表而已。
小区外侧对街的楼房,都是精心装修设计的,但是包裹在内的其他楼房,就普通多了。
六层小楼一栋接着一栋,整个小区顶多也就八九百人,就连小区中间的广场,也仅仅是有些破旧的健身器材,却不见闲坐的人。
“死者住在那栋楼?能不能到她看看?”
老刘指着广场旁边一栋楼道:“女死者就住在这栋楼,但是我想她家也找不到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
“她就自己一个人住,确认她身份后,我们本想联系她的亲人敛尸的,结果却发现能联系上的亲戚一个都没有。”
一旁婉君道:“贺文云会选择她下手,应该就是看准了她周围人际关系单薄。”
婉君的推测很有道理,贺文云用以嫁祸我的尸体,后来都核对出了身份的,但是核对的过程却着实花了一番功夫。
那几具尸体,不论男女,全是单身。不仅如此,他们的人际关系也同样十分寡淡,是那种就算失踪一个月,也不一定会有人注意到的程度。
也不知道贺文云是从哪里找到这些人的,总之他谨慎低调的行为方式,使他在选择目标时也非常注意目标的人际关系。
这名死者既然是独身,又没什么朋友,那去她家便没什么意义了。
贺文云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杀人凶手,用常规刑侦方式是不可能抓到贺文云把柄的。
“总感觉这一趟会有点收获,怎么到了地方,反倒一点头绪都没有了。”我发自内心觉得苦恼。
没有监控记录,没有指纹线索,没有人证,也没有无证。
除了一具可以证明是贺文云所杀的尸体之外,再没有什么能给我追踪贺文云提供帮助的东西。
也不是完全没有,贺文云身边总跟着他伯父的鬼魂,如果我能找到贺文云伯父的鬼魂,也就等于找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