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的出现不啻于一个奇迹,我原以为他能够不死就已经是万幸,没想到这货的命真硬,不仅没有死,还踉跄着逃了回来。
老神很狼狈,身上全都是斑斑驳驳的血迹,扶着门框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我赶紧抱着他,让他躺到沙发上。老神能逃回来,绝对是因为小红花的人横中插手,制造了混乱,否则,十个老神也得交待到小胡同里。
“好险……。”老神大口大口喘着气,估计是流血太多,黑了吧唧的老脸泛着惨白,捂着心口一个劲儿的哆嗦:“今天差点就归位了……”
我看了看老神的伤,伤处主要在后脑,血肉模糊的一片,丫的脑壳非常结实,仔细检查了一遍,居然没有伤到骨头。
这就省事多了,我赶紧给他清洗伤口,消毒,敷药,包扎。
“现在你们怎么打算?”小红花抱着胳膊问我:“要是觉得顶不住了,我给你们安排个地方,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
“我说……”老神很鸡贼,进门之后啥都没问,不过看看身边的小红花,再联想自己如何逃出,就明白了大概情况,他头上裹着几圈纱布,侧躺在沙发上,哼哼唧唧的说:“李家妹子一片好意,邀请咱们,这个面子,无论如何要给……”
当天晚上,小红花就带着我和老神转移了地方,地方比较偏,几乎跑到通州去了。这是李立威用来接货的一个中转站,东西运到这儿,清点整理,然后再进北京城。因为要保证货的安全,所以人手很多,暂时住在这儿,安全肯定有保障。
小红花把我们安顿下来,又回了北京,她的事儿多,得料理料理。
小红花走之前跟下面的人打过招呼,伙计们对我和老神很客气,从雷口到现在,我不知道自己奔波了多少天,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真正松散下来,又在安全的环境里,睡觉都踏实了许多。
这边没什么事,我们吃了睡,睡了吃,住了有三四天。估计是前段时间体力透支的太严重,连睡了几天都没睡过那股劲,还是觉得困,这天晚上,看了两集电视剧,不到十点钟就进入梦乡。
如果环境舒缓的话,我睡觉很死,几乎连梦都不做。但是这一夜有点异样,我稀里糊涂的睡了不知道多久,猛然间就好像惊醒过来。我睁不开眼,觉得身上仿佛压着什么东西。
那感觉非常非常的难受,身子被压的死死的,连指头都动不了。我在极力的挣扎,身体一挣,恍惚的意识清醒了一点,也随即睁开了眼睛。
眼睛一睁开,身上那种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的感觉就瞬间消失无踪,我的头上都是汗水,胸膛也在剧烈的起伏。
“鬼压床,就是鬼压床而已……”我看着寂静的卧室,再看看从窗帘外透进的一缕月光,自己安慰自己。
咚……
我刚刚喘匀了气,紧跟着就头皮一紧,一嗓子差点喊出来,心脏像是敲鼓一样咚咚狂跳。
从睡梦中惊醒,我的眼睛用了几秒钟时间才适应了昏暗的环境,但视力恢复如常的一刹那间,我看见卧室的墙角,好像有一个人。
之所以说好像,是因为一时间我无法完全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存在,我能看到墙角处那个“人”的影子,但影子太稀薄了,稀薄的又仿佛是一种黑暗中的错觉。我下意识的朝床里面缩了缩,眼睛就继续望着墙角。
陡然,墙角处那团稀薄的影子动了动,它好像慢慢朝前面走了一步,从光线照射不到的死角里走出来。仅仅一步之遥,却让我的视力变的那么敏锐清晰。
老羊倌!
我的喉结蠕动了一下,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神经就像一根弓弦,绷的非常紧。
老羊倌像一根木头桩子,站在离我还有几步远的地方,我的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视觉受到的强大冲击影响了思维,我甚至有点分辨不清楚,面前的老羊倌,是人,还是……鬼?
老羊倌已经被我杀了,我亲手用那把锋利的刀子刺入了他的心脏,如果换做一个普通人,那么我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他肯定必死无疑。然而老羊倌是个例外,在刀子刺入他心脏之后,他整个人就好像一团气泡一样,消失于眼前。正因为如此,我实在不知道面前的老羊倌,以什么样的状态存在着。
“年轻人,不用怕。”老羊倌站在原地,没有再挪动脚步,他的身体就和窗帘外透射的月光一样,眼睛明明可以看得到,但又似乎不是一个实体,有些飘渺:“我不害你,你已经中了尸胎红斑,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事?所以,你别怕……”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是听到老羊倌的话,我又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到窗外去。中尸胎红斑的过程,我形容不来,好像不知不觉间就被红斑缠身了,可种种迹象可以表明,这一切跟老羊倌都有密切的关系。
“有些事,我们都不愿意去做,但命运就是如此,人的命运,从出生的一瞬间,就已经注定了。”老羊倌也不管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情绪,自顾自的站在那里,慢慢说:“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一只脚踏上了这条路,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我身上的尸胎红斑,是你搞出来的!?怎么解!怎么解掉尸胎红斑!”
“去找青铜残鼎。”老羊倌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尸胎红斑,不是什么要紧事,最要紧的,是青铜残鼎上的铭文,你要找到完整的铭文。”
“老梆子!”我忍不住就想骂人,中了尸胎红斑,最多存活两年,最后死的无比凄惨,事情关系到我的生命,但老羊倌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让我咬牙切齿。
“所有的秘密,都在铭文里,如果你读懂了铭文,尸胎红斑,只不过像一粒灰尘那样微不可查。”
其实不用老羊倌说,我也很清楚,无论来自真正的司母戊鼎的铭文,或者铸造失败的残鼎的铭文,很可能是一个巨大秘密的载体。这个秘密的意义,或许真的远远大过尸胎红斑。我没有任何线索,甚至连一个铭文都解读不出来,所以我忍着心里的怒意,想让老羊倌说出更多的情况。
“铭文到底意味着什么?告诉我,铭文里,隐藏着什么秘密?”
老羊倌沉默了,窗外的夜风徐徐吹来,他的身影和斑驳的光一样,在微微的抖动,扭曲。过了很久,他才开口。
“铭文里,隐藏着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老羊倌说:“如果你读懂了铭文,你就会知道,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我读不懂!”
“这就是关键问题所在。”老羊倌背着手,习惯性的仰起了头:“就因为你读不懂,你才会中尸胎红斑,为了活下去,你会慢慢懂的。你,我,他,一块石头,一棵大树,这个世界的一切所有,都被捆绑在一个轮盘上,轮盘转动了很多很多年,最终它停止下来的时候,就会选择那个去破解铭文的人。这个轮盘,是命运的轮盘,它选中了你。”
“告诉我,为什么会是我?”
“因为,你是一个无畏者。”老羊倌把头低下来,那张模糊不清的脸,突然就好像闪现在我面前,我能看到他黑瘦的脸庞,还有那双浑浊的眼睛:“任何人在铭文面前,都脆弱的不堪一击,铭文可以杀掉任何人,毁灭任何东西,唯独你,是铭文杀不死的。”
“你听我说!”我一听就急了,把脑子里其它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丢在一旁:“从我出生开始,我就是个很普通的人,我小时候因为偷人家的苹果从树上掉下来摔断过腿,在河里游泳的时候差点淹死,我抄同学的试卷答案但最后还是不及格,我就是个普通人,你说的那个什么轮盘一定是选错人了!”
我不知道老羊倌在这个事件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然而我想想李老,想想明珠,爬行人,我就觉得不寒而栗,我不想再掺和到这个事情里面去,真的不想。
“如果你真的只是个普通人,那么现在你已经死过一百次了。”老羊倌那张黑瘦的脸,露出一缕讳深莫测的笑容:“去找青铜残鼎的铭文,完整的铭文,你一定不想承认,但你已经走在这条路上了,走上这条路,就再也无法回头。”
说完这句话,老羊倌的影子像是被狂风吹过的灰烬,急速的消失。他消失的很快,就像他出现时那样无端,我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卧室里已经彻底空荡。
我呆呆的坐在床上,脑子里不停的回味着老羊倌说的话。
司母戊密码,青铜鼎铭文,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