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盛隋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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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离京廿里人迢迢

八月初三日清晨时分,明德门前。

几个差役堵着城门,看那一个个往外走的市民,不由得烦躁了起来。

其中一个将手里的马槊一杵,骂咧咧的说道:“查了小半个月,哪里见半个贼影子?要我说,那宇文四公子死了,大家个个拍手称快,高兴还来不及呢,查来查去,有什么意思?”

他的同伴连忙按住他的嘴巴,道:“老马,你不想活了?好歹也是个班头,怎么这么不晓事?要是被尚书府的人听到……”

马班头将同伴手一扯,嘟囔着道:“听到就听到,怎么了,他儿子敢胡作非为,我就不能说了么?真是的,这帮官老爷只知讨好那宇文尚书,却不想想那些凶手做下如此大案,只要是有脑子的,早就在当夜乘乱出城远走高飞,哪里还会傻呆呆地在城中流连?”

就在这时,街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马班头扭头望去,见远处驰来七个骑者,俱都是顶盔着甲做校尉装束。

“来人止步!”一名京兆府差役举手拦住来人。

那为首的一名骑士正是秦琼。他见有人拦路,自然是心有盘算,连忙勒马厉声喝道:“我等奉圣上之命,出城回转齐郡公干,还不速速让路通行!”

马班头一见是七人同行,心中有些惊异,连忙走上,道:“小人无状,请大人恕罪。但还请校尉大人出示凭信!”

秦琼“哦?”了一声,道:“难道要我请出金批令吗?”

马班头还是不让步,道:“这也是卑职的干系,还请校尉大人通情!”

秦琼点了点头,冷笑道:“也罢,你倒是兢兢业业!”说罢,便伸右手往腰中一探,拿出来时,手中赫然擎着一枝纯金令箭。

马班头仔细一看,见那纯金令箭长有四寸许,令箭上部成虎头图腾,下面乃是疾风烈云状,乃是可以凭借通行天下的“长风令”。乃是取“长风万里,不受拘束”之意。但权力大,干系也大。一旦丢失,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令箭一共不过二十四枝,向来是三品大员也没有几个可以获得的,如今却在这个小小的六品校尉手中,足见这人官职虽小,却足受天子重视,直堪称天子门生。马班头刚正之下,也有几分细谨,见这情形,不禁想起前几日同京兆府尹闲聊时听说的“齐郡越骑校尉秦琼,受了圣上千两黄金重赏”之事,想来此人定是那秦琼了,连忙迎上前去,讨好的招呼道:“尊驾可是秦大人吗?不知各位出城有何公干?”

秦琼身后王伯当策马而出,睥睨道:“这是你该问的吗?”

马班头被他噎的一滞,但知道秦琼蒙得圣宠,却又无论如何不敢发作,只得讪讪一笑道:“是卑职多嘴了,恕罪。”急忙挥手,令手下们让开去路。

秦琼也不多答话,将手一招,一行人策马呼啸而过,只留下一路的烟尘。

目送一行七人离去,马班头不禁摇了摇头,道:“小小的越骑校尉,不过六品而已。但得了圣宠,连身边的人也跟着威风。好一个功名,好一个功名啊!”

他还兀自在摇头叹息,这时,街角又窜出一骑,如白电一般的飞到城门口。

“宇文将军!”马班头失声叫道,“您老人家为何也如此行色匆匆?”

宇文承都不答,只是问道:“刚才,可是有一行七人出城去了?”

马班头点头道:“不错,正是。将军,那七人乃以越骑校尉秦琼为首,要回转齐郡的,怎么,有事么?”

宇文承都摇头道:“闲言少叙,快快与我让了道口,我有急事!”

宇文承都之言,谁敢不听?当下,马班头便立刻令人放行,然后义正言辞的问道:“将军,那七个人可是犯了事么?需不需要小人派兵与将军一同捉拿?“

宇文承都横了他一眼,道:“秦校尉虽只是六品,却俨然天子门生,断然不会犯事不说,就算是犯了事,没有圣上的旨意,也是你一个小小的马快班头敢抓的么?”

一句话,又把马班头噎得一缩脖,只得讪讪的连忙让过身子,让宇文承都过去了。

“二哥,没想到我们这么容易就出来了!”纵马离开大兴城将近二十里后,齐国远摘下头盔,依鞍大笑道。

王伯当接口笑道:“不错。不过二哥你的能耐也忒大了些。竟然能够让那皇帝老儿把一块‘长风令’送给二哥。这以后,咱兄弟们岂不是想去那就去哪了?”

秦琼不禁讪然一笑,道:“虽说是便利了,我的担子却也重了。”

柴绍道:“二哥,你却是不知,这一块‘长风令’,却不止是个过关凭证,更能当调兵的虎符!凭着这个‘长风令’,二哥你以后还可以在紧急时刻从就近府衙直接调动五千精兵。你的越骑校尉之职本可统兵三千,但如此一来,却是能管辖八千了!皇帝对你的喜爱,可当真是厉害!”

秦琼苦笑着摸摸鼻子,道:“他不过是要收买我罢了。如此拉拢人心的法子,再简单不过了。”

众人住脚歇了一会,正要再赶路,忽听到身后一阵骤雨般的蹄声由远而近。众人讶然回望,惊见后方烟尘大作,一匹神骏非凡的白马载着一员金甲大将,往这里跑来。

秦琼一见,便对众人说道:“不用心慌,乃是宇文大哥。”他虽然一见面便与宇文承都结拜了,但时间甚短,对彼此都不甚了解。但是这半月来,他大半时间一直与宇文承都切磋琢磨彼此的武艺兵法,对宇文承都的敬佩已经如同五体投地一般了。

他此话一出,旁边的雄阔海却是冷哼了一声,道:“叔宝,也就只有你看得起他,整日价的围着皇帝,像只狗一样摇尾乞怜,被骂了也不敢还口。一身本事却没了半分骨气。你们服他,俺老雄可不服他!你们在这等他吧,俺老雄这就与众家兄弟别过,后会有期了!”他自负勇力,向来不曾有对手,却是为宇文承都所败,虽是旷达之人,但也不免有几分气恼。说罢,便要扬鞭拍马而走。

齐国远一见,连忙伸臂一拦,道:“老雄,别啊,还没去我‘桃林大寨’一坐呢。”

雄阔海只是不答话,将手一拨,将齐国远拨到一边,他力气大,一拨手,便把齐国远在马上拨了一个趔趄。见齐国远没能坐稳,雄阔海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愧色,但依旧旋马而去了。

秦琼看着雄阔海远去,只是一阵心急。若是此刻去放马追雄阔海,以他黄膘马的本事,自然简单,但未免却要与宇文承都失之交臂。但若要不去追雄阔海,却又显得太“不够意思”了。

王伯当看出了秦琼的难处,便道:“二哥,你暂且在这与宇文大哥一叙,我等去把雄家哥哥追回来。”

秦琼点了点头,道:“只能如此了。辛苦列位兄弟了。”

谢应登笑道:“二哥,你这是什么话?”说罢,便先扬鞭,转马向着雄阔海的去向追了过去。

“叔宝!”宇文承都如劲风卷地而来,“怎么不与我说一声,就这么匆匆回家?”

秦琼道:“大哥,你又何须如此?我如此不说一声便去,为的就是不想麻烦你。你在京中,统督九门,如此重任,怎能分神?”

宇文承都笑道:“你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一样大胆,在天子脚下公然犯事?”说着,拳头重重的捶了秦琼胸口一拳,道:“说吧,行色匆匆,回家干什么?家中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秦琼道:“大哥,你却是不知,九月初八日,乃是我母亲的寿辰,如此只有一个月时间,所以小弟要快些赶回去才是。”

宇文承都点头“哦”了一声,嘴里却是嘟囔了一句“九月初八?”

秦琼没听清楚,便问道:“大哥,怎么了?”

宇文承都连忙摇头,道:“没事,没事。”说罢,看着秦琼,说道:“叔宝,我这次来追你,是来送你一样东西的!”说着,伸手往得胜勾上取下了一个皮囊包裹。

秦琼将那包裹接过。只觉得沉甸甸的,似是铜铁之物,颇是砸手。连忙问道:“大哥,这是什么?”

宇文承都笑道:“打开看看。”

秦琼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把包裹打开,然后,两截熠熠生辉的兵刃露了出来。

这乃是一根大枪的首末两节。先印入秦琼眼帘的乃是如同短剑匕首一般,长有八寸的枪身,枪身刃宽有二寸四分,厚近三分。枪身正中一道血槽,血槽边缘錾了两条金,血槽里已经泛了淡淡的一层青,明显是杀人杀的多了。通过枪身上的斑驳痕迹,看得出是颇具沧桑,但是枪刃上却完好如初,不显一丝伤痕。

大枪枪身吞口处如展翅大鹏的双翅一般,双翅回扣之处,如同镰刀一样弯回而锋利。翅下的护手乃是一个张牙露齿、满面狰狞的铁铸虎头,虎头上更是星星点点的斑驳痕迹。再往下,则是一段一尺六寸长的铁管。

枪头之下,还附有一段钢管,但另一端却是一段五寸长的三棱破甲锥。也是锋利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