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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匠心独运识璞玉

宇文述突然侧过头来,对一旁的小厮说道:“来人,带霍公子后院歇息,我与鱼都督有话要说,你等全部退下吧。”

下人们齐声应诺,霍霆则是看了鱼俱罗一眼,这才起身退去。

见众人走远,宇文述手中酒杯一顿,叹道:“鱼都督虽知我育有三子,却不知这三个不肖子的没出息。长子化及,年近而立,却胸无大志,整日价便倚仗老朽的功德,蛮横凶狠,于京城中,百姓常唤其‘轻薄公子’。只叹我苦口婆心,他却是从不入耳。”

鱼俱罗听他说有子不肖,只是叹了口气,却不好说些什么。

宇文述顿了一顿,续道:“次子智及,更是不堪,自幼凶顽,每每交结狐朋狗友,聚而生事。我每次要惩罚与他,化及便来求情,由是越发顽劣。”苦笑几声,将酒杯中残酒饮尽,“唯有小儿士及,还好让我心安。他虽无甚大才,但好在安分守己,不似他两位兄长。只是可惜,此生怕是碌碌无为了。”

鱼俱罗摇了摇头,道:“小辈们已无我等当年沙场磨砺,贵胄子弟这般德行也是普遍,宇文大人不必太过忧心。”

宇文述连连摆手,道:“如何教我不忧心?我辛辛苦苦创的一番基业,只怕就要毁在这几个小畜牲手里!”说着自己悠悠的斟了杯酒,“今日见了承都这般威风,才知自家小儿何等不堪,故而心生之念,便是想收承都为义子。”

鱼俱罗手中酒盏一停,蚕眉微皱,道:“宇文大人要收承都为义子?”

宇文述渐渐点头,道:“然也,然也。我收承都为义子,一则,有我提携,不至于承都惊世奇才就此埋没……当然,鱼都督虽不在朝堂,但陛下也不曾忘怀都督,若有都督之荐,定然远胜下官了。却是老朽一厢情愿了。”

鱼俱罗道:“鱼某心灰意冷,不敢提当年往事,却也不忍心见霆儿就此埋没。宇文大人若是有心提携,鱼某倒是要替霆儿谢谢大人了。”

宇文述连连摆手,道:“都督言重了。至于其二其三,便是老朽的一点私心了。我想收承都为义子,不单为我宇文家添了一员神将,而且还能鞭策我那两个不肖子好好长进。”

鱼俱罗略微思索一番,道:“此事来的仓促,我虽是霆儿的师父,却也不敢当即回答。”

宇文述“哦”了一声,道:“承都家中可还有亲人?”

鱼俱罗摇了摇头,道:“他自幼丧母,父亲算是一良医,可惜善泳者死于溺,自己却身中顽疾,四年之前已经亡故。所以,早已是孑然一身了。”

宇文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父亲既然亡故,鱼都督您大可做主意……遮么是都督不愿教承都跟着老朽,怕耽搁了承都的前程?”

鱼俱罗摇头道:“宇文大人此话差矣。霆儿得蒙大人青眼,是他的福分,怎有‘耽搁’之说?只是……只是霆儿这孩子平素极有主见,旁人的话,向干涉不得他的心思。而且脾气执拗,我怕他宁折不弯,倒要为大人添许些麻烦。”

宇文述笑道:“都督放心,我若得承都为义子,以后,功劳是他的,罪过是我的。若不使他成我大隋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我便是九泉之下,也无颜见承都生父霍老兄。”

鱼俱罗点了点头,道:“宇文大人有心,那鱼某便斗胆替霆儿应下了。大人且教下人唤霆儿过来,我亲自与他说。”

宇文述抚掌大笑道:“正是此理!”遂向门外喊道:“速速请霍公子过来。”

不一时,脚步声起,霍霆走入厅堂,还不等临近席案,便听鱼俱罗道:“霆儿,不忙做,且先跪下,为宇文大人行礼。”

霍霆眉头微皱,虽不明就里,便依晚辈见长者之礼,恭恭敬敬的叩了四个头,随即端坐起,正眼看着鱼俱罗。

却听鱼俱罗缓缓说道:“再叩四个。”

霍霆眉头一挑,口中唤一声“师父”,拔身便欲站起,却听鱼俱罗一声断喝。

“叩!”

霍霆摇头叹气,又朝着宇文述恭恭敬敬的叩了四个头,这才撩衣站起,道:“师父,八拜是拜师、拜父、义结金兰时行的大礼。徒儿为宇文大人行礼,当为晚生见长辈,如何要行这般大礼?”

鱼俱罗笑道:“霆儿,宇文大人有心,要结纳你为义子,为师已经替你答应,以后不可再称宇文大人,要称义父了!”

霍霆“啊”了一声,口中“这……我……”的支吾不停。

鱼俱罗眉头一紧,道:“宇文大人有意提携,你却在这里不识好歹的支支吾吾的,成何体统?为师从不逼迫与你,今日便专权一次,你应要应,不应也得应!”一时间,又回到了当初威风八面的大都督。

霍霆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我……”

鱼俱罗道:“既然不是,还不快磕头给你义父赔罪!”

霍霆叹了口气,只得跪下又磕了八个头。

却听宇文述“哈哈”一笑,道:“都督有使虎威,可不要吓坏了我的义子!”说着起身离座,走到霍霆身旁,将霍霆扶起,缓言道:“此后遂义父,叫宇文承都,也不叫霍承都了,以免显得生份。”

霍霆摇了摇头,道:“祖上姓氏,怎能就此换了?还请义父见谅。”

宇文述笑道:“傻孩子,宇文承都就是霍霆,霍霆就是宇文承都。名字虽是换了,你还是你,骨子里、血肉里,你还是你!”

于是霍霆便换名为宇文承都,跻身于宇文述麾下。而鱼俱罗回秦岭后不久,思及尘世故人,特地入世一番,转而北上,助杨素一道北伐突厥后悄然无息的隐匿回秦岭。

却说十年前南陈平定,得州三十,郡一百,县四百。杨坚下诏,将建康城邑宫室,一并平荡,用以耕垦。再令杨广班师。

回朝后,杨坚论功行赏,以杨广加为太尉,杨素督造战船有功,进杨素爵为越国公,蒙荫其长子杨玄感为仪同三司,次子杨玄奖为清河郡公;赐财物万段,粟万石。以贺若弼奇计迷惑陈军,功颇大,赐物八千段,加位上柱国,进爵宋国公。仍各加赐金宝及陈叔宝妹为妾。以韩擒虎身先士卒,五百甲士破城,遂进擒虎位上柱国,赐物八千段。有司劾擒虎放纵士卒,淫污陈宫;坐此不加爵邑。

再后任命秦王杨俊为扬州总管四十四州诸军事,出镇广陵。晋王杨广回并州镇守。

开皇十年,江南乱民又起,遂再以越国公杨素为元帅,大将史万岁,来护儿为总管南下平定。后以并州总管晋王广为扬州总管,镇江都,复以秦王俊为并州总管。

史万岁率众二千,自婺州别道逾岭越海,攻破关隘险阻,不可胜数。前后七百馀战,转斗千余里。杨坚闻之嗟叹,赐史万岁钱十万。继而遣晋王杨广镇扬州,用以安抚江南百姓。

杨广临行之前,又特地请令,教褒国公宇文述任寿州刺史,与自己一路南下,杨坚一概同意。

而就此缘由,宇文述与杨广因为一件事结成好友,同时也改变了天下的运势。开皇一十九年,一日,杨广宴请宇文述。

酒间,杨广故意多饮了几杯,于是喟然长叹道:“这些好时光,却不知还能撑得多久。”

宇文述外号”小陈平”,自是聪颖非凡,只闻杨广一语,便听出其深意。当下却是不动声色的问道:“晋王青春正盛,又兼一地长官,何来忧患。”

杨广见宇文述此状,遂笑道:“宇文大人安的不知?”

宇文述依旧不动声色,说道:“还请晋王示下。”

杨广笑了一声,当即摒退左右,道:“那好,也就不与你打哈哈。我所担心的,无非是君臣之事。”

宇文述笑道:“晋王多虑了,圣上与皇后最喜王爷您,满朝文武都是知道的。这有何担忧?”

杨广摇头道:“也不知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父皇母后虽偏爱我,但却有个名分隔着。终究父皇百年之后,还是大哥的天下。到时候我岂不尴尬?”他顿了一顿,随即愤愤不平的说道:“大哥不过是有了个嫡长子的名分,论威望,论本事,他哪样比得上我?可我终究要对他面北而事之。他若讲兄弟情面,我日子还过的起,但若是为绝后患,只怕这颗项上人头,也保不住了。一旦想起此事,不禁令人好生不服。”

宇文述笑道:“此事说容易倒也容易,说难为也是难为,只不过要看晋王你自己的意思和胆量了。”

杨广”哦?”了一声,道:“宇文大人,你难不成不成早已经有了想法?”

宇文述点了点头,道:“然也。如今只要晋王你有决心,我便又八成的把握。”

杨广听罢,不由得眼前一亮,忙道:“君为计将安出?”

宇文述道:“皇后素来奇妒,最见不得男人三妻四妾。而太子却是群美随身,故而,这第一条对策,便是晋王您把持住自己的欲念。好叫皇后对您喜上加喜,对太子恶上加恶。此计,您可依得?”

杨广笑道:“这有何难,依得依得。”

宇文述道:“第二件与第一件确是差不多,圣上素来节俭,看不得臣子王爷们铺张浪费。前昔,太子以玉文饰自己的一件蜀铠,圣上闻之大怒而斥责之,对太子也有了半分不喜,故而晋王您要做的,便是简朴度日,好叫圣上心欢。”

杨广道:“这也依得。”

宇文述又道:“第三,便是爱民如子,管的一方好政绩,胜过太子在圣上身边所干出的业绩。这一点,对于晋王可谓如探囊取物。”

杨广道:“不错,这是自然。”

宇文述眉头一皱,道:“至于这第四点,却是最难办……”

却不知宇文述要说什么难办,后文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