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盛隋风云
21181500000027

第27章 千金之诺竟虚妄

不等诸将发话,一股早受过训练的隋军齐刷刷的一起冲上,个个手拿勾挠,铁链,分开队形,瞬间将秦嶷绊倒,用铁链绑了起来。

秦嶷体力已经耗尽,如今又被铁链绑成了一个粽子,故而他每走一步路,都显得踉踉跄跄。

他被四方的隋军士兵栓着往前走,而路过已经倒毙在地上的烈云骥时,他却突然将身体一挣。

众隋军只当做他要逃,便一起将单刀架在了秦嶷的脖子上。秦嶷却似乎视而不见,只是继续往烈云骥的尸体上靠了一靠,随即轰然跪下,泪如大雨滂沱。

隋军大帐,被栓成粽子的秦嶷直直跪坐在上席上,而隋军的七员大将,却站在下首,甚至不敢瞧他一眼。

稍做休息,秦嶷的体力已经恢复了许多,但是,身体因体力透支而产生的阵阵剧痛却始终不见消失。

秦嶷强撑一口气,苦笑道:“你们又何必如此?为何不将我杀了,难道还指望我投降吗?”

邱瑞喟然长叹道:“仲敬,你何苦如此?”

秦嶷用力摇了摇头,同时用来减轻一下疼痛,说道:“姐夫,多年之前……”

“贞儿在你那儿?”邱瑞听了这一句话,突然说道:“果然不错!”

秦嶷不应,只是说道:“多年之前我便说,此生不会仕隋了。你们,不必强留。”

这时,杨素却突然膝行而前,道:“秦仲敬,我杀了你祖父,虽是两国交兵,各为其主。但内心亦是不自安。你屡次见我只是痛骂,也有许多次机会能杀掉我,却不曾痛下杀手,我想,你的意思,无非便是让我不要忘了我手上的血腥罢了。今日,我便向你叩头谢罪,请你放过这一段恩怨吧。”

秦嶷不禁一愣,心想自己为何屡次能杀掉杨素却又不下杀手,于是苦笑一声,道:“不错,一家之仇只是小仇,倒是我心胸狭隘了。”

这时,杨林也是膝行而前,道:“仲敬,我皇兄杀了你父亲,我在这里,替他向你赔礼!你若不解恨,也可以杀了我,但请你以天下苍生为念,放过我皇兄,他的确是位明君啊!”

秦嶷笑道:“也罢,我秦嶷与你杨处道,与他杨坚的仇就此揭过也就是了。”

杨林听了,顿时一喜,笑道:“既然如此,仲敬你便可以降了?”

秦嶷又是摇了摇头,道:“不能,我杀了你们这么多人,纵有千军易得,良将难求之理,又如何服众?况且自古伴君如伴虎,到时候再受制于杨坚,那岂不是不妙?”

“这……”杨林听了此话,不禁言语一塞,随即说道:“仲敬,难道你真的抱着这必死之心了吗?”

秦嶷不答,只是问道:“如果我投降,能换湘州一城百姓的性命吗?”

杨素道:“这是自然,即便你不投降,等到湘州城破,那湘州自然成了我大隋的疆域,湘州的子民自然是我大隋的子民了。”

秦嶷轻轻点了点头,道:“那能保陈叔慎等人一命吗?”

“这……”杨素不禁犯难,忙向杨林看了一眼。杨林道:“这却是不可,江南俱已稳当,唯有这湘州城,陈叔慎此行与反贼无异,自古从无轻饶之理。”

秦嶷听了,不禁叹了口气,道:“那如果我死了,能与陈叔慎一命换一命吗?”

杨林只是回答道:“不能。”

秦嶷点了点头,便立刻噤口不言。头也一下子沉了下去。

杨林赶紧抢上,一探秦嶷呼吸,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秦嶷体力透支,已经到了将近油尽灯枯的地步,又撑着一口气说了许久的话,现在突然昏厥过去。

杨林连忙回头看了邱瑞一眼,邱瑞会意,道:“我来。”说罢径直上前,将秦嶷身上绑着的铁链一一解开,随即便一针扎在秦嶷头顶的百会穴上。这一针,足以吊起秦嶷的精气神,但同时,也令秦嶷暂时动弹不得。

秦嶷昏迷了两天。

这两天里发生了许多事。

陈正理突围而兵败。

湘州被攻破。

陈叔慎被擒,俱送往汉口的秦王杨俊之处。

而等秦嶷醒来,杨林也将这些事一五一十的向秦嶷说了个明白。

秦嶷双目茫然,呆呆的看着杨林。许久许久的不发一言。末了,才道:“杨大哥,你带我出去一趟吧。我想从山坡上再看一眼湘州城。”

“还是你眼尖,想不到倒让你一眼看了出来。”湘州城外的土坡上,杨林侧首看着秦嶷,缓缓开口说道。

秦嶷微微一笑,脸色平淡的如万里无云,不见丝毫清风的青天。缓缓答道:“倒不是我眼尖,只是你摆的那三座大营,却是我当年在突厥是和你讲过的。故而有些隐隐约约的认为那个所谓的杨林,就是你!”

杨林连连摇头叹气,道:“你这般脑子,不知这世上还有何人能胜过你!”

秦嶷哑然失笑,道:“杨兄这话可是错了。远的不说,便是我师父与师兄二人,我秦嶷便是终生难以望其项背。”

杨林“啊?”了一声,道:“却不知,你师承哪位高人。”

秦嶷道:“这便还请杨兄猜上一猜了。”

杨林眉头紧皱,思量了半天,双眼一亮,叹道:“是了,尊师定是南星真人,也就只有早年江湖间的泰山北斗,名师出高徒,才培育出你这般经天纬地之材。”

秦嶷讪讪地一笑,道:“杨兄猜得不错。只是,甚么经天纬地之材,还不是败在我自己的犄角阵上!还有我那师兄。这还请杨兄再猜上一猜。”

杨林“哦”了一声,道:“你师兄?这我便想不出来了。”

秦嶷摇了摇头,道:“我师兄是个道士,名号‘紫阳’,他自追随师父修行,便做了黄冠。生性淡泊,素来不与人争执,甚至连露面都少,不似师父早年豪侠,晚年入道。自然是寂寂无名了。至于不为杨兄所知,也是正常。当初师父授艺,我学了他的兵阵拳脚,而师兄学了他的奇门八卦。但师兄的本事,当真是包罗万象,我远远不及了。”

杨林听得吃惊不已,一时间做不得声。

秦嶷续道:“当年年少,不体天下大势,也不知杨坚算是一好皇帝,才说出‘你们隋军若要南下伐陈,若敢攻打南陈任一不肯降之城池,戕害南陈任一无寸铁之平民,我必反戈而助南陈’的话来。可到后来,渐渐明了了,这种心思也淡了。故此你们准备南下攻陈,要谋取天下一统,我也不曾过问。”

杨林眉头一皱,道:“那你又因何而来湘州助守呢?”

秦嶷叹道:“此事说来话长。你们出兵之日,我便得到了一封信,信里说师兄他得了消息,连忙飞鸽传书与我,教我南下湘州助守,还说他是江南人氏,虽做了道士,修清净无为之道,但是那一腔报国热血,却也没有消耗干净。”

杨林“啊也”一声,道:“怎么,你去湘州助守,却是被人邀请去的?”

秦嶷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只是一个助拳的。”说着摇了摇头,续道,“信中之语,极是赤诚,我亦不愿见那城破家亡的惨事,又是师兄之请,故此毅然前往。当时更是想着,若是我与师兄携手,凭他奇门遁甲之术,加上我那锐不可当的兵锋,定然能将势头挽回。谁知道,这期间竟然突生变故!”

杨林“哦?”了一声,问道:“出了甚么变故?”

秦嶷摇了摇头,道:“我去湘州助守了一个月,却始终不见我师兄的踪迹!没可奈何的,我只得自己一个人苦苦支撑下去。”

杨林暗叫一声“惭愧”,心里想到:“单单一个仲敬,就把我大隋八支直系精锐拉住了五支,若是他与紫阳道长联手,我大隋就算是八支精锐齐出,只怕也要铩羽而归了!”

秦嶷说道:“接下来的,你大半也知道了。你摆出犄角阵来,我当时不再怀疑,知道是你到了,当即便生了要单骑踹营的心思。心想以我之性命,换取那湘州城万千民生之性命。”说着,苦涩的一笑,道:“也是我热血上头,只想着杨素如何寡恩,势必不会放过阻他南下的湘州城民,却忘了有你这大隋军神在此,定然不会行这般事情的。”

杨林默默点头。而后问道:“仲敬,却是不知,紫阳道长为何没有前来与你携手?”

秦嶷摇了摇头,道:“我这几日躺在榻上,将此事思索了几百遍,我这才发现,我许是被人骗了。”

杨林道:“怎么,可是那信上的字迹不对,不是你师兄的手笔?”

秦嶷点了点头,道:“不错,那信上的笔迹,虽与师兄有几分相似,可细究起来,却是刻意模仿出来的。而且,我师兄是江南人氏,怎会用西域的纸张?西域纸张,是掺了狼毒花造就,用以防止造就的佛经被蛀虫所蛀的,自然好认。而且我与师兄几乎不曾通信,那信鸽又怎会找到我家的?师兄修清净无为之道,不问世事,又怎会先我得知伐陈之事?全是当时义愤填膺,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才中了奸计!”说到这里,竟然是面目狰狞,咬牙切齿起来。

却不知秦嶷为何恼怒,后文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