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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今日无茶,可敢以酒代茶

徐江南想的时间是长了点,郑白宜也有耐心,尤其是觉得徐江南有些对胃口,想着以后折了邱老头的威风,极为有耐心,他什么都缺,唯独就是不缺时间,提着酒壶坐在对面喝酒,他到如今已经知命,还有什么要追求的?就算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也是这剑阁的圣人境界,照样出不去,画地为牢,这是他当年自找的。

而如今,他看上的这个人也是画地为牢,从最初的感情开始,友情,亲情,又或者少男少女的爱情,他都要一步一步解开这个桎梏,让他坐到真正的宠辱不惊,不忘初心。

修道修道,到了最后就是心境二字,心在前,境在后,这就说明有心才有境,若是道心不稳,几十年清贫如一日的单调生活下来,可能还没机会入九品,先已经走火入魔。

徐江南也没让他失望,过了半晌之后,脸上神色也是挣扎了半晌艰涩说道:“杀。”

郑白宜微微一笑刨根问底问道:“为什么。”

“不杀的话,作为主帅,到时候我会死。”徐江南昂起头,眼神开始坚定起来,也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郑白宜微微眯着眼,平静说道:“就这个?”

徐江南等了一小会又是说道:“还有高官厚禄,名利春秋。”

“这就对了,那你又说说若是徐暄,他杀人的道理又是什么?”郑白宜并没有因为徐江南这番直白雅俗的话有何不妥,反而哈哈大笑,这是人之常情,有野心的人才会想到这个,而江湖正是一群有野心的人推动起来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样的人终是少之又少,有野心才会有纷争,有纷争才会有恩怨,有恩怨自然就是江湖。

徐江南没有扯大旗说天下大义,梭巡了一遍脑子,说贪生怕死应该不是,功名利禄也不是,后来想起了牛鼻子老道士说的话,叹息说道:“因为陈铮。士为知己者死,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有可能伤国之根本的家父定然会斩草除根。”

孺子可教也,郑白宜点了点头,当下也是轻声叹息,不过叹息过后又是说道:“你爹可能还要狠,利用降军和北燕之争,坐收渔翁,那时候死的人会更多。不过百姓的苦日子也会更快到头。那这时候你觉得谁对谁错?”

徐江南着实茫然一片,秋风潜了进来,吹得灯光摇曳,他的脸上也是因此光暗不明,阴晴不定。

郑白宜这会没有等徐江南想出答案,反而是趁热打铁说道:“这其实就是在其位,谋其事。对错皆有,善恶皆在。儒家说以仁义为己任也好,以苍生为己任也罢,但到头来做到的也是少之又少,例如儒家老生常谈的三不朽,立言立德立功,到如今做到的有几人?知道为什么你爹跟士子势同水火吗?一大部分原因就在这里,你爹在他们眼里,无言无德,更是无功,若是眼光长远的,也仅仅是觉得有功,比上他的官爵,远远不够。

这些酸儒书生做不到,却用这副眼光来批判人,指点江山,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当年大秦一统天下,杀了数万儒生,因为大秦皇帝李长安觉得,这些个书生就算锦上添花都是多余,他的功过不需要这些人的装饰,就连死后碑上也无一字。

而你如今却是挑了这么一副说仁道义的大山背在身上,你小子累不累?”

徐江南一个姿势保持了太久,腿脚有些酸麻,只不过他依旧没有想着换个姿势,反而因为郑白宜的一番话又是一脸深思向。

郑白宜像个局外人一样笑道:“这江湖里,或者大了说,这天下,说不通的东西很多,可能你如今还没看到,这里有一书卷,上面记着一位理学大儒,满口仁义道德却家妇不夫而孕,这当中的是非功过如何辩?可到最后,那些个书生士子记住的不照样是那一句,负百人之罪,行一人之恶,虽千万人吾往矣。理不理直?气不气壮?荒不荒唐?

而老夫看来,在其位谋其事这个才算脚踏实地,动不动以苍生为念的,好听点的叫眼高手低,不好听的也是眼高手低。”

“还有就是,你小子虽然将仁义礼教放在口里,可没见你用这个准则行事,至少到了剑阁的这些时日都是这般,这些你瞒不过老夫,由此看来,你也就说说罢了,可能行事之间会有犹豫,但远不至于此。”郑白宜笑了笑说道:“不过似乎也不全对,仁义礼教,当中缺耻,所以你小子行事应该算无耻才对。”

徐江南展颜一笑,知道郑白宜再次说到在其位谋其事的道理,无非就是提醒自己现在为人子,自当以孝为先。这个不算大梦初醒,早之前自己就开了锁,只不过后来有自己给锁了上去,也不算作茧自缚,徐江南他说到底并不是个儒生,这东西也没又悬梁刺股的深知过,你要让他深入骨髓的记住念叨,那不可能,好比是一个好面子的农夫在外听到一个深以为然的道理,向人炫耀而已。

不过既然这老前辈坦诚布公的说出来,徐江南也不再藏着掖着,与这种人要是弯弯绕绕的,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索性挑明平静问道:“既然前辈知道,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而且小子并不觉得与老前辈的情分能让前辈移步上来,更不用说如此好心。”

郑白宜轻轻一笑,说来他就是喜欢徐江南这份遇事沉稳的样子,说道:“放心,老夫无事献殷勤,非奸非盗,而是为了你。”神色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家里长家里短的闲事。

徐江南不明所以,疑惑重复说道:“我?”他似乎觉得多说一次就能找到这老前辈的原因所在。

郑白宜捋了捋胡子,颔首说道:“就是你。”

徐江南皱了皱眉,又是望了眼被他搁在一旁的春秋剑匣,说来也是,他觉得自己身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那把剑匣,一脸谨慎意思。

郑白宜置若罔闻笑道:“今日无茶,可敢以酒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