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天寒风呼啸,喜喜除了窝在房间里,就是待在书房里,不肯轻易踏出外面一步,跟北风对抗。白烟跑得最是勤快,一会儿拉了裁缝来给她裁量嫁衣,一会儿拉了喜娘来和她混脸熟,一会儿拉了首饰铺的老板过来订做凤冠配饰。她每次来都是风风火火,不开门就一脚踹开,搅得只想清闲过日子不想被围观的喜喜不胜其烦。
“咚咚。”
喜喜听见外面又敲门,忍无可忍,当着墨白的面冲门外怒道:“我、不、在!我要睡觉!”
“咦?可云姑娘明明刚醒。”
听见是宋神医的声音,她才跑去开门,先探出个脑袋巡视一遍,没发现那精力过剩的包菜姑娘,这才松了一口气:“白护卫不在是吧?进来吧。”
话音刚落,就见那屋檐上翻身跳下一个人。白烟得意地道:“想甩了我,休想。”
“啊啊啊,墨白你快扔她出去,嫁人太麻烦了,我不要嫁了。”
墨白可不会答应,拿毯子将她一裹,抬眼问他们两人:“什么事?”
宋神医伸手递过一个小盒子,眉宇间有严肃之色:“我和师父前去拜见师伯的时候,曾见过还魂丹,因它气味浓郁,依稀记得。我凭着记忆找了药材炼制了一颗丹药,但我不能确定我所用的药材对不对,只是即使是没有用,也对身体无害,一试无妨。”
刻意压下不提的事又被重新提起,墨白和喜喜都是一顿,神色微变,只是瞬间又恢复正常。
喜喜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她怕又失望。
“宋神医费心了。”喜喜接过,打开盒子,一颗翠绿如珠的丹药进入眼底,看见它的颜色,又让喜喜多了几分希望。
因墨白站在前面,窝在他怀里的兔爷也伸直了腰去闻。它嗅了嗅,觉得苦涩,又缩回了身,只是一双红色眼睛,还在盯着那珠子。
白烟已经去倒了热水来:“快吃了吧,指不定有效呢。”
药丸碧绿如珠,喜喜往嘴里放时,觉得是在吞翡翠丸子。丹药一入口,她心底的失望就被浇灭了——妙云芳说过,丹药入口即化,但这颗……简直硬如脆骨。
她“咔嗞咔嗞”地嚼烂,艰难咽下,咽下后仍是笑了笑:“不要紧张,好像能解毒。就算不能解,宋神医也尽力了。瞧瞧你的脸色,比我的还差了,快去补觉吧。”
宋神医和白烟不知道丹药入口即化的说法,见她展颜,一时也不能确信。只是见墨白示意他们出去,他们才离开,走时又道:“如果吐了黑色血丝出来,就说明毒解了。”
喜喜笑道:“要是解了立刻去喊你,快去歇歇吧。”
等她关上门,转身看见墨白,见他神情怅然,她身体往前一倒,埋在他怀里:“明天再告诉宋神医,让他好好睡一晚吧。他从方城回来后,就一直在为我炼制解药,再操劳下去,包菜姑娘要做寡妇了。包菜姑娘那么好,我可舍不得她做寡妇。”
墨白明白她的心思,答应了。
许是冬日寒凉,虽是每日火炉围绕,但天寒地冻,喜喜偶尔也会吹吹北风。她身上的毒最惧冷,这一冷,就在体内疯狂乱窜。喜喜明显感觉腊月一至,身体更加虚弱了。
墨白已经不许她出房门,让她待在屋里。他几乎将书房搬了过来,每日陪着她,唯有夜晚睡觉,才会离开几个时辰。
这日喜喜听见外面有飞雪扑簌的声音,她缓缓睁开困倦的双眼,偏头听了听,的确是雪。她想起来,可是没成功。她挣扎着坐起来,刚想天还黑可能才是凌晨,墨白应该还在睡觉,胸口就突然一闷,喉咙发甜,吐出一大口血来。
血腥味扑入鼻中,她怔了怔神。门外轮流守夜的人听见动静,急问:“姑娘醒了吗?您怎么了?”
“我没事。”
声音喑哑无力,那些人还是进来了,见了屋里异状,急忙跑去禀告墨白。
墨白疾奔过来时,屋里的血迹还没有被完全清理走。他走到床边,喜喜正在乖乖地让人把她裹成粽子,旁边放了四个炉子,走近就觉得热如夏季,可她的身上却还散着一股寒意。
她脸色如雪,人却还在笑着,像在极力安慰他。墨白挨着他坐下,撩着她没梳起的青丝说:“再睡一会儿吧,我不走,在这儿看着你。”
喜喜等他来的时候,就觉得气喘不顺了,这种事情之前一直没有发生过的。
她快死了吧……
因为她这一个月来都没有什么力气,连拜堂的事也推迟了。墨白要将婚书送去京城,喜喜不让。她不想让墨白做鳏夫,那样多不好听。
“等我好了,就跟你拜堂,就跟你一起去递婚书,让皇上给我们的婚书上盖个红印。”
一切都是托词。
她疲惫地想着,虚弱的身体由不得她任性,抱着墨白的腰,又沉沉睡了过去。
闭眼的时候她还在想,可能这么一睡,她就醒不来了。
可好在她还是醒了,还喝了半碗粥。
墨白见她不想喝了,给她擦了擦嘴角,忽然听她说道:“墨白,带我去墨城高塔上放烟火吧。”
高塔上风大,现在又是晚上,墨白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等你好了再去。”
喜喜沉默一会儿,抬头笑着看他,这一笑显得脸更加苍白:“可是……你知道,我好不了了。”
墨白面色瞬间煞白。
“天底下最好的大夫都救不了我,不要让我有遗憾。”
遗憾两个字重重地砸在墨白心上,素日就冷峻的脸如今更加冷峻,胜过这严寒。她头枕在他肩头上,语调却很轻松无畏:“我们去放烟花吧。”
他轻轻一声叹息,他是拗不过她的。
“嗯。”
轻功最好的护卫被派了出去买烟火,又用最快的速度送到高塔放置。
塔很高,墨白不让她步行上去,喜喜被包得只露出一对眼睛,她深深觉得自己要是往前走一步就会摔倒,捆得这么严实,根本没办法走路呀。
她趴在墨白背上,时而伸手去逗逗趴在她背后的兔爷。
“兔爷好像瘦了。”
“是瘦了。”
“以后你要好好养它,兔爷可好养了,要是没有胡萝卜,你给它喂青菜吧,不过不要喂太冷的水,会容易生病。”
墨白说道:“你回长乐镇的时候,都是我在照顾它,所以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得很好。”
喜喜满意地道:“这就好。”
“而且……”墨白语气平缓,“它不是我儿子么。”
喜喜扑哧一笑,又附耳低语:“你要记得给它找个漂亮的媳妇,生一堆小兔子。”
墨白神情怔然:“嗯。”
久没到外面走动,又是为完成心愿,喜喜觉得比之前更加有精神气了。她忽然想到,难道她这是回光返照?
如果真的是……那就坚持到让她放完烟火吧,看在她云喜喜一生不曾为恶的份上,拜托各路神仙啦!
她心底默默念着,昏沉了一会儿,等察觉到墨白停下了脚步,刚刚回神,就听他说“到了”,她立刻精神起来:“放我下来吧。”
墨白弯身,轻轻将她放下,又把兔爷捞进怀中。
伫立在墨城的这座塔,状如春笋,直冲云霄,以前是让墨城守备观测外面敌情用的。现在墨城安然多年,又在外城扩充了百里封地,现在已经派不上用场,它便被作为纪念之地封起来。
如今久没人到,如盖的塔顶之下,黄色的砖上布满尘埃。
墨白脱下披风给她垫坐,夜色茫茫,只能看见城内家家户户点起如疏星的灯火。天穹反倒是无星无月,像是大地星空倒置了。
墨白将护卫放在附近的一箱烟火搬来,打开一瞧,只见里面放置了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东西。他翻了翻,找出一个巴掌大的东西,翻看一遍,眉头渐拧,又继续翻看。
喜喜讶然道:“难道你没放过炮仗?”
“没有。”
“城主大人你告诉我你的童年是怎么过的?”
墨白抿抿唇:“黄口小儿玩的东西我没兴趣,倒不如多练两套剑法。”
喜喜哼声:“以后要是你敢这么对我们的儿子我一定跟你拼了,才不要整天练剑看书,该玩的时候还是得玩的,对不对?”
话落,喜喜见他有些怔神,忽然明白过来。
她哪里有以后,能有明天就不错了。
墨白抬眼看她:“那就这么说定了。”
喜喜微微一顿,还是很配合地弯唇一笑:“好啊。”
她从厚实如棉被的衣服里伸手出来,给他指了指那导火索:“点燃后就放在一丈外,它自己会叫会跳的。还有那个用麻茎编成串的爆竹你就挂在墙上,挂远点,它声音大,可吵了,还有那叫百丝烟的,对着天放,会像蚕一样吐丝。不过有好几百条……”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对每一种烟火、鞭炮都了如指掌,如数家珍。
墨白一一听着、记着,一样一样放给她看。
废弃已久的高塔久违地利用了起来,时而亮起的烟火引得附近孩童出来瞧看,仿佛有了几分过年的热闹。
等墨白放完一个,俯身再拿时,却看见喜喜倚靠在墙上,闭目无声。
墨白一惊,香火脱手。
“喜喜!”
刚入梦境的喜喜听见一声急呼,恍恍惚惚回过神来,重新睁开眼。
墨白见她醒来,难抑锥心之痛,把她紧紧拥入怀中,声音哽咽:“这里冷,别在这里睡,我们回屋里去。”
“嗯。”
墨白抱着喜喜起来之际,兔爷也顺势跳了上去,爬上他的肩头,俯视着喜喜——这笨蛋什么时候才能活蹦乱跳地跟它玩呢?
从高塔下来,墨白将她抱上马车,驱车回墨家。
寒冬夜冷,街道上没什么人了。高塔离墨家很近,他们不多久就回到家中。
墨白抱着喜喜进去时,她还睁着眼,不过没什么精神,气息更弱。他示意府里的人不要说话,墨家人也都安静地退至一旁。
宋神医听说他们回来了,迅速赶了过来,一见喜喜气色,无奈便印在脸上,朝墨白轻轻地摇了摇头。旁边的白烟也意识到了不妙,急得要开口,被宋神医拉住制止了。白烟顿了顿,不甘心地和他退出去,轻轻叹息。
墨白心中此时忽然平静下来,又将她抱得更紧,进了院子。
唯有迎风而行的脚步声,唯有几乎轻微得听不见的呼吸声。墨白一步一步走着,穿过空空荡荡的廊道,肩头突然一轻,那浑圆雪白的兔子跳落在地。
喜喜一直都在努力睁眼看着墨白,不舍得闭眼。这会儿兔爷突然跳下,也被她看在眼里。她焦急地看去,可兔爷头也不回地跑了:“兔爷……咳。”
墨白也没见过兔爷这么异常过,知道喜喜担心,将她裹紧,足下一点,朝兔爷疾奔的方向跑去。
兔爷跑得出奇地快,快得连墨白都觉意外。它浑圆的身体如雪球快速滚动,直到跑到一个房前,这才站起来勾着前腿往前探头嗅了嗅,进去了。
片刻墨白已经跟了进来,看见眼前整齐罗列的东西,才想起来,这间屋子是喜喜家地窖里的东西。之前护卫将东西从长乐镇运过来,一直放在别处。后来墨白带喜喜回城,无心处置,就放着了。
直到现在将近年关,墨家护卫按例整理,才汇报了这事。墨白想喜喜当初提过要将东西都归还原主,就让护卫把东西搬到院子里,等以后喜喜恢复了,再一起去做这件事。
借着外面悬挂的灯火,喜喜也认出了这些大大小小的盒子还有奇珍异宝,顿感亲切:“让我下来吧。”
墨白俯身将她轻放,手却没有松开,半托着她有些轻的身体。
兔爷还在到处乱拱,将摆列好的东西又翻得乱七八糟。喜喜唤了它一声,兔爷没出来,她也由着它玩了。
墨白将灯点上,屋子里的样貌就完整地呈现出来。
在地窖里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宝物,本沾满灰尘,但因为护卫们安放的时候擦拭过,所以露出了原本的光芒,被灯火一映,熠熠生辉,足以让喜喜细细品味当年宝物的样貌。
她轻抚过一件件宝物,展颜道:“太爷爷眼光真的很好,这些东西,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当年丢了东西的人,该有多着急呀。”
她每走一步,距离或短或长,墨白都紧跟在旁,听她感叹,说道:“据说妙手空空当年只偷恶人的宝物,还有被武林中人争破脑袋沾了血腥的珍宝。我想,你太爷爷是侠盗,而不是纯粹为了宝物的盗贼。”
喜喜笑了笑:“是啊,我爹爹说太爷爷人可好了,街坊邻居都很尊敬他的。还有,只偷恶人东西的说法可不对,别忘了,他可是最常光顾你们墨家的。”
墨白温言:“他没有偷墨城的东西。”
喜喜诧异:“可传言不是说他最喜欢偷墨家的东西吗?虽然他后来和你太爷爷成了莫逆之交惺惺相惜了,但也不是偷过吗?”
墨白面有淡淡笑意:“的确,只是每次偷了又还回来,不过是为了找借口来破墨家的天罗地网。后来两人成了好友,但你太爷爷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还是以偷东西为名,为我们墨城增固防御。如今墨家防御八方有名,有一半都是你太爷爷的功劳。能防得住他这样颇具盛名的盗圣,其他人想进来,根本不可能。”
喜喜恍然,看来她一点也不了解太爷爷,只能说当年太爷爷过世太早,她没见过。而且太爷爷有心隐居,也不和小辈说,于是在她心里,太爷爷就只是一个普通人。如今听墨白说起,总觉得亲切。
她半倚在墨白身上,听他说着这些事,渐渐昏沉。他还想再听多一些,却支撑不住了。
突然屋内砰砰声响,喜喜听见墨白喊了一声“兔爷”,她猛地睁开眼,只见那堆放好的各种珍宝轰然崩塌,翻滚而落。她惊呼:“兔爷!”
倒塌的东西很快就沉寂下来,墨白将喜喜放在地上,过去翻找兔子。拿开一个个箱子,还有碎裂了的瓷器,总算是看见最底下,有只雪球团在那儿,还在使劲蹬腿。他俯身拿开东西,将它捞起,却见它全身都蜷缩着,用四肢和肉乎乎的肚子夹着一个小瓶子,死死不放。
墨白无奈,先把它放到喜喜怀里让她确认兔爷没事,好让她安下心来。
喜喜摸摸兔爷的脑袋,又翻看它的身体,低声责备:“以后不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知道吗?”
兔爷眨眨眼,四肢一张,将瓶子拱了上去。
喜喜微微皱眉,墨白已拿过瓶子,正想放到一边,忽觉里面像是有珠子滚动。他拔去瓶塞,往里看去,瓶子太小,看不太清,只是知道里面有东西。
喜喜好奇地看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一会儿见他伸掌,瓶子倾斜,将东西倒了出来。
一颗颗晶莹如翠绿珠子的东西滚落掌心,大小匀称,足足八颗,像汤圆那样簇拥在一起。
墨白和喜喜皆是一愣,兔爷探腿到墨白手上,又认真嗅了嗅,眼神奇怪。
两人只是愣了半会,就回了神。喜喜道:“我、我记得太爷爷有个小册子的,你看看在哪儿。”
墨白立刻去找,墨城护卫做事非常有条理,如果是跟宝物与众不同的东西肯定也是放置在一边的。很快他就在入口的架子上找到了,拿了过来和她一起翻看。
“那丹药炼制得跟一般丹药没有差别,但模样很是惊艳。翠绿如珠,不像药丸,更像翡翠珠子,如玉冰凉……”
妙云芳所说的还魂丹模样,跟兔爷找到的东西完全一样。
只是墨白还不能轻易地让喜喜服下,万一不是还魂丹而是另一种毒药,就完了。
两人迅速翻找册子,一列列小字入眼。
“凤凰胆一颗,铁手宋家所有。状如凤凰眼,价高,无用。”
“袖珍弩一把,玄机阁所制。暗器,可杀人于无形,阴险,藏之。”
“……”
一件件东西用简单几笔记下,外形、名字、出处都记得清清楚楚,可还是没有看到那小瓶子里绿色珠子的记载。
两人额上渐堆细汗,心中焦虑,薄薄一册,却好像翻不到尽头。
终于,快翻至最后,几个小字入眼——
“还魂丹一瓶,好友神医圣手所赠。药如翡翠,可起死人肉白骨。物贵,珍藏。”
见了寥寥几字,喜喜双眼顿时涌出泪来,抱着墨白哭出了声,却不知道说什么,泣不成声。
墨白拿起一粒还魂丹送到她嘴边,喂她吞服。
丹药入口,立刻化为甜甜药水,稍一吞咽,就落入腹中。
不多久,喜喜腹腔紧缩,似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墨白紧盯着她的变化,面上紧绷,无法多说一句话。
喜喜忽觉难受,俯身向前,吐出一口黑血。
那黑血溅落地上,像泼墨般,画出丝丝生机,化了前路寒霜,融出生机勃勃的暖暖春景。
喜喜又沉沉睡去,窝在墨白怀中,一只手还被他握在手里。
墨白抱着她,探她脉搏,已然沉稳,渐渐有力。他怔了片刻,紧绷的脸终于展颜,面部线条也显得不那样凌厉了。他抱起喜喜去找宋神医,又将兔爷抱了起来,语气欢愉:“给你加胡萝卜。”
它双耳一竖,兔牙一龇——好呀。
冬去春来,春暖花开。
墨城早早披上春景绿装,到处萌芽抽枝,绿意满眼,和挂在树上的红绸灯笼相辉映,喜庆而充满朝气。
今日是墨城城主和云家姑娘成亲的好日子。
谁都不知道云家姑娘是什么来头,不过呀,他们知道一点——从今往后,他们就要多一个墨夫人了。
白烟作为墨城护卫队长,自然要保证婚事顺利进行,因此对从半个月前就陆续赶来的各路人马严加检查,免得有人趁机捣乱。
好不容易等他们拜完堂,送入了洞房,白烟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才刚坐下,就有人递了杯热茶到她面前,连同额上的细汗都被抹了去。她心头暖暖的,抬眼看他,眼前男子一袭青衫,怀里还抱了只兔子。她的目光已经被兔爷吸引了,扯扯它身上的红带子,眯眼笑道:“满不满意你白烟姐姐给你系的红带子呀?”
兔爷翻了她个兔眼,抱着胡萝卜啃啃啃。
宋神医见她还在调戏兔子不理他,便俯身低声道:“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我们也成亲吧,趁热闹。
白烟两眼一亮:“那我们吃兔子庆祝?”
宋神医:“……”
兔爷:呸呸!
他笑笑,等她休息好了,他找个时机好好跟她提。毕竟……送给冷面城主的贺礼,他得赶紧找机会收回来才对。
新房之内,皆是喜庆的红色,红帘子红桌布红被褥,就连人都是红的。红得喜庆,红得热辣。
喜喜已经从红盖头底下偷看了他好几眼,只能看见新郎官服,看不见人。
墨白坐在旁边很久,刚才任来闹洞房的朝他扔花生扔百合,直到他们起哄要看新娘子,他才开始瞪眼,顿时把决心要好好“折腾”自家城主的一众人都吓蔫了——说好的成亲的人最和善可以趁机欺负怎么是假的呢?
墨白再一挑眉,众人就心不甘情不愿地跑了——只能等小城主出世的时候,再找机会好好捏冷面城主的脸了!
他们出去后,墨白就一直坐在旁边,右手握着喜秤,心口烧得火辣辣的。
盖头下面的脸他已经见过很多次了,每天至少看八个时辰,他没理由这么紧张的。
喜喜又不是老虎。
她吸了吸鼻子,分外委屈:“我饿了……”
墨白不由一笑,压了压翻滚的思绪,站起身,用喜秤轻挑红色盖头,越撩越上,先看见了下巴,再下来是红唇。她圆润却不丰腴的面颊落入他的眼中,还有适宜的红妆,直至红色盖头被挑开,那张不同以往的娇艳面庞撞入眼底。
喜喜见他眼中含情脉脉,这才放心,不枉她一大早就被抓起来梳妆打扮。见他移不开眼,她不知怎么羞赧起来,莞尔一笑,更显得明艳动人。
如今在这种氛围下,她温温一笑,千娇百媚,让墨白也不自在起来,轻咳一声,又在旁边坐下。可那脑袋偏偏凑了过来,眼有涟漪:“熊猫城主你害羞啦?”
墨白轻哼,这个时候竟然还敢往他心头点火。
喜喜累了一天,这一倒干脆躺在他腿上。想到她手上还有从早上出门就被叮嘱带着寓意平平安安的苹果,她便抓了他的袖子擦了擦,咬了一口,甜得入心。她咽了下去,伸手到他嘴边:“饿不饿,吃吗?”
墨白低头,位置刚好就在她吃过的地方,也不管她咬过,咬了一块。
喜喜看着他细嚼慢咽,神情温柔极了。她慢慢坐起身,再看看挂在床柱上那已经合二为一的龙凤纹玉佩,顿觉幸福甜蜜。
“墨白,我们是夫妻了。”
墨白也往那儿看去,那玉佩因风吹动而轻微晃着,晶莹剔透。
“嗯。”他握住喜喜的手,如今她已经痊愈,身体很好,手也暖和了。他紧紧地把她拥入怀中,语气中满是柔情,“以后,你就是墨夫人了。”
喜喜笑了笑,嫣然如花盛开。
从此以后,便要以他之姓,冠她之名。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