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小说选刊(2013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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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评论:值得深究的追问(周明全)

杨仕芳是近年出现的一位优秀少数民族作家(侗族),上世纪90年代开始进行文学创作,以小说和散文为主,近年主要以小说的创作为主。自2007年开始写作以来,收获颇丰。2007年《明天,我年满十六岁》获第五届广西青年文学奖,2008年《阳光穿过我们村庄》获第六届广西青年文学奖,2009年《最后的夜晚》获广西文学“最具潜力新人奖”,2011年获广西少数民族创作“花山奖”。作品入选《华语新实力作家作品十年选》等多种文学选本,已出版小说集《阳光穿过我们的村庄》。

杨仕芳的新作《谁遗忘了我们》,总体上是一篇佳作,这篇小说有三个方面值得注意:一是题材的独特;二是荒诞感及背后对现实的诘问与批评;三是哲学意蕴的对人性的追问。

《谁遗忘了我们》讲了一个民办教师的故事,这是被遗忘的群体,杨仕芳以小说塑造了一个民办教师的典型,写了他艰辛的生活状况、苍白的情感和苍凉的内心。民办教师“是中国特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中小学教师队伍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农村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的一支重要力量。”这群“不列入国家教员编制的教学人员”为国家脱盲做出了独特贡献。然而,民办教师是被“遗忘”的群体,因此直到民办教师退出历史舞台数载后的今天,关注民办教师的作品依旧稀缺。从杨仕芳的经历得知,他做过教师,了解民办教师处境之不易。作为曾经和民办教师共同患难的作家,杨仕芳记录下那个为国家、为教育事业默默付出的教师群体。

《谁遗忘了我们》可谓“变形记”,“我”凡有三变:“民办教师”、“救火英雄”、“副县长情敌”。每一变,处境有霄壤之别,似由地狱而天堂,由天堂而地狱。因此这篇小说的戏剧性极强,也充满了荒诞感。“我”被正经历“失恋十三回”且被三花酒灌醉的好友李煜调侃,说患了肺癌,而且已是晚期。死神一下子如影随形,伴“我”左右。这让六岁就失去双亲,寄身叔父门下,胆小如鼠的“我”,一下子气壮山河,看淡了世间名利。“我”将宅基地无偿给了“连逢年过节都不再相互串门”的叔父,又向自己曾经告发过的同事李强道歉。更为荒诞的是,原本想纵火死得轰轰烈烈的“我”,却阴差阳错救下两个醉酒学生,于是被奉为英雄,因被记者黄素素采访又得到黄素素的爱慕,后又与分管教育的副县长成为情敌,致使无端被殴,转正也化为泡影,最终在夜色中逃离,成为真正被遗忘的人。《谁遗忘了我们》一出比一出荒诞,一出比一出离奇,冲突迭起,悬念丛生。在荒诞场景的背后,隐藏着杨仕芳对现实社会冷峻的批判和尖锐的诘问,其中有对官场的批评,有对世态炎凉的批判等。

“谁遗忘了我们”,本身就是一种诘问,而“我”得知自己的绝症只是好友的调侃后的追问,将对具体指向的追问,上升到具有哲学意味的对人性的追问。小说写道:“我止住了哭泣,回想起这段日子来,心里不停地打颤。要是知道自己身体健康,我还会毫不犹豫地把宅基地送给叔父吗?我会想都不想就冲进火堆救人吗?我会面对持刀歹徒而面无惧色吗?我会把最后一点财产卖掉然后充当好人吗?”面对死亡的态度,可将人分出三六九等。一路人,将死之际,疯狂报复社会;一路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是杨仕芳接着追问——若人不将死,如何呢?会否为善?如果不是明知死亡的迫近,“我”会……吗?这个追问值得每个人思考。

但是,《谁遗忘了我们》亦有一个缺点:巧合太多。推动整部小说前进的动力基本都是巧合,因此小说大起大落,戏剧性极强,若能平实一些,按照故事逻辑慢慢推进,可能会更好。

[ 作者系青年评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