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考虑他了啊?”许诗凡也跟着说,“虽然只见过几面,感觉还挺靠谱一个人。”
程熹微洗完脸,无力地摇头,叹了口气。
这天是阴天,杜若特地提醒她:“熹微你怕冷,多穿点啊,好像明天要下雪,今天应该是最后一天滑雪了,明天泡温泉去。”
程熹微愣愣地给自己加了几件衣服,临走前拿起手机一看,昨天电都忘记充,关机了,干脆就没拿。
“喂喂喂,你今天是怎么了啊?”许诗凡的手在她眼前晃悠。
程熹微嗔她一眼:“没事啦,就是没睡好,没什么精神。”
由于之前已经请教练教过几天,最后一天,三个人就打算试着单独完整地滑下山看看,出发前许诗凡一人发了一张地图,说:“我们尽量不滑散哈,万一滑散了,记得注意看地图上滑道的颜色,别滑错道了,否则可是不归路啊!”
看程熹微有些心不在焉,许诗凡捏了捏她的脸蛋,叮嘱道:“听见没啊熹微?”
“……啊?”程熹微木讷地看着她。
许诗凡指了指她手里的地图,说:“万一待会儿咱们滑散了,你记得看地图,滑红色的雪道知道不?别滑蓝色的,那是中级滑道。实在不行就问下路,坐缆车下山,我们在山底集合。”
说着往她和杜若口袋里塞了几条巧克力:“冷了就补充一下热量。”
三个人中数许诗凡年纪最小,杜若拍着她的肩膀笑道:“许诗凡你也想得太周到了!”
三人选了传说中相对容易的一条道开始滑,换作从前,没教练在旁边,程熹微可能还不太敢滑,但这天她心中郁郁,望着一望无垠的雪白,只想把心中那股郁气发泄出去,于是一路向前,很快就把杜若和许诗凡甩在了身后。
待她回过神来,杜若和许诗凡都不见了人影,吃了两条巧克力仍然是肚中空空,翻出地图来看,索道似乎还有点距离,四下空荡荡的,也没人问个路。再看看眼前的雪道,似乎是说不能滑蓝色的雪道?但这条看着比较近,而且坡度也还可以接受的样子。
程熹微想了想,就滑了下去。
杜若和许诗凡在山脚等了大半个小时,都没见着程熹微的人影,打电话又是关机,不由得有些着急。许诗凡给John打了电话,杜若也给何衾生打了电话,让他们快些回来,万一有什么事情可以及时想办法。
没一会儿大家都陆陆续续过来了,纷纷询问情况,杜若着急起来,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许诗凡相对淡定点,慢慢说道:“我们和熹微一起出发,但是她滑得快,很快不见了人影,按她的速度,应该比我们早到这里才是。但是我们等了大半个小时还没见着人,她的手机也打不通。她今天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似乎有什么心事,我担心她滑错了雪道……万一真滑错了……”
“索道下午就停了,而且今晚会下大雪,万一她一个人在雪场没出来,该怎么办啊?”杜若着急道,“刚刚我们和工作人员沟通了一下,他们只让我们再等等,你们有没有谁英语比较好,或者会德语的?去和他们再说说。”
她们的话说完,陆子衡马上说:“你们等等。”转身就往工作人员那边去了。
正好又一辆缆车下来,John和苏念下来,苏念神色沉静地环视了一周,看向许诗凡:“怎么了?”
许诗凡皱着眉头道:“熹微……好像在雪场迷路了,找不到她人。”
“你们从哪里开始滑的?”
许诗凡如实作答。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苏念已经拿着滑雪板上了上行的缆车。
程熹微本来是想滑蓝道抄个近路,没想到滑了一段还好,越往下,坡度越大,看起来也越险要。她想了想许诗凡的叮嘱,放弃了滑蓝道的打算,抱着滑雪板打算顺着原路走回去。
只是这山路滑下来容易,走上去可不简单,她穿得多,还抱着滑雪板,肚子又饿得没什么力气,硬是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最初的地方,再等她找到缆车下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想到杜若和许诗凡可能会担心她,本来想借人手机打个电话,转念一想,这年头大家的手机号都是一键保存,她手机不在身上,哪里记得她们的号码?
她又想到昨天苏念清清楚楚地报出她的手机号,或许……应该……说不定……是他天生记忆力好呢?
程熹微郁郁地下山,出了缆车就看到聚集了一大帮人,一看到她就面露喜色:“程熹微!你居然回来了!”
杜若和许诗凡首先冲了上来:“吓死我们了!还以为你在雪场迷路了!”
程熹微还没来得及解释呢,许诗凡就皱眉道:“完了完了,你回来了,可是Martin上山找你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什么?”程熹微一颗心马上提起来,“你们手机呢?我给他打个电话。”
或许是山上已经开始下雪,手机打不通。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晚上七点,尽管已经和工作人员协商过,缆车没停,但苏念还是没回。
程熹微一直安慰自己,苏念那么会滑雪,一定会没事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身子越来越冷,忍不住微微颤抖。
晚上八点的时候,工作人员过来让他们先回去,程熹微难得顺畅地听懂了一句瑞士人的英语。
“山上的风雪太大,一时恐怕找不到人,你们先回去吧。”
刚刚的紧张与忐忑突然化作恐惧的泪水,“唰”地流了下来。
正在她不停地抹着眼泪的时候,冷不防“啪”的一声,脸上火辣辣地疼。
“程熹微你还要不要脸?未成年你都勾引!现在好啦?你开心啦?”一直站在不远处一言不发的林蜜突然冲过来,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
在林蜜看来,当初她得知爱玛太太在找Fille au pair之后,就是担心有人近水楼台先得月。苏念就像一颗耀眼的星星,让人无法抗拒地想要靠近。
她想了很久才突然想起程熹微这个人。
印象中的她傻傻地跟在林东升后面,虽然底子不错,但从来不爱打扮,清汤寡水的一张脸,可以说清秀,可以说可爱,但绝对不是让人一眼看去就惊艳的那种。关键是她比苏念大了五岁,这让林蜜非常放心,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不是吗?
而且她和程熹微算是认识,套套近乎还可以增加和苏念接触的机会。那次新年苏念翩翩有礼待她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林蜜一度为自己这个决定骄傲极了,觉得自己是对苏念而言最特别的那个女孩儿,毕竟他对其他追求者从来没给过正眼。
但昨天晚上撞见的那一幕,生生在嘲笑她的自作聪明!
林蜜这一耳光甩得太过出人意料,随着响亮的一声“啪”,整个大厅一片死沉沉的寂静,所有人都震惊地望过来。只有陆子衡飞快地闪过去,拉开林蜜,喝道:“林蜜,大家都是朋友,你这是干什么!”
林蜜右手被拉着后退了几步,愤愤然还想向前冲,奈何一只手腕被陆子衡扣住,另一只手指着程熹微嚷道:“你问问她啊!你问她昨天晚上跟苏念在房间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亏你对她这么好,原来她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一边吊着你,一边连未成年都要勾引!难怪我哥不要她!”
陆子衡皱眉看向程熹微,程熹微低头捂着脸,只有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杜若和许诗凡也反应过来,许诗凡扶着程熹微,杜若上前就推了一把林蜜:“林蜜你把话说清楚啊!什么叫见不得人的事?怎么被你一说就这么龌龊!我们熹微光明正大得很,早就跟陆子衡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了!还什么勾引未成年?真是好笑了!你在法国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苏念这个年纪早就可以结婚了?就算我们熹微跟他光明正大谈恋爱又怎么着了?你谁啊?有资格管吗?”
一通话把林蜜说得无法反驳,白着脸红着眼瞪住杜若,随后冷笑道:“你又是什么好货色?不就跟她程熹微一样!她无非是看中苏念有钱就自己送上门勾勾搭搭,你和何衾生一起不也是图他的钱?你看看你穿的戴的,哪样不是他买的啊?别以为我没看见,昨天你还和他在为女人吵架!做女人做到你这个份上……”
许诗凡一声冷喝打断她:“林蜜!你别越说越过分!”
林蜜看杜若已经红着眼看向何衾生,而何衾生半点过来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得意地笑了起来:“许诗凡,不是我说你,你既然得了肺结核,就该老老实实地在家待着,别出来祸害人了!我啊,怕被你传染,半句话都懒得跟你说!”
许诗凡万万没想到,林蜜小小年纪,看着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说起话来这么阴损,一时也被她堵住。林蜜更加得意了:“还有你那个挪威男朋友,人家不过是玩玩……”
“够了!”程熹微冷喝打断林蜜,“你如果不想在这里等,就先回去,没人会拦着你!我和苏念什么关系,没必要向你解释。”
林蜜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陆子衡一把拉走了。
杜若忙安慰程熹微:“你没事吧?看这脸,都有些肿了。”
程熹微垂眸摇头,就地坐下。
是她识人不清。尽管之前就觉得林蜜这人有些不对劲,可总想着她还小,是小孩子心性,而且她能认识爱玛太太和苏念,也确实是通过她。所以就算和林东升闹得那么不开心,也不想牵连到她身上。
程熹微擦掉眼泪,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半了,潜意识里觉得苏念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
但如果,万一,有事了,怎么办?
程熹微觉得自己心口仿佛破了一个空落落的洞,冷冽的风呼啦啦地灌过去,带走她所有的喜怒哀乐。这样由内而外的虚空感让她浑身都没了力气,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盯着外面漆黑的夜晚,点点灯光,映着亮白的雪,清冷得让人浑身发抖。
不知道这样等了多久,沉寂的大厅突然有了点儿动静,只听到林蜜一声惊喜的叫唤:“Martin!”
程熹微回头,就看到挂着风霜的苏念从缆车上下来。
姿态依旧优雅,神色依旧沉静,散落全身的白色雪粒子让他整个人更显清冷,他刚刚落地就准确无误地朝程熹微这边看过来,清落的眸子微微一闪,便溢出一抹暖意来。
程熹微站起身,林蜜已经过去拉住他的胳膊:“Martin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他却只是凝视着程熹微。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仿佛有点点星光汇聚,骤然亮了起来。
程熹微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十几米的距离而已,却仿佛要跨越的是千山万水,怎么都抬不起脚步,而苏念眼底的神采更像灼到她似的。眼看他甩掉林蜜的手,就要抬步过来,程熹微迅速撇过头垂下眼,拉着杜若和许诗凡道:“走吧。”
苏念的步子蓦然顿住,看着程熹微迅速消失的背影,默默垂下眼皮。
原本满心期待的旅行,莫名其妙地变了味道。程熹微和林蜜闹翻了,杜若又和何衾生在吵架,她们俩干脆重新开了个房间。
躺在床上杜若问程熹微:“你真跟Martin有什么?”
程熹微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回答。
昨天之前,她肯定会坚定肯定不容反驳地回答:“这怎么可能?”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好吧?!
但现在她也闹不清了,闹不清苏念的想法,更闹不清自己的想法,想起这件事脑子里就一团乱麻。
杜若凑过来,说:“要我说呢,他应该是真挺喜欢你的。你没看到他上山找你时那个义无反顾的表情,他对你的感情绝对不亚于陆子衡啊!”
熹微听她这样说,更觉得头疼了:“别说我了,你和何衾生呢?又是怎么回事?”
杜若也长叹了口气:“能怎么回事啊。他就那副德行,以前就爱出去玩,现在和我热恋期也过了,慢慢就有点打回原形了。你放心,我知道拿捏分寸的。”
程熹微点头,或许她有杜若这么清醒,就知道怎么处理她和苏念的关系了。
“熹微,其实我不想去泡温泉了……看着何衾生就心烦,看着那个林小贱人更心烦!”
“那不如我们明天坐火车就回去吧?”
两个人一拍即合。第二天一个给何衾生发了信息,一个给许诗凡打了声招呼,就自行去火车站买了回巴黎的票。
程熹微提前回巴黎,和林蜜闹翻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她想避开苏念,一个人好好冷静几天,却没想到拖着行李箱刚刚打开门,就一眼扫到苏念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正看着电视新闻。
程熹微心头一跳,手里的钥匙都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