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字为什么写得这么好看?”倒是和他这个人一样,劲瘦中却带着一股淡然洒脱的味道。
“小时候跟外公学的。”傅时谨幽幽道。
梅苒的脸颊蹭了一点红粉,他好笑地伸手去揩,不曾想他的手指也沾染了几许墨汁,在她白净的脸上轻轻抹开一道淡淡的墨痕,他似乎觉得有趣,并对此乐此不疲,左边右边对称着画了几道。
梅苒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小花猫,娇笑着推开他,“我先去煮晚饭,等字迹干了你记得把它们收好。”
一整个晚上,傅时谨都在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梅苒被他灼热得不同寻常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怵,“怎么了?”
“没事。”他已有些心猿意马。
梅苒半信半疑,直到准备进浴室洗澡,她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她将脸上的墨水洗干净,将门拉开一条细缝,“时谨,我忘记带睡衣了,你帮我送一下。”
听到那边的应答,她按了几下沐浴露瓶,在手心里搓出了一大片白色泡沫,算准时机在男人推门进来时,两手按在他脸上……
不一会儿,浴室里白色泡沫和轻吟求饶声齐飞。
昨晚很是尽兴,加上今晚又是跨年,所以傅时谨只是略施小“惩”,然而就算只是一点,梅苒软软地趴在浴缸边,大口喘着气,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掉了大半。
吹干头发出来时,男人正在换衣服,她疑惑地问,“要出去吗?”
“嗯。”他穿戴好走到她面前,“你也准备一下,记得穿多点。”
车子沿着山路徐徐前进,寒冷的夜色在窗外不停地倒退着,终于静止了下来。
梅苒站在山顶,风吹得她头发四处乱飞,怎么都压不住,幸好她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也不觉得冷,男人在身后将她白色羽绒服的帽子戴到她头上,大手轻轻压了压,压住一头乱发。
他开始从车里往外搬东西,她走过去一看,惊喜地看到后备箱里满满一箱的烟花,“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声音被风吹散,她唇间呵出的热气也轻轻地散了,可眼睛的光亮却让头顶璀璨的星星,几乎黯然失色。
男人一身黑色风衣,身形挺拔,满披着清冷的月光,那眉间却隐隐有笑意露出来,“喜欢吗?”
梅苒用力点头。
接近十二点整了,山下已经有人开始放起烟花,隐约可以听到有人在高喊着新年倒计时,“五、……二、一!新年快乐!”
那声音忽然隔得很近,“苒苒,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她抬头,他低头,两人吻在一起。
这是他们第一个共同度过的新年,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个。
烟花在他们不远处升起,在月亮和群星中盛开,像一朵朵五彩缤纷的花,一场肆意绽放后,又落于静寂之中。
傅时谨从未想过自己的生命中会有这样的时刻,让从来不相信命运的他,也开始相信永恒和轮回。
他将永远记得这夜的烟花,和在自己怀里安睡的女人。
苒苒,如果还有下一世,请不要让我等太久。
元月新年一过,转眼就快到除夕。
年二十八这天梅苒才开始放假,她一大早就起来收拾行李,虽然已经尽量精简,但最后还是收拾出了两大行李箱,除了衣物外,大部分都是给家里人的礼物。
傅时谨提着一个银色小行李箱站在门口,微扬着眉看她,“好了吗?”
“给我五分钟,我再最后检查一遍。”
梅苒连头都没有回,弯下腰又开始忙起来,他在她身后伸手抵了抵额头。
又检查了门窗和水电,她这才全然放下心来,上前牵住他的手,“走吧。”
机场人潮涌动,几乎挤得密不透风,之前在路上又塞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刚赶到就差不多到登机时间了。
飞机平稳运行后,梅苒将嘴里的口香糖吐出来,用一张纸包好,她揉了揉太阳穴,可能是因为昨晚太过兴奋,没怎么睡好,现在开始有些困了。
隐约中听到空姐的甜美声音,后来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两个小时后,飞机抵达S市机场。
两人拖着行李箱走出来,梅苒望了一圈也没看见老周叔的车子,正要掏出手机打电话,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想想。”
她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看清来人,神色又惊又喜,“爸爸,怎么是您?!”
傅时谨也有些意外,“爸。”
梅鸿远朝两人点点头,“上车吧,今天我给你们当一回司机。”
梅苒扔掉行李蹭到他旁边,笑得眉眼弯弯,“太好了!”
想来这些年来她和父亲聚少离多,坐在同一辆车上的时间几乎屈指可数,更别提他亲自开车了。
梅鸿远点点她鼻尖,宠溺笑道,“风大,赶紧上去。”
梅苒拉着旁边的男人就要钻进后座,可傅时谨哪里能让岳父大人开车,自觉地拉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将后座让了出来。
“爸爸,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集团的事情都忙完了?”
梅苒记得往年他至少还得推迟一天回来,两人昨晚还通过电话,结果他居然瞒着她回来的消息。
难道是特地为了给她准备这个惊喜?
“还有点手尾,”梅鸿远说,“交待给王秘书去处理了。”
“过年你应该给王秘书封个大红包,”梅苒忍不住偷笑,“他这两年都不知道新添了多少白头发。”
梅鸿远问,“他向你告状了?”
“没有。”梅苒连忙否认。
为随时了解父亲的行程和身体状况,她和王秘书保持着比较频繁的联络,偶尔也会听他有意无意地“抱怨”几句,这便记在了心里。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在父女俩天南地北的聊天中结束,车子停在梅家大院门前。
梅苒下了车,迎着一片暖阳往里面走,刚踏进门槛,便听到一道软糯糯的声音,她望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正和梅良之说着话,“你的名字和我爸爸的有两个字是一样的,难道你就是我的……叔叔?”
梅良之大笑,“你真聪明!”
他视线一瞥,看见站在门口的人,努努嘴,“宝贝儿,你去认一认那个是谁。”
小女孩转头看见门边的大美女,双眼突然一亮,扑闪扑闪的,因淑女的矜持,她“慢悠悠”地提着裙子跑过去,扬起小脑袋,两条辫子也随之一晃一晃起来。
梅苒还是第一次被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宝贝从头到脚地打量,心里不禁有些紧张,又有些疑惑,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啊啊啊!”小女孩突然扑上来,用力抱紧她的腿,“你长得和我一样漂亮,你就是梅苒姑姑对不对?对不对?!”
她眨着大眼睛,似乎在征询什么。
梅苒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蹲下来捏捏她软软的小脸,又握了握她的小手,“初次见面,你好呀,‘美酒’小朋友。”
这就是大堂兄梅良觉的独女梅玖了。
“姑姑抱我。”
小姑娘一点都不认生,“吧嗒”一声在梅苒脸边亲了一大口,她抵挡不住这番热情,被这么一嘬那处就嘬出一片红色来。
“咦,”梅玖看到门外还站着两个男人,一个老的一个不老的,她先看向梅鸿远,稚嫩的眉心皱了一下又舒展开来,“啊!我知道了!你是大伯公!”
她开心地伸出小手要抱抱,梅鸿远笑着接过去,掂了掂,“玖玖好像又重了?” 他在莫斯科出差时,抽空去过一次他们家,小朋友应该还对他有印象。
梅玖嫌他胸膛太硬,抱着不舒服,转身又嚷着要回到梅苒怀里,在她肩头趴好,娇声娇气地问,“那你又是谁呀?”
这个叔叔看起来不仅比爸爸年轻,而且还很高很帅,她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出他是谁,不禁苦恼地抓起头发来。
梅鸿远怀里落了空,笑着打趣道,“玖玖,你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出他是谁呢?”
小姑娘眨眼,“他姓梅吗?”
“我姓傅。”傅时谨淡笑。
她脑子转了一圈,也没有反应过来是哪个“傅”,不过她不愿意在帅哥面前失了面子,只能装作听懂了的样子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你是家里的客人么?”
“不是。”
小姑娘“哎”一声,“你是和大伯公、梅苒姑姑一起回来的。”
傅时谨点头,“对。”
“你是大伯公的朋友?还是梅苒姑姑的?不对啊,”她又推翻自己的猜测,“妈妈说过年就是和亲人团聚,朋友怎么会来别人家过年呢?”
梅鸿远忍不住笑道,“这是你姑姑的未婚夫。”
“原来你是姑父啊!”小姑娘恍然大悟,感觉自己绕了好大一圈,她扁着嘴巴,“要抱抱。”
傅时谨难得愣了一下,小姑娘的双手已经缠了上来,抱住他脖子,软软小小的一团抱在怀里,淡而陌生的奶香味也盈了过来,撩得他心尖微动。
“你抱得动我吧?”
柔软又稚嫩的嗓音几乎将傅时谨的心都化开,他点头,“抱得动。”
看着他抱人的僵硬动作,梅苒忍不住抿唇笑了笑,跟在后面走进大厅。
“伯父。”梅良觉站起来打了一声招呼,向傅时谨点了点头,又看向趴在他怀里的女儿,唇边抹开一丝无奈的笑意。
“良觉哥哥,”梅苒又看向他旁边的年轻女人,“大嫂。”
说来这堂兄曾是家里最离经叛道的一个人,不顾叔父和老太太的反对毅然出国,在莫斯科大使馆工作,几乎断了和家里的联系,四年前一封邮件就告知了婚讯……
这还是他多年来第一次回家,而且还是携着妻女。
不过,梅苒心想,这大嫂倒是比想象中的要年轻许多,感觉比自己还要小。她一直以为像堂兄那样成熟稳重的人,他的妻子应该是……应该是什么样的呢?她说不出来,可就是直觉不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爱情这回事,又有谁说得清呢?
从小在莫斯科长大的女孩子,对梅家的一切都感觉到惊奇,不知什么缘故,她格外地黏着梅苒,小嘴巴也非常甜。
“姑姑你给我编的辫子好好看喔!”小姑娘坐在梳妆镜前,晃着两只腿,“我妈妈根本不会编,每次都把我的头发扯得好痛好痛哦。”
梅苒问,“那你以前的辫子是谁编的?”
“我爸爸呀!”小姑娘数着小手指,“他先帮我编,然后再帮妈妈编……啦啦啦,最后就全编好啦!”
梅苒实在难以想象那个画面,也没办法想象他们两夫妻相处的画面,她轻咳一声,刚要说话,老周婶喜气洋洋地进来,“苒小姐,孙小姐,准备一下可以吃年夜饭啦。”
这应该是梅家最热闹的年夜饭,时不时溢出小姑娘欢乐的笑声,连梅鸿远都忍不住多喝了两杯。
老周婶还准备了饭后水果和甜品,大家坐在客厅谈笑风生,股票、民生和暴雪,彼此都有着默契的话题。
梅玖小朋友则是坐在沙发上拆红包,辫子上编了珠花,衬得那小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这是姑婆的,这是大伯公的,这是梅苒姑姑的,”她将红包一个个摊开,“这是姑父的,这是叔叔的……”
今晚还要守夜,梅苒还比不上小朋友,快到十一点时就困意深深了,实在撑不住就打算先回房休息一下。
“妈妈,”小姑娘突然搂住赵瑜,撒娇道,“我今晚可以和姑姑一起睡吗?”
“额,”赵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了丈夫一眼,梅良觉会意地走过来,“你要先去问一问姑父同不同意。”
小姑娘抬起头,天真烂漫地问,“为什么我和姑姑睡要姑父同意呢?”
梅良觉好笑地揉揉女儿的发顶,“我带你出去放烟花。”
“噢耶!”小姑娘高兴地跳起来,“好棒!爸爸我们快去吧!”
将刚刚的问题抛到爪哇国去了。
“她就这样,总是一时心血来潮,”赵瑜笑着解释,“不过,她可能太喜欢你了,在莫斯科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当医生的漂亮姑姑……”
梅苒躺在床上,那张可爱的小脸还不停地在脑海中晃,睡得迷迷糊糊,她感觉旁边有人躺下。
他的吻从脸上开始落下,吻过她心口的梅花,然后继续往下……
“苒苒,我们也生个女儿吧。”
梅苒点点头,清眸泛起楚楚动人的波光,伸手抱住他的腰,然后一点一点地融化在他怀里……
午夜十二点了。
有人在放烟花,有人在欢呼,各种声音时近时远,时而清晰时而朦胧。
屋外寒风凛冽,屋里春色浓浓,宛若两个世界。
“不用去守岁吗?”梅苒半睁着双眼问。
闻言,正帮她轻拨额上湿发的男人低声笑道,“你还有力气?看来是我还不够努力。”
梅苒靠在他肩上,“……我错了。”
“要不要去洗个澡?”
“好。”
烟花不知道放了多久,梅苒梦里都依稀能听得到“砰砰”声,她又梦见了那晚山顶美得不可思议的月光和烟花,唇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梦见了什么,这么好笑?”男人轻刮着她鼻尖。
她没有回答,柔软的呼吸一簇一簇地吹落在他胸口。
傅时谨在她眉心亲了一下,“新年快乐,苒苒。”
他习惯性地握住她的手,这才安心睡去。
次日一大早,屋外就有清晰的对话声传来。
“姑姑和姑父都是懒虫吗?太阳公公都起床了他们还没起……”
接着是老周婶笑呵呵的声音,“孙小姐,要不我先带你去别处看看?”
“不要!”小姑娘小嘴一嘟,“我就要姑姑!”
说着就要闯进去,老周婶连忙拉住她,“孙小姐,昨晚你姑姑守岁守到很晚,这会儿估计还在睡着。”
梅玖叉着细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昨晚姑姑明明比我更早回房睡觉,她走没多久姑父也跟着走了,他们怎么会很晚睡呢?”
“这……”老周婶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心里直叹,这小祖宗机灵着呢,一点都不好哄,可里面又不知是怎么情况,这可如何是好?
突然,她脑中闪过一道亮光。
“真的吗?”
听了她的话后,小姑娘犹疑地问,“我良之叔叔真的会变魔术?”
“会会会!”老周婶硬着头皮连声应道,心里不知说了多少句“良之少爷我对不住你”,可又有什么办法,谁让你孤身寡人不怕被打扰呢?
还蜷缩在被窝里的梅良之毫无预兆中了一箭,捂着胸口坐起来猛地打了个喷嚏。
“还是不要,”小姑娘摇摇头,“他会变魔术也比不上我姑姑。”
苒小姐你到底是给这小祖宗灌了多少迷汤啊。
老周婶压压眼皮,“要不我先去看看他们有没有醒?”
“我和你一起去。”
老周婶:“……”
小祖宗,就是不想让你看见某些儿童不宜的画面才不让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