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锡永正要和姨太太进卧室睡觉,一个下人进来,“老爷,有个什么警政局的杜副处长求见。”
吴锡永不耐烦地摆摆手,“什么副处长,这大晚上的,让他走,让他走!”
下人又说:“他说他是杜效亚杜老爷的侄儿,有要事求见。”
吴锡永听到“杜效亚”三个字,犹豫了一下,“让他到客厅等一下,我这就过去。”
下人点头退下。
杜雨霖正坐在客厅,忽然见吴锡永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他赶忙站起身,用老礼儿作了揖,说道:“吴署长,这么晚了来打扰您,实在是不好意思。”
吴锡永坐在主座的太师椅上,摆摆手,说:“我跟你二叔是老朋友了,不客气。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听说你刚刚从袁秀山袁会长手里买了个宋汝瓷梅瓶?”
吴锡永点点头,“有这么回事,怎么,你二叔想要?”
杜雨霖就坡下驴,点头道:“是,我二叔这几年也跟您老人家学着弄风雅,也收藏些古玩,尤其是宋瓷,他最喜欢了,这不,听说您买到好东西了不好意思亲自来跟你讨,就派我这个小辈来了,他说了,愿意出十根金条。”
“十根金条?”吴锡永用疑惑的眼神盯着杜雨霖,“这个瓶子好像不值这么多钱吧?”
……
早上,杜雨霖开车去了趟琉璃厂,找到过去很熟的一个仿宋瓷的高手董福昌,把一张照片递给他,“老董,一天之内你给我做个一模一样的。”说着扔了两块大洋给他。
董福昌看了看照片,面露难色,“小杜先生,仿这种东西最好要照着实物做,款式、尺寸、釉色才做得像,这看照片恐怕不行。”
杜雨霖瞪了他一眼“我要是能弄到真东西,我还用找你做,江湖救急呀,老兄。”说着掏出一叠钞票塞进董福昌的手里,转身向外走,“晚上我来取货呀。”
杜雨霖的车刚离开,邱君牧的车就停在董福昌店门口,他下了车向杜雨霖远去的方向看了看,走进店内。
……
杜雨霖一进办公室,一个属下拿着一封信走进来,“报告副处长,有你一封信。”
杜雨霖接过信,向属下挥挥手,让他出去,然后打开信。
看完信,他摇了万克明办公室的电话,“局长,是我,杜雨霖,我想跟您打听一件事,谁是空净法师,这个法师跟矿务署的吴署长又有什么关系呀?”
万克明在电话里沉吟了一会儿,“吴锡永是在家修行的佛家弟子,这个空净法师是法源茶的那个主持,也是吴锡永的师父。”
杜雨霖看了一眼桌上的台灯,说道:“原来是这样呀,谢谢你了,局长。”
杜雨霖的声音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喜色,万克明听出来了,“你问这事儿,干吗?”
“哦,我也想找个和尚当师父。”
……
中午,杜雨霖开着车去法源寺。
走在半途中,杜雨霖又看到那辆车跟在自己的后面。
他有意地放慢了车的速度,后面那辆车也放慢的速度,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被杜雨霖发现了,在一个街口,拐了个弯,不见了。
……
法源寺茶室内香气缭绕。
杜雨霖和法源寺的主持空净法师对面而坐。
空净伸手敬道:“施主,请喝茶。”
杜雨霖端起茶轻轻地抿了一口,放下。
窗外传来阵阵钟声,那钟声格外的深沉,悠长。
杜雨霖不觉静听那钟声。
空净双掌合十:“施主,是否有觉得法源寺的钟声与别处不同?”
杜雨霖说:“这钟声似乎比别的寺院更加深沉、悠长。”
空净点点头,微笑道:“看来施主与我寺有缘呀。”
“法师,这话怎么说?”
空净微笑道:“别处寺院的钟多为黄铜和铁所制,而本寺的钟则是由青铜所制,所以细听下来与别的寺院钟声略有不同,想不到施主能听出来,所以贫僧觉得施主与本寺有缘。”
杜雨霖又听那钟声:“这钟声紧敲十八下,慢敲十八下,不紧不慢再敲十八下,如此反复两遍,共一百零八下。法师,我说的对吗?
空净含笑点头:“那施主可知为何定要敲一百零八下呢?”
“弟子愚钝,请法师点拨。”
“相传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一年有十二个月、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合为一百零八,象征着一年轮回;另一说法是,人有一百零八种烦恼,钟鸣一百零八响,为尽除人间之烦恼。”
杜雨霖双手合十:“法师,弟子眼下正有一种烦恼之事想请法师解除。”
空净的长眉毛微微动了一下,“施主不妨说说看,看贫僧能不能帮上你。”
“是这样,弟子现在要做一件惠及千万人的大事,需要一只汝窑梅瓶作为介质。弟子听说你的俗家弟子吴锡永吴署长手上恰好有一只,弟子本来去吴署长府上高价求购的,可是吴署长却不肯割爱。弟子听说法师是吴署长的师父,所以特地来贵寺求助。”
空净双掌合十,“施主,我们出家人不能管这些世俗间的事情,还请你多多见谅。”
杜雨霖急问:“法师,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法师为何见死不救?”
空净微笑不语。
杜雨霖沉思片刻,“要不这样吧,您只要想办法让我看几眼那个瓶子就行了,这总可以了吧?”
空净微笑道:“看几眼那个瓶子就能惠及千万人?”
“佛家圣地,弟子不敢打诳语,这件事不仅惠及千万条生命,还关乎着民族大义,弟子想,就算如来佛祖遇到此事也不会置若罔闻吧?”
空净沉思良久,又问:“施主真的是只是看几眼?”
杜雨霖肯定地点头。
空净叹口气,“那好吧,为惠及千万人的生命计,我想佛祖也不会怪罪于我的,这样吧,明天我跟吴居士说一下,让他把那个花瓶借我欣赏一天,到时候你来看几眼,嗯,明天你晚上来吧。”
杜雨霖双手合十:“多谢法师。”
杜雨霖和空净法师走出茶室时,突然见前面拐角处一个人的半个身影一闪,不见了。
……
一大清早,吴锡永坐着一辆福特车往法源寺方向走,手里抱着一个小箱子。
他的车后面还是一辆福特车,里面坐着他的几名护卫。
杜雨霖开着自己的车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不时地回头观察一下后面,后面没有车跟着他。
吴锡永的车来到法源寺的山门外,停下了,他从里面出来,在两名护卫的陪同下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小箱子往寺内走。
杜雨霖也下了车远远地跟着他们。
突然间,杜雨霖听到一声枪响,接着看见抱着小箱子的吴锡永倒在地上,他的两名护卫掏出枪四处查看,没有人再开第二枪。
杜雨霖看到吴锡永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打开怀里抱着的那个箱子,忽然高声叫骂。
杜雨霖知道,刚才的那一枪是打在那个小箱子上了,而小箱子应该放的是那个宋代汝窑梅瓶。
杜雨霖看了一下表,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一天半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