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铁衣看到李化龙脸色煞白,手还微微有些颤抖,他给李化龙倒了杯水,拍了拍他的肩膀,“化龙,不用着急,先喝口水,有什么事慢慢说。”
李化龙喝了口水,眼珠转了几转,鼓起勇气说:“谷先生,我要举报。”
谷铁衣心里一动,“你举报谁?”
“我举报于霖,他的真实姓名叫杜雨霖,他是铁血锄奸团大同分团的团长。”
对于李化龙说“于霖的真实姓名叫杜雨霖”谷铁衣并没在意,因为这个他早就知道,不过,当他听说“他是铁血锄奸团大同分团的团长”这后半句时,他心里还是不由得一囝的狂喜。
近一年来,这个铁血锄奸团杀日本军官,杀和日本军方有合作关系的日本商人,杀和日本人合作的汉奸,给大同的日本统治带来了许多麻烦。
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曾多次下令不惜任何代价端掉这个暗杀组织,可是因为这个组织行动诡秘、组织严明,大同的日本特工部门和警察部门一直拿他们没办法。
今天,李化龙举报说杜雨霖是铁血锄奸团大同分团的团长,谷铁衣实在是喜出望外。不过,城府极深的他,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变化。他看了李化龙一眼,“化龙,这件事事关重大,可不能乱讲呀,你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吗?”
“我就是铁血锄奸团的成员之一,我排行第十一,杜雨霖排行第七。”
谷铁衣点点头,“哦,原来你一直叫他七哥七哥是这个原因呀。”
“是的,我现在决定弃暗投明,真心真心地替日本人做事。”
谷铁衣微微展颜一笑,问道:“化龙,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要举报他吗,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李化龙略沉思了一下,“我最近因为赌钱欠了一笔债,而且我这不马上要结婚了吗,想找他借点钱,可是他说什么也不肯借给我,所以我决定……”
谷铁衣见李化龙不肯再往下说,忙追问道:“就因为这个,还有其它原因吗?”
“就因为这个,没有其它原因。”李化龙可不想让自己的未婚妻跟别人睡过的事情让别人知道,另外,他之所以这么说是想敲日本人一笔钱,因为他知道日本人一直都非常想铲除铁血锄奸团这个组织,他们一定会不惜血本的。
李化龙这一赌,赌赢了。
谷铁衣果然好像很大度地问:“你在外边欠了多少钱?”
“八万。”李化龙说。
谷铁衣低头想了想,说:“化龙,我看这样吧,我给你十万,这十万,一则是帮你还了那笔债,剩下一些是给你结婚用,毕竟我也是子砚的姨夫,你们结婚,我也该表示一下,另外,如果你能帮我们把这个铁血锄奸团全部端掉的话,我可以再给你十万赏金。”
听了谷铁衣这话,李化龙多少有些意外和后悔。老实说,他之所以举报杜雨霖,实在是为几年来一直受杜雨霖的气,爱情方面一再受挫折,而且自己喜欢的两个女人全被杜雨霖睡了,他实在是气不过。他可没想要帮助日本人把整个铁血锄奸团全部端掉。
可是话已经说到这儿,再后悔也没用了,他打算再敲谷铁衣一笔,他苦着脸说道:“谷先生,你可能不知道,这个铁血锄奸团里边的成员个个是身手了得,杀人不眨眼,不怕死的亡命之徒,一旦我帮你们,一定会和他们结下梁子,那样的话,我可能就没多少天活头了。”
谷铁衣安慰道:“化龙,这一点你放心好了。只要你帮我们端掉这个暗杀组织,我们一定把他们所有的成员全部抓起来,不会让他们有找你报复的机会,另外,我可以再送你和子砚一笔钱,让你们去日本躲上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你们再回来。”
李化龙心头暗喜,自己这一招又赌赢了。他装模做样地想了想,点点头说:“既然谷先生你这么看得起我,那好吧,我就帮你们做了这个事,不过我还是希望谷先生让我置身事外,哪怕是表面上的置身事外。”
谷铁衣想了想,“好吧,我尽量让你看想来跟这件事无关。”
“那就多谢谷先生了。那么,您打算怎么把他们一窝端掉呢?”
谷铁衣似乎早就胸有成竹,他说:“你不是马上要结婚吗,你结婚,你的这些兄弟,是不是该来喝杯喜酒呀?”
“您的意思是利用我的喜宴抓捕他们?”李化龙脸上有些很有顾虑的样子。
谷铁衣马上安慰他,“化龙,你放心好了,我会尽可能装作这件事跟你无关,不让他们把这件事怀疑到你头上。”
李化龙似乎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
李化龙来到杜雨霖的办公室,把一张喜贴放到他办公桌上,“七哥,我这个月初八在‘风临阁举办婚礼,你务必要早点来呀。’”
杜雨霖看了看喜贴,“不对呀,前几天子砚跟我说你们不打算办酒席的,怎么这又改了?”
“是她不想办的,可是这种人心大事怎么能悄无声息呢,再说了,我也打算借这个机会弄点礼金花花,不办酒席怎么能弄到礼金呢?”说完,他哈哈大笑。
杜雨霖想了想,拉开抽屉,拿出一叠钱,递给李化龙。
李化龙不解地问:“七哥,你前几天不是给我了吗?”
“那是给你的,这是给子砚的,她以前毕竟是我的部下,她结婚,我这个当长官的也该表示表示,拿着吧。”
李化龙拿那那叠钱,“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收了钱,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七哥,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这大喜的日子是不是该把铁血锄奸团的兄弟们都请来乐和乐和,他们当中的好多人我还不认识呢,对了,还有十哥,我也是有日子没见了,怪想他的。”
“不行,他们不能来。”杜雨霖坚决地说。
“为什么呀?”
“现在的风声很紧,日本人正在到外抓捕他们呢,他们不宜公开露面。”
听杜雨霖这么说,李化龙刚才还笑嘻嘻的脸上有些不高兴,他说:“七哥,我这辈子只结这一次婚,我可不像您那样,娶了一个又一个,有的不娶,也能睡上。在大同,我也没什么亲戚,我这大喜的日子就不能找些贴心贴肺的兄弟热闹热闹,给我捧捧场?”
李化龙这话含着两层意义,一是要这些兄弟来给自己捧场,二是对杜雨霖和沈子砚以前的事还多少有些芥蒂。
杜雨霖绝顶聪明,当然听得出他话中隐着的含义。老实说,他也觉得在这件事上多少有些对不起李化龙。他犹豫了半天,最后有些无奈地点点头说:“那好吧,就让他们来给你捧捧场,但是你一定要注意保密,不要让他们的身份泄露出去。”
“这个当然,你就放心吧。”
……
小林佑吉开着车来到东羊市角的那幢二层日式小洋楼前。
他把车停下了,提着一个食盒慢慢地往楼上走。
这里关着的这个人,是谷铁衣一手安排的由他单独看护的,整个大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和他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这个人是小林佑吉无比崇敬的人,所以说,虽说他是自己的囚徒,可是他一直把这个人当成贵宾对待,天天的好酒好菜侍候着,不敢有半点马虎。
打开两道锁,小林佑吉恭恭敬敬地走进屋子,那个人端坐在屋子中间的一把椅子上,闭着眼睛似乎在冥想什么。
小林佑吉打开食盒,并从里边拿出一瓶日本清酒,恭敬地递到那个人眼前,“先生,吃饭了。”
那个人眼睛微微地睁开半条缝儿,看了小林佑吉一眼,又闭上了眼,轻声地问:“你关我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这个人已经被关了几个月了,他自从被关押在这里就从来没跟小林佑吉说过一句话。现在这个人问自己叫什么,小林佑吉有些受宠若惊,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先生,我叫小林佑吉。”
那个人默默地想了想,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小林佑吉,大正5年出生日本岩手县,昭和11年东京陆军士官学校特情科第52期毕业,毕业后立即进入军界,历任参谋本部参谋、高级参谋,班长、“支那派遣军”课长、17师团38旅团第106联队联队长。真是少年有为呀?”
见这个人对自己的经历这么熟悉,小林佑吉惊讶地看着他,“先生,你对我怎么这么了解?”
那人微微一笑,淡然道:“谷铁衣的学生算是我学生的学生了,他最信任的几个人当中我最为看好的就是你,所以我一直在暗中观注你,你很不错的,可惜就是跟错了人,如果你跟我的话,现在不应该仅仅是小小的特高课课长,应该有更大的作为。”说着,这个人忽然睁开眼睛,直视着小林佑吉。
他的目光无比的锐利,凛冽,寒光四射,让人不敢迎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