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克明办公室内。
一向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的万克明少有的阴沉着脸,指着垂着头站立一旁的沈子砚,厉声质问:“谁让你带枪去的,谁让你开枪的,开枪也罢了,竟然……竟然打了自己人,你不是一向枪法很好吗,这就是你的百步穿杨,是吗?”
沈子砚无力地辩解道:“当时的情形很乱,我……我也不知怎么就扣了扳机。”
“够了!你去禁闭室,我要关你一个月的禁闭!”说罢转脸问站在沈子砚旁后的李化龙,“雨霖伤得严重吗?”
李化龙恨恨地剜了沈子砚一眼,说:“枪打在腿上,医生说得观察几天才能有结果。”
万克明点点头,“嗯,这样吧,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干别的事了,就在医院呆着,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对了,那个袁秀山有什么说法,这件事是不是跟他有关?”
李化龙答道:“我看不大像,他已经把刘泰英亲自送过来了,并一再说明那些刺客不是他安排的,而且他的人也死了几个,还有,他说愿意配合我们进行调查还有,他送来一千块钱。”
万克明点点头,见沈子砚仍站在原地没动,怒斥道:“你还站在这儿干吗,我不是让你去禁闭室吗?”
沈子砚讷讷道:“舅……局长,我能不能先去医院看看杜队长再去禁闭室?”
……
沈子砚提着一篮水果来到医院走廊,看到李化龙站在杜雨霖所住的303病房门口正和一个身材高挑,举止优雅,清丽动人的年轻女子说话。
那女子头发在脑后盘了一个发髻,脸上薄施淡妆,一脸从容淡雅的微笑,却无处不彰显着女性的魅力!仔细看时,她的眉头隐隐的蹙着,似乎有些忧郁的样子。
李化龙看到沈子砚过来,冲她招招手。
沈子砚走了过去。
沈子砚走到两人面前。
李化龙介绍道:“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我的同事沈子砚,这位叶茵平叶护士长,负责看护杜队长的。”
叶茵平冲沈子砚点了下头,嫣然一笑,转身离开了。
沈子砚问李化龙:“你怎么站在外边,里边有人照顾吗?”
李化龙向里边呶了呶嘴,“里面都是长官,我七哥让我在外边呆着。”
沈子砚隔着病的门向里边望去。
一个衣着月白色旗袍的女人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在经过病房门口时,她稍稍停了下来,向门里边望了望。
李化龙指了指她,呵斥道:“喂,你看什么,赶紧走!”
那个女人低着头离开了。
病房内,杜雨霖的病床前站着三个人,分别是万克明、邱君牧、高元安。
邱君牧对杜雨霖说:“……老弟,你现在先不要想这些,赶快把伤养好了,等你养好了伤,我请你看戏,上海的名角新艳秋来北平了,机会难得呀。”
杜雨霖笑道:“不知能不能好得那么快。”
邱君牧开玩笑地说:“实在不行,我派人用担架抬你去。”
两人说着话,高元安在一旁紧盯着杜雨霖,脸上浮着诡异的表情。
站在门外的沈子砚看到邱君牧,不由得心下一动,她问李化龙,“那个大个子是不是军务局的局长邱君牧?”
“是啊,他是治安总署里最狠的角色,人称‘鬼见愁’。”
沈子砚紧盯着邱君牧看。
李化龙看出沈子砚的表情有些异样,不由得问道:“你认识他?”
沈子砚连忙摇头否认,“没有,没有,我怎么会认识他。”
正说话间,万克明、邱君牧、高元安从病房内出来,李化龙忙走上前。邱君牧似乎是无意间瞅了站在一旁的沈子砚一眼,沈子砚也看了他一眼。
万克明对李化龙说:“化龙呀,这些天,你就呆在这儿,好好照顾杜队长。”
李化龙忙说:“局长,有我在,您就放一百心吧。”
万克明点了点头,和邱君牧和高元安刚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指了指沈子砚,对邱君牧说:“邱局长,我有件事想麻烦你,就是这个丫头把杜队长给打伤了,虽说她是我的外甥女,可是她出了这样的事也没办法在警政局呆了,我的意思呢,看邱局长能不能在军务局给安排个跑腿儿打杂的工作?”
邱君牧听万克明这话先是一愣,眼睛一转,笑道:“虽说军务局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可是你万大局长亲自发话了,兄弟敢不从命,那明天就让她到军务局报道吧,我让她做我的秘书,行吗?”
万克明摆手,“不用,不用,我刚才说了你就安排个跑腿儿打杂的工作就行了。”
邱君牧哈哈一笑,“万局长,这军务局的事儿,你还是听我的安排才好。”
万克明只得点头,“这么说来就多谢邱局长了。”
三个人边说边往前走,李化龙和沈子砚见三个人走远了,这才走进病房。
沈子砚把水果放在杜雨霖病床前的床头柜上,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
李化龙笑着对杜雨霖说:“七哥,她是来向你负荆请罪的,刚才她在外边还让我帮忙找了几根荆条想背着来向您负荆请罪,我找了一圈儿,没找着……要不然,你就弄点别的什么打她几下解解气得了。”
杜雨霖冲李化龙挥挥手不让他再胡说下去。
叶茵平身穿一身洁白合身的护士服,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是一些药。
叶茵平浅笑盈盈,“杜队长,您该吃药了。”
李化龙赶忙把桌上的水杯递给杜雨霖,并接过叶茵平手中的药瓶,取出药帮杜雨霖吃下了药。
叶茵平向李化龙一笑,离开了。
李化龙凑到杜雨霖身边:“七哥,得空儿你教我几句日本话吧?”
杜雨霖奇怪地问道:“你学日本话干什么?”
李化龙春情荡漾地说:“刚才我听说这位叶护士是在日本学的医,会讲日本话,如果我也跟你一样会说日本话,她是不是会高看我一眼。”
“你看上她了?”
李化龙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有那么一点,你看她不仅漂亮,还有日本女人那种温柔和落落大方,不像咱中国一些女人那样小家子气……”
李化龙话还说完,站在一旁的沈子砚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李化龙看沈子砚那样的表情,也跟着哼了一声,“怎么,我说错了吗,就比如有些人,说什么枪法好,百步穿杨,结果怎么样,穿了自己人……”
沈子砚急了,要跟李化龙理论,杜雨霖挥手制止了他们,转移了话题问李化龙,“我住院的这些天,你忙什么呢?”
李化龙瞪了沈子砚一眼,转脸答道:“这几天在忙陆奇峰的事?”
杜雨霖闻言,心底一动,“陆奇峰?你是说警务课抓的那个总务局的陆秘书?”
“对呀,就是他,让警务课的人给打了个半死,还是一字不吐,我看他一定是共产党无疑,只有共产党里边才会有这样的好汉。这不,昨天晚上警务课又过了一堂,人都快给打零碎了,昏死了几次,估计是活不成了。警务课的没办法只好送到医院抢救,让我们警政局的人派几个人配合他们去看着。”
杜雨霖转头望窗外。
沈子砚站起身,走到杜雨霖的床边,轻轻地摁了一下他的伤口,关切地问:“伤口还痛吗?”
杜雨霖大叫一声。
沈子砚吓了一跳。
杜雨霖怒目瞪着沈子砚。
沈子砚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杜雨霖:出去!
李化龙和沈子砚面面相觑,沈子砚刚想解释几句,被李化龙拉出病房。
沈子砚和李化龙走出病房,沈子砚不以为然地发牢骚,“至于吗,我不过就轻轻地碰了一下,一个大男人就疼成那样,泥糊的还是纸扎的?”
李化龙也奇怪地说:“他今天是有点怪,他平时不这样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大火气。”
“我看他不是怪,是小肚鸡肠,记着我的仇呢,真不像个男人。”
……
邱君牧驾着车载着高元安往军务局走。
坐在一旁的高元安忽然一脸神秘莫测地问邱君牧:“邱局长,这位杜队长来警政局多久了?”
邱君牧想了想,“大概有一年多吧。”
“邱局长能帮我一个忙吗?”
“帮忙,帮什么忙?”
“我想和这位杜队长交个朋友,你帮忙给介绍一下,可以吗?”
邱君牧奇怪地看了高元安一眼,没好气地说:“交朋友,我怎么觉得你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呀,你看你,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我可告诉你,我和他可是好哥们儿,你少打他的主意。”
高元安诡异地一笑,“邱局长,我想见一下茂川先生,你能替我安排一下吗?”
“最近几天恐怕不行,茂川先生去南京了,估计得几天才能回来,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
高元安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邱局长,不是兄弟看不起你,有的事可以跟你说,有的事可不能跟你说,跟你说了怕吓到你。”
邱君牧不服气地说:“元安兄,你说话能不能云山雾罩的,吓到我?你也太小瞧兄弟了吧。”
高元安摇摇头,“我可没有小瞧您,这件事事关重大,是有关******和你这位杜兄弟的。”
邱君牧惊愕得张了张嘴,“你说什么,******?和他?不能吧,他一个小屁孩儿怎么可能和******有关系。”
“他没有不代表他老子没有吧,你知道他的老子是谁吗?”
“听说是三十四军军长杜效欧,前年病死了。”
高元安摇摇头,“杜效欧不是病死的,是让军统的人给毒死的。”
“什么?军统的人?那这又和杜雨霖有什么关系?”
“军统为什么要毒死杜效欧?”
“这我哪知道。”
“我知道,军统想从他手里要一件东西,可是他死也不交出来,于是军统就把他给毒死了。你想想,杜效欧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这么重要的东西会放在谁手里?”
“我听说他他老子死的时候他还在美国呢,东西不一定就在他手里。”
“你错了,军统得到确切情报,杜效欧为了防备军统硬逼他交出东西,派了个心腹把这件东西送到了美国,你想想,送去美国的东西会在谁手里?”
邱君牧点了点头,“这么说来那东西还真有可能在他手里。”
“你再想想,军统为了一件什么东西连一个军长都敢杀,这东西是不是很有份量,如果我们能找到这个东西交给日本人,那日本人还不得重赏我们呀。但是我和这个杜雨霖没什么交情,这件事又不能硬来,所以呢我想通过邱局长你跟他先认识一下,再一点一点地接近他,最后把那个东西找出来交给日本人。”
邱君牧想了想,说:“这可不一件小事情,你得容我想想,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高元安微笑道:“邱局长,富贵险中求,做大事不能太过于谨慎。现在总务局的宋局长出事了,总务局局长的位子一直空着,看现在的形势老宋官复原职是没有希望了,可是总务局局长的位子也不能总空着呀,如果你能做成这件大事情,日本人还不得论功行赏,那总务局局长的位子可就是你的了。”
邱君牧矜持地笑了笑,“军务局和总务局是平级,我现在就是局长,对那个局长没什么想头。”
高元安冷笑了一声,“邱局长何必这样,虽说都是局长,可是总务局局长下一步就是治安总署署长。”
“就算当了署长又能怎么样?上面还有齐督办呢?”
高元安虚着眼睛瞄了邱君牧一眼,叹了口气,“邱老弟,你何必在我眼前装糊涂,虽说署长上面还有督办,可是你不会不知道,齐督办除了督办一职之外还兼着华北绥靖军总司令一职,而且齐督办好像也不大愿意多管治安总署的事,所以一旦成了治安总署的署长好就是摄政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