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辆雪弗兰轿车在一家日式旅馆前停了下来。身着一件白色呢子大衣,头上围着一条白色围巾梁惠娣有些紧张地从车上下来。
司机也下了车,走到旅馆门前敲了敲门。
里边有人拉开了门,看了司机和梁惠娣一眼,一闪身,让两人走了进去。
两个上了二楼,司机在一间房门前停了下来,轻轻地敲了一下门,然后小声地向里边用日语说了声,“先生,她来了。”说着躬身退下。
梁惠娣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拉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并没有开灯,黑暗一片,一个中年男子背对着梁惠娣坐在地上的一张厚坐垫上,望着窗外。在他左手边有一个日式的小茶几,茶几上放着一盘苹果和一壶日本清酒。
虽然没有看见脸,但是梁惠娣知道他是谁。
梁惠娣用几乎听不清地声音说道:“先生,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中年男子头也不回地问道:“你最近还好吧?”男子的声音低沉,略带嘶哑,虽说是一句问候的话,却透着无比的阴冷味道。
梁惠娣拘谨地点了点头:“还好”。
中年男子拍子拍身边的位子,梁惠娣忙趋步上前,跪坐在男子的身侧。
男子等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虽说光线暗淡,但是梁惠娣还是明白了对方诘责的意味,她慢慢地脱掉衣上的围巾、尼子大衣,外套,内衣,最后,她倚在那个男人的怀里,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梁惠娣觉得身上一阵的冷,她下意识地用双臂抱住了。
男子用灼热的目光极为缓慢从上至下打量着梁惠娣的身体,边看边用欣赏的语气赞道:“多么美丽的女人身体呀!”目光和语气同样像燃烧的火。
梁惠娣下意识地把头歪向了一边,闭紧了眼睛。
中年男子伸手拿起小茶几上的日本清酒,打开盖子,把酒慢慢地浇在梁惠娣的身上,然后俯下身体……
……
春末夏初,暖风习习,阳光明媚。
或许是因为天气很明显地变暖了,街上的行人很多,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街道两旁的各个小贩和店铺伙计正热情而卖力地吆喝着招揽客人。
因为是星期天,叶茵平要杜雨霖陪她到街上买结婚的用品。杜雨霖本打算开车,叶茵平说:“反正也没有几步路,你好久没陪我逛街了,就当陪我逛逛街吧。”
两人行走在闹市当中,杜雨霖一身做工考究,剪裁得体的浅灰色西装,身材挺拔,面目俊朗,英气逼人。叶茵平则少有地穿了一件半袖、紧身、束腰的月白色软缎旗袍,由于旗袍是杜雨霖在一家上海师傅开的裁缝铺根据叶茵平的身材订制的,不仅端庄雅致还恰到好处勾勒出叶茵平纤细的腰身和起伏的曲线,让叶茵平显得越发的窈窕秀美,婀娜动人。
两人边走边聊着天,叶茵平时而抬头深情凝视杜雨霖,时而因为杜雨霖的一句什么话含羞垂首,其情形宛如一对从电影画报上走下来的电影明星,引得他们身边的路人频频回道观看。
两人正走着,杜雨霖忽然稍稍在停了一下,刚才还笑容满脸的面一凛,接着又继续向前走。因为叶茵平是挽着杜雨霖胳膊的,她感觉到了杜雨霖的这一变化,她小声地问了声:“怎么了?”
杜雨霖眼睛看着左前方的一家绸缎庄,不动声色地说:“后面有人跟着我们。”
叶茵平转脸要向后看,杜雨霖用胳膊带了一下她的胳膊,“别往后看。”说着带着叶茵平走进那家绸缎庄。
跟在两人后面的是一身男装,戴着个鸭舌帽,仿佛哪家公司小职员的沈子砚。
沈子砚跟了两人一上午了,在两人身后看到郎才女貌无比般配的两个人甜甜蜜蜜,卿卿我我的样子,这一路上她的心里都像打翻了五味瓶。
见两人进了绸缎庄,沈子砚倚在绸缎庄斜对面的一根电线杆上掏出一盒烟,点了一支,吸着。
不时有几个贩马贩骆驼的壮汉从沈子砚眼前走过,一个好像是蒙内人的汉子斜眼看了沈子砚一眼,沈子砚把手中的烟蒂一弹,瞪着眼怒视着他,那汉子转脸走了。
沈子砚正要再吸一支烟,只觉得有人在后面拍自己的肩膀,她下意识地一抖肩,喝道:“拍什么拍?”话一出口却看见杜雨霖和叶茵平站在自己眼前。
杜雨霖拿下沈子砚嘴里叼着的还没点着的烟,笑着问道:“你这一上午一直跟踪我们,是奉了谁的命令,是万局长的,还是……”说着,他看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叶茵平一眼,没再说下去。
沈子砚看了一眼亭亭玉立地站在杜雨霖身后的叶茵平,抢过杜雨霖手中的烟,恨恨地说:“谁跟踪你们了?真是笑话,这大马路是你们家的吗,许你们走,不许们走?”说着把那支烟放在唇上,手有些哆嗦地把烟点着,转身离开了。
叶茵平看着沈子砚的背景,神色冷峻。杜雨霖看了她一眼,“你这是怎么了?”
叶茵平这才回过神儿来,笑着调侃道:“杜少爷,我看你还不如真像田妈说的,让她给你当个妾得了,要不然真说不定会出什么事情,她天天跟着……咱们,我这心里……真有点害怕。”
杜雨霖笑着说:“要纳妾也不纳她这样的,简直一个混不吝的女夜叉。”
……
一家日式料理店内。
陆奇峰一副商人打扮走了进来,见清水坐在临墙的一个座位上向自己招手,就走了过去。
清水给陆奇峰倒了杯茶。
陆奇峰小声地问:“清水先生,现在这北平是你们日本人的天下,咱们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见面吗?”
清水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像陆奇峰这样的贪生怕死卖身求荣的人,听了陆奇峰的话,他冷冷地说:“陆先生,有些事你不该问的最好不要问,做好你的本份就行了。”
陆奇峰读懂了清水脸上的轻蔑,他陪笑道:“是是是,清水先生,你说得对,是我多嘴了。”
清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见到军统的新任负责人了?”
“见到了。他自称姓鲁,可是我看得出来,这是他的假姓。”
“还有呢?他是以什么职业为掩护,住在哪里?经常和什么联系?”
“这个目前还不知道,他们……他们现在还没有完全相信我,我想过段时间,等他们相信我了,我就会知道这些的,我一旦知道了,马上告诉您。”
清水明显很不满意地摇了摇头,“陆先生,我对你的工作很不满意。当初,你说让我们安排你去延安替我们搞到有价值的情报,可是你去了延安这么长时间,给我们的全是些没有价值的东西,而且由于你的擅自逃跑让我们安插在延安的一名资深潜伏者被共党捕获了。这些和你当年给我们夸下的海口出入很大呀。”
陆奇峰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虚汗。
当初,他在宪兵队审讯室扛过了三堂审讯,到了第四堂,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不得不供出自己是****地下党在北平工作人员的事情。本以为供出这些就没什么事了,可是茂川却让他回延安做日本人的卧底,替日本人搜集情报。
也正因为这样,宋剑云等几个人才很轻易地把陆奇峰从医院救走的。当然,当时的涩谷川并不知道这些,稀里糊涂地帮了茂川一个忙。因为怕罪行太过严重涩谷川在回国被审查时他也没有供出这个事杜雨霖起到的作用,只说是自己一时大意让人钻了空子。日本人的司法机关在茂川的关照下也没有太过为难涩谷川,只是让他脱了军服,以渎职罪判了三年徒刑。
清水的眼神像两柄尖利的锥子一样盯着陆奇峰,“陆先生,我们不会给你太多向我们表示忠诚的时间,所以,还请你好自为之。我还有点事,你先请吧。”
陆奇峰尴尬地站起身,点了点头,转身外向走。
陆奇峰从日本料理店里出来,四下环顾了一下,叫了辆洋车,走了。
刚才在日本料理店斜对面的一个馄饨摊上喝馄饨的一个大学生装束的年轻的男子放下还没有喝完的馄饨,跨上旁边支着的一辆自行车紧紧跟着陆奇峰所坐的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