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霖处理完一些公事之后，收拾了一起出了办公室，刚走到警政局大门口，见清水开着车来了。清水下车后向杜雨霖招了招手，杜雨霖停下来等他。
清水走到杜雨霖面前，问：“杜处长，你急急忙忙的这是要去哪儿呀？”
“哦，我二叔让人给伤了，我想去医院看看他。”
“杜老先生怎么受伤了？”
“让人用枪打了。”
“什么人干的？”
杜雨霖话中带刺儿地说道：“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干的，不过从子弹的穿透力上看应该是你们日本人造的三八大盖儿。”
清水略显尴尬地笑了一下，“杜处长，你是个聪明人，不一定使用三八式步枪的人就是日本人呀，现在用这种枪的很多，包括一些绥靖军也配备了。”
杜雨霖不想跟清水废话，有些不耐烦地问道：“清水，你是来找我还是……”
“我就是来找你的，想跟你商量那三千美元的事儿。”
杜雨霖一时没反应过来，“三千美元，什么三千美元？”
清水笑了笑，“你忘了，那天在六国饭店，我还欠你三千美元呢。”
杜雨霖这才想起来，挥了挥手说：“哦，你说的是这个呀，那天不过是玩玩，你不用这么认真，这三千美元就算了吧。”
清水眼神里闪过一丝精芒，摇摇头，说：“杜处长，我这人一是一，二是二，我不想欠你什么人情。不过，我现在手上没有那么多钱，我看这样吧，我用一个你非常感兴趣的消息抵这三千美元，可以吗？”
“消息，什么消息？”
“赵力的消息，你不是一直在找一个军统特工赵力吗？”
杜雨霖一惊，忙问：“他现在在你手上？”
清水有些遗憾似地摇了摇头，“他昨天还在我手上，不过今天茂川先生让我把他给放了。”
“放了，为什么呀，你们不是一直在找军统的人吗？他在军统里可是个老资格的特工呀？”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要是想问的话，可以向茂川先生打听，不过，以我对茂川先生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告诉你。”
杜雨霖有些生气地说：“既然人都让你们放了，你还跟我扯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他现在住在哪里呀？你不是要找他吗，你按我说的地址去找他不就行了吗？我就是用这个消息抵那三千美元，你看行吗？”
“他？他没离开北平？”
“我可以肯定没有。”
“那他现在住在哪儿？”
“这么说你同意用这个消息抵那三千美元喽？”
杜雨霖点了点头，“我同意。”
“他现在在东城的一家叫嘉年华的饭店213房间住着。对了，杜先生，我想这个消息你不是从我这里知道的，对吗？”
杜雨霖摆摆手，“放心，这个道理我懂，这事儿跟你没有关系，好了，我走了。”说着杜雨霖急匆匆地离开了。
清水看着杜雨霖的背影，阴阴地笑了一下。
……
杜雨霖边开着车边思忖着是该先去同仁医院还是先去嘉年华旅馆找赵力。
按说，他是要先去找赵力的，可是刚才二婶给他打电话，说杜效亚因为受伤引起了其它脏器并发症，现在正在抢救。另外，他觉得清水这么主动地告诉自己这么重要的消息实在有些蹊跷。
虽说经历了“神户替调查”之后，清水和杜雨霖两人关系表面上缓和了不少，但是杜雨霖为清楚清水的为人，他是那种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必报的人，所以杜雨霖对他一直很小心，他今天突然提到这三千美元的事，还不知道憋着会坏呢？
说不定，在嘉年华旅馆等着自己去找他的那个赵力是清水又给自己设的一个什么圈套也未可知，所以他决定先不管赵力的事，先去同仁医院看二叔去，让那个赵力等着吧，他既然被日本人释放后还不马上离开北平，一时半会应该不会离开。
想到这儿，杜雨霖一打方便盘，他的车子向同仁医院方向驶去。
……
同仁医院405病房。
杜效亚俯在病床边不停地往一个痰盂里呕吐，杜太太在一旁手忙脚乱地替他捶背。杜效亚有些污物吐到痰盂的外边，杜太太忙挪移了一下痰盂，杜效亚刚喘了口气又吐了起来，满屋的臭味儿。
叶茵平和一个小护士走了进来，见杜太太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上前抢过杜太太手中的痰盂接着，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杜效亚的后背。杜效亚慢慢地缓和了下来，重新躺在床上，艰难地喘着。
站在叶茵平身后的小护士皱着眉头，一脸的不高兴，“杜太太，您是不是该再找个人侍候杜老先生呀，你看这吐得到处都是，我们一天得收拾几次呀？”
叶茵平回头看了小护士一眼，说：“小黄，你先出去，这里由我来处理好了。”说着拿起旁边的一块毛巾，洗了一下，上前仔细地擦拭着杜效亚吐在地上的一些污物。
杜太太充满歉意地说：“叶护士长，真对不起，你不知道，我们家老爷脾气倔，除了我之外不让别人侍候，你看我这年纪也大了，这手脚也……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叶茵平回过头来，淡然一笑，说：“杜太太，你别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杜效亚喘息着指了指杜太太，“去，去给我办理出院手续，我不在这儿受这冤枉气……咳咳。”说着又剧烈地咳起来，又开始呕吐了起来，把叶茵平刚刚擦好的地方又让给吐脏了。
杜太太苦着脸说：“老爷呀，你就消停儿点吧，你这一天到晚吐得……别怨人家不高兴。叶护士长，不麻烦你了，我来吧。”说着上前要拿过叶茵平手中的毛巾。叶茵平轻轻地推开杜太太的手，“杜太太，还是我来吧。”接着又开始重新擦地上的污物。
杜太太站在叶茵平背后，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感慨万分。
正这时，刘三走进来，在杜太太耳边耳语道：“太太，侄少爷来看老爷了，您看……”
杜太太想了想说：“你让他进来吧。”
刘三点头出去了。
杜太太对杜效亚说：“老爷呀，雨霖来看你了，你别犯倔呀。”
杜雨霖提着一大包东西从外边走进来，看见叶茵平在收拾地上的污物，他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要抢叶茵平手里的毛巾来擦，叶茵平轻轻地推了他一把，“我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就别占手了。”
杜雨霖站起身看了杜太太一眼，又看了一眼闭着眼躺在床上的杜效亚，关切地问道：“二叔，你好些了吗？”
杜效亚闭着眼睛说：“我还没死，多谢杜大处长关心，你有事就该干嘛干嘛去吧，别耽搁了你的当汉奸的大事。”
叶茵平站起身，微笑着对杜效亚说道：“杜老先生，你身体刚恢复，最好不要动气。”说着端着水盆离开了病房。
杜太太看着叶茵平的背景，感慨地说：“这个叶护士长真是个好孩子呀，长得标致不说，说话也和风细雨的，还会照顾人，这几天要不是她帮忙我这把老骨头就交待这儿了。”说到这儿，她忽然转过脸对杜雨霖说：“雨霖呐，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也找个媳妇成家了，我看这个叶小姐就不错。”
杜雨霖多少有些窘，说道：“二婶儿，你说什么呢？”
杜效亚冷冷地说：“怎么，你还不愿意，我看人家能看上你这个汉奸就不错了。”
杜雨霖并没接杜效亚这个话头儿，问道：“二叔，知不知道是谁对您下手呀？”
杜效亚冷笑了一声，“这些天，日本人几次三番地让我当什么委员会的委员长，我没同意，这不，就警告我一下喽。”
杜太太在一旁接口道：“不说这些天，上个月，几个日本人来咱们家说要买咱家的几个买卖，出的价儿那让低呀，跟白给他们似的，你二叔也给撅回去了。”
杜雨霖想了想，对杜太太说：“二婶，我有点事要跟二叔商量，您能不能出去一下？”
杜太太点头，站起身，出去了。
杜雨霖关上病房的门，走到杜效亚跟前，压低了声音问：“二叔，您为什么要杀田庆云？”
杜效亚斜眼看了杜雨霖一眼，淡然地说：“怎么，三儿告诉你了？这个臭小子，什么都给你说。”
“二叔，这不是他跟不跟我说的问题，第一、田妈是我们家多年的下人，也算是我们半个家人了，您这把他儿子杀了，让她下半辈子怎么过？”
“怎么过，我养她就是了。你告诉她，人是我让人杀的，她我养她的老。”
杜雨霖说：“二叔，你怎么能这样呢？随便杀下人好像不是我们杜家的家风呀。”
杜效亚定定地盯着杜雨霖，“杜家？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之所以杀那个田庆云就是为了杜家！”
杜雨霖一惊，“您说杀他是为了杜家，因为什么呀？”
杜效亚闭了闭眼，“这事儿你先别问了，到时候我会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诉你的。”
“可是我现在就想知道。”
杜效亚猛地睁开眼睛，怒视着杜雨霖，“想知道，那你最好去地底下问一问你爸，他会告诉你为什么的。”
“我爸，这事跟他有关？”杜雨霖睁大着眼睛看着杜效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