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沈子砚刚从警政局大门口出来,见张鸿伟在不完处向她招手,她走了过去。
张鸿伟向前指了指,两个人并肩往前走。
张鸿伟问:“我这几天给杜雨霖打电话怎么没有接呀?”
沈子砚说:“他让日本人给抓起来了。”
“因为什么呀?”张鸿伟问。
“听说是他和清水还有三十多个日本宪兵运一车东西去重庆,半路上让人给劫了。
听了这话,张鸿伟心头一震,问道:“这事儿跟他有关吗?”
沈子砚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他进了宪兵队的看守所就算跟他无关也不会很容易就放出来,听说是茂川亲自审问。茂川那个老家伙你是知道的,就是块铁他也能榨出二两水出来。”
张鸿伟刚要再问,忽然见宋剑云从对面急匆匆走过来,面色严峻地给他使了个眼色。张鸿伟对沈子砚说:“子砚呀,杜雨霖一有什么情况你告诉我一声,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说着紧走几步走到宋剑云跟前儿,低声问:“有什么事了?”
宋剑云说:“王爱民变节了。”
张鸿伟吓了一跳,“消息确实吗?”
宋剑云点点头,“闻斌说消息是‘教授’告诉他的,应该不会有错,闻斌让我赶紧找你研究应对措施。你看是不是让王爱民认识的人全部撤离北平?”
“这个还用说,马上通知各联络站,所有王爱民认识和接触的人全部撤离,对了,还有你,马上离开北平。”
“那你呢?你不走吗?他可是认识你的。”
张鸿伟想了想说:“我想再等等看,也许情况并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糟。”
宋剑云急切地说:“王爱民变节已经是肯定的了,他跟你工作多年,他变节了一定会把你咬出来,你不马上离开北平会有危险的?”
张鸿伟看了宋剑云一眼,“剑云,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在北平建立这个比较完整工作系统耗费了我们多少心血,多少时间,六名同志为此牺牲了生命。如果我们都走了,我们这一块的工作就会倒退几年,会对组织工作产生巨大的负面影响。”
“可是如果你不走,一旦……”
宋剑云正要说服张鸿伟,忽然听到张鸿伟用低低的声音对自己说:“剑云,你快走!”然后扔下自己大步向前走去。
张鸿伟刚走了几步,迎面走来的几个人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其中的一个人问:“你是井上商社的张鸿伟吧?”
张鸿伟点点头,“我是张鸿伟,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军务局的,有事要找你谈一下,你跟我们走吧。”说着几个人押着张鸿伟就走。
假装在一旁买东西的宋剑云看到了这一切。
……
茂川这些天很沮丧。
出了伪钞被劫案陆军参谋本部对他非常不满,限令他一个月内破案。他先后审问了清水、杜雨霖、里龟还有向个宪兵。几个人的口供彼此的出入很大。清水说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杜雨霖和两个神秘的陌生人接头,并且说当时伏击他们的人中的一个大声对自己的同伙喊“不要开枪,他是自己人。”的话。而且这话也得到了里龟和当时的几名宪兵的证实。
从这个情况看是杜雨霖勾结这些人合谋作案无疑,可是茂川恰恰就觉得这件事值得怀疑。首先,如果杜雨霖真的是他们的同伙,那些人不会蠢到会当众高喊杜雨霖是“自己人”这句话,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其次,清水一向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他绝对不可能在事前把这种机密的事透露给杜雨霖,除非是他故意这样做。而且在审问杜雨霖时,杜雨霖也提到了清水在那天晚上跟自己说想搞到这些伪钞的事,虽说清水对此坚决否认,可是以他多年的审讯经验判断杜雨霖没有说谎,清水的确是跟他说过这件事。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这次伪钞被劫案很可能是清水一手制造的。这一点在他接到参谋本部命令他马上释放清水的命令上得到了证实。
可是他非常了解清水的为人,以他的个性的胆量他根本没有胆量做这种大事情,那么,唯一的一种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支持和指使他这么做的,那么这个人又是谁呢?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个问题是茂川最担心的事,对手已经向自己发出的挑战,可是自己却不知道对手是谁。
茂川正在办公室皱着眉头想事情,清水走了进来,一脸掩饰不住的兴奋,“部长,参谋本部急电。”
茂川不以为然地看了清水一眼,问:“什么事呀?”
清水看了一眼电文,“参谋本部任命中谷孝之先生为调查“伪钞被劫案”的特派员,明天上午十点就要来北平,您看您是不去接一下。”
听到“中谷孝之”的名字,茂川心底不由得一动。
中谷孝之,45岁,先后毕业于日本陆军大学术科和德国帕德博恩大学电工机械系。多年前曾经与茂川一起供职于陆军参谋本部特高课。在日本特工界被称为“千面人”,与日本军界、政界以及德国和中国政府的某些高层,还有日本暴力组织的人都有着深厚的关系。在特高课时曾是茂川的上司,后来因为与茂川发生矛盾自请离职,接着就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很少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怎么这个时候这个人突然冒出来?茂川看了一脸喜悦之色的清水一眼,忽然想起一件事,这个清水曾经是中谷孝之在参谋本部特高课时的一个得力助手,两人的关系相当密切。
茂川的脑子里划了个大大的问号?难道这个站在清水背后向自己发出挑战的人就是这个中谷孝之?
想到这儿,茂川脸上绽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清水君,我记得你好像曾经在中谷先生的手下任过职,是吗?”
清水收敛了一下脸上的喜悦之色,点了点头,“是的,我一直尊重他为老师。”
茂川点点头,“嗯,既然这样,你就代表我去车站接他一下,对了,告诉他我最近的事情比较忙。”
清水点了点头,出去了。
……
上午。北平火车站。
一辆军用列车缓缓地停在站台边。
十几个宪兵把车站的一些旅客和闲杂人等赶走,清出很大的一块空地。清水带着一个军乐队站在站台上,见军列停下来,他一挥手,军乐队奏起了《北支派遣军之歌》。
几名身穿日本军服的尉级军官从车上下来,清水忙迎了上去,向那几名军官的身后望了望,没有发现中谷孝之的身影,他不由得问刚下来的一名军官:“请问,中谷老师在哪里?”
那名军官上下打量了清水一下,傲然地问:“你是清水君吗?”
“是,我是。”
那名军官说:“中谷先生没在这列车上,他在昨天已经到北平了,至于说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你是他的学生应该清水他的做事风格。”
清水刚要说话,却突然发现茂川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这边,一脸的诡异神情。
清水心说:他不是不来了吗,怎么又来了?这个老狐狸总喜欢搞这些鬼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