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阿杰还在熟睡,我轻手轻脚关上门去上班,精神恍惚,没胃口吃早餐,嘴里冒酸水,一阵阵反胃。
走出城中村,我下了地铁站,人多拥挤,散发各种难闻的气味。我忍着恶心拉着吊环,无神发呆。半小时后到站,我挤下车,忽然觉得有点陌生感,四周一望,才反应过来我下错站了,这里离我上班的公司还有一站。车门正徐徐关闭,我来不及重新上车。忽然间,隔着车窗我看到一个女人的脸,披着长发,五官熟悉,她望着我……车动了,快速远去,带走了车里的人。
女人的面孔一晃而过。
我呆站了很久,脑袋里残留着她的影像,杂在一堆人里,很特别,孤零零的样子,似乎面色苍白,穿着裙子……浅绿色的裙子,宽松,好像睡裙。
我急急忙忙赶到公司大楼,冲进电梯。迟到10分钟,但很奇怪,平时拥挤的电梯只有我一个人。按了几次9层的按键,没反应,按键灯不亮,电梯门却自动关闭,我突然觉得身后有种压迫感,毛毛的,好像有人站在我背后一声不吭,无声无息地注视着我。电梯上升,我不敢动,挺直了腰,也不敢回头。
电梯跳过9楼居然没停,“叮”一声响,在13楼停下。
门开了,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
我浑身寒毛耸立,赶紧按了9楼,电梯又重新关闭,我突然感到说不出的害怕。
我应该离开电梯才好。
但晚了,电梯“吱吱呀呀”下降。我背后毛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短短几秒钟,我猛地冒出一身汗。熬到电梯门再次打开,我几乎用了最快的速度冲出电梯,不敢回头望。
在公司洗手间,我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色蜡黄,整个脸浮肿,缺少血色。
我想,阿杰一个人在家,他害不害怕?
忙碌工作开始,我渐渐投入,浏览图书,编写内容简介,编辑推荐等,在微博、博客、空间上进行小说推广……午餐,也是抱着餐盒窝在电脑前处理工作,直到下班。这一整天,我和阿杰只在QQ上聊了几句话。他出门去接投送广告单子的活。他很久没外出找活了,也许,他也不愿意独自呆在出租屋。
“哇!小雅!你这里怎么了啊?”一个同事路过我的格子间,忽然停步,手指着我的脖子,惊讶问我。我抬手一摸,皮肤有一片突起的肉疙瘩。我拿出镜子侧脸一看,只见脖子上冒出一串绯红的痘痘,用手指挠了挠,痒死了。
蚊子叮咬?我怎么没感觉?
但仔细看,似乎又不像,米粒大小的肉疙瘩上有一点针尖灰白小点,好像感染了螨虫。我以前背上也长过螨虫,密密麻麻一片,后来涂药,坚持用硫磺皂清洗皮肤,慢慢才治好,想不到这次居然蹿到脖子上。刚才一挠,这一片皮肤立刻潮红,蔓延得厉害,看着有些吓人,小红疙瘩更加瘙痒。
我想,恐怕是放过尸体的床垫和枕头不干净。
我忍着没敢再去想女尸,但它还是顽固跳到我的意识里,双眼无神,空洞地望着我。
下班后,路过药店,我买了一盒除螨药膏,赶紧涂在脖子上。我发现这些红疙瘩连成了一片,奇痒难受。
阿杰在家,手臂上也是起了一些红点,没我的严重,他以为是蚊子叮咬,没在意,坐在电脑前,沉浸游戏中,我赶紧也为他擦了药膏,催促他起来和我清洁屋子。我用了半包洗衣粉拖地,擦洗房间,彻底清理,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在床底下,我忽然找到一件东西:巫毒娃娃。
“你没把它装进袋?”我几乎窒息,质问阿杰。
阿杰惊讶说:“怪了!我明明记得收好这东西了啊!”其实我也有这个印象,但这是怎么回事?我受刺激一样,赶紧叫阿杰用打火机点燃巫毒娃娃,扔进一个玻璃罐,看着它慢慢烧成灰,发出刺鼻的焦糊味。
晚上睡前刷牙,牙刷红了,我牙龈出血,似乎上火了。
躺在床上我看了一会书,看不进去,总觉得后脑下的枕头油腻腻,肮脏湿霉。空气中,除了蚊香的烟味,似乎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怪味。
冰柜依然嗡嗡作响,比阿杰的电脑机箱风扇发出的声音还吵。
“老公!睡了吧!”我叫阿杰陪我。
阿杰嗯了一声,半天不动。
我瞪着天花板睡不着,看着、看着,我感觉吊灯的阴影在缓慢地转圈,很像一个灰黑色的人影在动,慢慢扩散,又收缩,有规律地运动。我有些害怕,跳下床,去拉阿杰。
忽然,灯光熄灭了,房间里一团漆黑。
窗子外对面的楼灯也全灭了。
啊啊!我吓死了,紧紧搂着阿杰。
“没事!没事!是停电。”阿杰出声安慰我。他摸黑找出一支蜡烛点燃,总算亮起一点光。但周围黑漆漆一片,我潜意识里总觉得外面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啼嗒……啼嗒……啼嗒……”
房门外的过道上响起脚步声,没感到从那里传出来的,声响突然出现,也不知道它要走到那里去。这声音很像一个穿着睡裙,披散着头发,吸着硬底跟鞋的女人走路发出来的。
她徘徊在我们屋外。
阿杰打着哈欠,爬上床躺在我身边,点燃一支烟,漫不经心地抽着。我推推他,问:“你听到脚步声了吗?走道上。”
阿杰说:“没啊!那有声音?怕是……隔壁的人吧?”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若隐若现,回声诡异。
我紧张得神经过敏,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糟了!停电,冰柜怎么办啊?”
阿杰沉默一会,搂着我说:“冻着冰块呢!应该没事!”
“什么时候会来电啊?”我还是紧张。有时候城中村停电会超过两天呐……这可怎么办?
“睡了!”阿杰按熄烟头,吹了蜡烛,说:“今天真不错,我发广告拿了30块钱,等六一儿童节带你去肯德基吃冰淇淋……啊!好累!”他侧了侧身,很快就入睡,发出均匀的鼾声。
死沉沉的黑暗让我压抑到极点,睡不着,热得难受,感到脖子上的疙瘩火辣辣地痒疼,我强忍着,不敢去挠。
窗外有蚊虫“嗡嗡”叫,似乎撞击在窗户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击打声。
胡思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困了,渐渐入睡。
我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空气灼热,我爬到冰柜上坐着,推开窗户乘凉,吹吹风,舒服极了。突然,我看到楼下是一片空旷的荒野,四周空荡荡的,但孤零零有一棵大树,树丫上吊着一个女人,脸白,像京戏里化妆那种惨白,诡异、恐怖到极点。
她没死,抬头对着我笑,一手摸着脖子,一手对我挥舞。
我不受控制似的,爬上窗台,一跳,飘在空中,向她靠拢。我感觉像坐滑梯一样,失重,一直往下坠落,没有尽头……
“咯噔”一下,我醒过来,梦境消失了,我的视线里一片黑暗。
慢慢地,我朦胧看清房间。
大概凌晨5、6点的样子,我口渴难受,想起来喝水,但忽然间,我发觉自己动不了,全身像被铁锁链捆绑,一点都不能动弹,手脚四肢被什么东西压着,根本没法动。意识清醒,但不能翻身,想叫,喊不出声音。我发梦魇了。
有一股气势压迫着我,几乎快把我压扁。
这时候,我感到躺在我身旁的阿杰忽然坐起来。他似乎有些异常,伸手摸我的脸,他没说话,一直用手掌摩挲我的嘴、下巴、脖子,掌心汗淋淋,有股酸味。
我拼命挣扎,但怎么都动不了。
阿杰从床上爬下去,摸索了一会儿,拿打火机点燃一支烟。他手指夹着烟一下、一下地抽。
“阿杰!阿杰……”我恐惧到极点,在心里拼命呼喊他。
但他没什么反应。
忽然,我发现阿杰的动作诡异,他背对着我站着,站在墙壁前面对着镜子抽烟。烟头亮的时候,我看到阿杰正在对镜子里的自己笑。抽完一支烟,阿杰转身走向冰柜。我的眼珠不能动,看不到他,但听声音,真真切切地知道他在冰柜那里,他似乎在把柜子上的物品一件件般到地上……最后,他抬起桌面,轻手轻脚地靠在墙上。
我听到阿杰掀开冰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