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也像精神病一样焦躁。
小薇今晚一连打了几次电话给我,我没接,手机设成震动,此刻临近十二点,小薇疯了一样不停拨打,我接通,问她到底想干嘛?
“没事,就问问你在那里?今晚还回来吗?”电话那头传来小薇孤冷的声音。
我说:“抓人,取证,做审讯。烦!别问了。”
小薇无声无息挂了电话。过了一会她发短信:“我希望,在我心里的你能彻底死了。”
我苦笑一下。我和小薇彻底完了。有些悲哀,我发现自己对她居然没有丝毫内疚。从小薇给我带绿帽子的那一天起,我们的感情再也无法恢复到从前,一根刺扎进了心里,时刻折磨着我。
男女之间往往是这样:开头初见时美好,像饥饿遇见热腾腾喷香的饭菜一样,但咀来嚼去,感情在食道肠胃里变成糜烂的食物残渣,最后化为屎。
做警察是我自己的选择。当年父母想让我读政法大学,说律师相对工作轻松,收入也行。但我倔,偏不行,我要当警察,多威风,伸张正义,保护民生。我崇拜这个职业,因为喜欢,但实际工作后,我才发现刑警有多忙累,成天干不完的杂碎事。案子一来,我们就得争分夺秒,有时哪怕只是晚一步,犯罪分子就逃了。每天准点下班?想都别想。只要当刑警,家都顾不上,别说照顾女朋友了。
是的,开始是我的问题。
我们同在一个城市,两、三个月见一面,我一次次放她鸽子。我是经常对她迟到和爽约的人;是和朋友聚会中途退场“挂空档”的人;是和她逛街接到紧急任务“失踪”的人。
我愧对小薇。
但后来呢?
局里派我出差执行一个为期1年的任务,12个月!我和小薇不能见面,靠电话维持彼此的思念。小薇说她会等我的,天天倒数我回家的日子。但后来呢?就在我离开的第3个月,小薇和她的男同学税务局的一个杂种暗中好上了。是的!我没证据,没亲眼见到小薇和男人上床,她辩解说只是空虚孤独,和那男人吃饭闲聊逢场作戏。这样讲有意思吗?我知道,她也许还在乎我,但我更在乎她的背叛,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
我们耗了两年多,纠结、冷战、吵架……分手是迟早的事。
我和小薇是初恋,从我读警校至今好了6年了,我曾以为这辈子只爱她,现在看来我错了,真情敌不过寂寞。分了也好,感谢她陪我走过的这些年。祝她走好!不送!
我按奈烦乱心情,跟随郭威走进病房。
七号躺在病床上,脸色异常苍白,显出生命频临崩溃的前兆,像一株快速凋零的昙花。
这个体院艺术系的女生年龄19岁零10个月,读大二,在校主要专业是健美操、体育舞蹈、艺术体操、民族舞等。她腰细腿长形体上佳,肌肤细嫩--假如脸上没有密集的针眼外伤,她绝对是个漂亮女生。
她的鼻头弧线柔美,和小薇相似,是我喜欢的类型。
七号陷在被褥中沉沉昏睡,当我和郭威靠近,她却似乎像被谁叫醒一样,立即睁开眼睛看着我们,开始没什么表情,但很快,我觉得她的眼神一瞬间变了些,变得尖锐,目光像刺一样不停扎在我身上。我避开她的视线,和郭威在一张临时搬来的桌子后坐下,启动便携式电脑,摊开记录本、笔和厚厚一摞文件,这是技术科刑警详细整理的案卷。这个过程中,我没看七号,但第六感提醒我:她一直在盯着我。
我拧开笔帽把笔放在记录本上,抬头和七号对视。
我们和七号离得不远,从桌子到她躺的病床那头,大约3米距离,我能看清她的瞳孔扩散收缩细微变化。看了一会,我发现为什么她的目光会给我异样的感觉。
七号的眼神不符合她的年纪。
不同的人在同一个年龄段相貌略有差异,有的人显年轻,有的显老气一些,但观察一个人的眼神,能更准确判断此人的真实年纪,读出内心细微反应,甚至能推测出人的背景和阅历。七号的目光丝毫不像一个豆蔻年华的女生,如果不看容貌,几乎会让人生出错觉,她透出一股成年人才有的深沉气质,藏着一丝冷漠。
“请坐!快没时间了,咱们最后聊聊。”
七号低声对我们说。她的声调偏弱,但语气镇定自若,带有一种和我们相熟已久的自然,我一愣,差点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出了毛病。我以前真的认识她?不可能!在查案前,我根本没有见过七号,我们之间毫无关联。但我心里偏偏生出这种怪异的感觉。
一时间,我有些适应不过来,竟有些紧张。
郭威干咳一声问:“你见过我们。”看来,他也有类似的感觉。
七号的嘴角一动,却没有回答,停了一下,她反问:“死了一个同事,你们很难过吧?”
她这句问话突峰异起,我和郭威大吃一惊,瞠目结舌。她明显说的是昨天牺牲的王凌,但……但她怎么知道?
七号又说:“人人注定要死,没什么可担忧……”
“王凌?”郭威身体前倾,手臂压在桌子上,打断她的话。“谁告诉你他死了?”
“他啊!”
“谁?”郭威提高声调问。
“他在哪儿!”
七号平淡说:“跟着你们进了门,呐!在哪儿……”七号说着,目光偏向病房侧面的窗台。那里空无一人,窗帘耷拉一动不动。她似乎又定睛仔细看了下,肯定说:“他死了,说实话,他刚进来浑身是血的样子可怕,吓到了我,但我明白他也是警察就不觉得怕了。他有点可怜!”
我和郭威没吭声。我想郭威也没料到今晚对七号的讯问会这样开始。
房间的气氛异常。我握了握笔杆,忍不住问:“你是说……你看见了他的亡魂?”
“嗯!”
“你见到他穿着警察制服?”
“他握着枪,告诉我,叫我别怕,他是警察。”七号平静说:“他模样好像很疼,断了一只手,不停流血……噢!他现在消失了,变淡,透明了,我看不见了他。”
我很震惊。医生讲七号有妄想症表现,但这臆想也太奇异,竟能讲出王凌牺牲时的情景?
郭威转头对我摆摆手,在纸上写了四个字给我看。
“新闻报道。”
我松了口气,电视和电台新闻今天播报过王凌查案牺牲的事迹,估计许多市民都知道了相关经过。我大意了,差点被七号绕进去。我冲郭威点点头,表示不再开口只负责记录,任由他主审。我努力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常态,我不再看七号的眼神,每次看一次,我总感觉有一丝寒意从脊背慢慢爬出来。
我隐约觉得七号不像是从新闻里得知王凌牺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