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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尘封北极(6)

家里有个这样的大老板照顾着,今后保准受不了别人的欺负。那男人这样想着,坐在翠珠旁边也哈哈的笑着,笑得脸上的皱褶都舒展开来。

耗子这几年间吃了不少苦头,当他真正的和两个哥们儿倒了一个斗之后,他才知道借死人的钱花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地面以下,墓穴深处,是那样的阴冷潮湿。当他哆嗦着把注意力集中起来,忍受着肩上灰八爷带来的疼痛,用指尖感触着腐朽棺木上的细小缝隙时,那股子死亡特有的气息从敏锐的皮肤上传遍到全身,差点让他惊恐的拔腿就跑!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具辽代湿尸在棺材盖掀开的一瞬间,是怎样在空气中化为一滩脓水的。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得用很久很久的时间才能适应来自地底深处的那种恐怖,他的脑子里不断回放着十几年前那场地震,他似乎明白了当年那些被他从废墟中扒出来的尸体有多绝望。

他对死物的排斥和厌恶感差点让他放弃了这个他们憧憬已久的行当,但是这是一门吃饭的手艺,他不得不继续下去。

耗子小赚了一笔钱,出手也变得阔绰起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已经知道,在杜鹃的面前,他已经无法在掩盖什么了,他觉得他之所以那样的拼命,就是为了回到家里时,她能够多一些的把崇拜的眼光投在他的身上。

每一次,当他披星戴月的赶回家里,即使再累再疲惫,只要能看到杜鹃在厨房忙着煮面的样子,他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就算在他西装的下面藏着一个翻开了皮肉的伤口,耗子也觉得心里无比的舒坦和安慰,能早一点看到她就够了,伤口等到天亮用酒精擦擦就好。

常年两地分隔的生活,使得一对双胞胎兄弟在气质上完全不同了,亮亮毫无悬念的考上了大学,他正值意气风发的青春时代,在过上一个礼拜,他就要骄傲的挺着胸膛,带着村里的大红花前往外地了。

他的后爹想着,年纪已经到了,杜鹃的事情可不能再拖了,便准备着在全家人都聚在一起的时候,把家里天大的喜事拿到台面上说一说。

耗子眯着眼睛看着厨房里杜鹃擦澡的剪影,他狠狠的抽着烟,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他胸膛里的那颗心脏就受不了了。

然而就在第二天,事情原本该迎来的转折还没来得急出现,这个家就遭到了巨大的变故:那个不辞劳苦的忙着加班的男人,在一处工地的施工过程中,被吊车上悬着的砖块砸死了。

以耗子见多识广的心里素质都觉得眼前发晕,砖块直接把他的脑浆砸了出来,一点儿急救都用不到,他就口鼻流血的当场死亡了。

家里没人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翠珠原本就脆弱的身体也因此一蹶不振,就算耗子急急忙忙把家里的那点儿积蓄全给她换来了进补的东北人参,她的身体,也再没有好转的迹象了。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里,谁都没有心思去考虑什么儿女情长了,兄弟二人跟疯了似的给男人送葬,给母亲保命。耗子知道家里缺钱,跟谁也没商量便违反了僵尸少年定下的规矩,三天两头的频繁活动,用尽了一切的办法到处借东西。

直到有一天,他果然失了手,被人家押着胳膊,关进了牢子里头。

这次和以前小时候蹲牢子都不同,年纪在这儿摆着,法律不再保护他了,他偷出来的那些东西,足够判他好几个月的。

这对于已经乱了套的家庭来说,绝对是雪上加霜。亮亮已经开学,家里就只能靠杜鹃一个女人撑着了。翠珠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根本活不长,她这一辈子糟了不少罪,也享了几年福,到了这个时刻,她知道该咽气走了,可家里的三个孩子实在是让她放心不下。

亮亮离家之前连个生活费都找不出来,耗子去了滦南已经几个星期没有音讯了,杜鹃一个脆生生的姑娘家在这儿根本就没法自己过活。

她想来想去,还是打电话到亮亮学校,让他去滦南找到他哥。耗子在那边的生意做得不错,总归有些靠得住的朋友的,他们在自己死后,多少也能帮着把丧事处理一下,减轻些杜鹃的负担吧。

乐亭的娘俩眼巴巴的等着耗子的消息,过了几天,亮亮却哭丧个脸回来了。

他按着之前哥哥所说的地址找过去,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大厂房,一问,根本就没人知道王老板是谁。

他身上就剩几块钱了,当他又一次被保安从一座工厂中推出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屈辱,王浩啊王浩,你到底这些年在滦南都干了些什么?

他口干舌燥的蹲在小巷拐角,他觉得自己真是没用,没有了后爹,没有了哥哥,他难道就要被饿死?

“哎哟?小耗子?你他妈怎么那么快就放出来了?”

亮亮一愣,有个尖嘴猴腮的家伙突然出现在面前,一拳打在他的肩上。

“可以啊你,挖地道出来的?牢子里有意思不?”

亮亮傻傻的揉了揉生疼肩膀反应过来,这个人是哥哥的朋友,自己长着和哥哥一样的脸,所以他认错了!

“等等!牢子……是监狱里吗?”亮亮看到对面的人发觉他认错了人,转脸要走,慌忙的一把拉住。

唐山旧梦·捌

亮亮的脑子一片混乱,他没追上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可是,他听得清清楚楚,和自己长得一摸一样的耗子哥,在此刻似乎是被关在了某个监狱里的。

他犯了什么事?

自己在滦南根本没找到哥哥的那个工厂,难道是他摊上了什么生意上的官司,工厂被取缔了吗?

亮亮几经周折,打听到了监狱所在的位置,他以探监的名义一查询,果然有个叫“王浩”的犯人关押在里面,他被判了6个月的监禁,罪名是“入室盗窃”。

亮亮觉得这一定是搞错了,哥哥可是个大老板,怎么可能跟小偷扯上关系?

可当他被带到探监室,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玻璃墙另一端的时候,他才确定了警局的档案没有说谎,眼前的双胞胎哥哥居然是个滦南的惯偷!

耗子起初还以为是僵尸少年来训话,或者是猴子春生过来取笑他的,当他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和亮亮惊诧的眼光对视之时,他前所未有的后悔和害怕起来——

完了,全露陷了,亮亮什么都知道了。

他扭头就想逃离,可是他还带着手铐,他两侧的肩膀还被狱警扣着,他只能硬着头皮坐在了通话器前方的位置。

“哥……哥你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在做生意吗?”

亮亮抓起话筒来就机关枪似的质问起来,耗子不敢抬头,他一动也不动的听着弟弟的声音,心里苦的很。

“家里寄来的钱、我们吃的穿的,全是你偷来的东西换的?!”

耗子不吱声,就像一具越来越凉的石像。

“你的手真脏……”亮亮觉得胃里很恶心,他忍不住往地上呸了一口,对着话筒几乎是嘶吼道,“我要是早知道你在偷人家,我和妈妈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吃你买的东西的!咱们家八辈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我就算去讨饭也不会当小偷的,丢人现眼你……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耗子心里一沉,是啊,他让家里所有的人都失望了,死去的两个爹、老妈、杜鹃,他们知道以后会怎么想?大家曾经都是那么骄傲的样子,逢人就吹嘘家里出了一个年轻的老板,可现在……

来不及收手了,也收不了手。

他捂着脸很想哭,可是在弟弟的面前,他咬着牙忍住了。他低头拼命的眨巴着眼睛,深呼吸,把眼泪在没滴出眼眶前就收了回去,任由精神支柱仿佛崩溃了的弟弟疯了似的痛骂。

亮亮被狱警拉扯着衣服拖了出去,他觉得这个世界简直是在开玩笑。从小到大,他心里一直是崇拜着哥哥的。他无论做些什么,都比自己强,论力气、论胆识、论聪慧,他知道哥哥的光辉总能掩盖住他的,如果不是家里的钱只够一个人上学的,现在考上大学的人说不定又是他。

自己曾经也嫉妒过,但他知道哥哥在外面这些年的拼搏是多么努力,他无条件的为这个家付出着,虽然他们的年龄是一样的,但是哥哥在地震以后,几乎担起了半个爸爸的角色来照顾他们娘俩。

就是在心里有着这样地位的一个人,居然……居然是个人人喊打小偷!

他没精打采的回到家里,又累又饿,脚一软就瘫在了门口:“妈……哥我找到了,他……他……”

看着老母亲关切的脸,亮亮嘴一撇就委屈的哭了出来:“他的一切都是假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骗我们,根本没有什么生意、工厂、大老板,他是个警察局有备案的惯偷,我们家里所有的东西,穿的用的吃的,都是他偷来的,或者是他挖了别人的坟,拿死人的东西交换的……他坐牢了!”

翠珠一听,觉得天旋地转的,她气的是急火攻心,低头就吐出一大摊鲜血来。

“做孽啊……他怎么能,他怎么能干的出那种事情来?损阴德啊!”

“妈,你别急,我不上大学了。”亮亮看着母亲比他还难过的样子,突然坚定的说道,“我不去读书了,我也要出去赚钱,光明正大的赚钱,这个家以后靠我来养,我会把你治好,然后攒钱把牢里的耗子哥赎出来,你放心!”

翠珠心里一片凄凉,她觉得她生命的最后一点残烛也要熄灭了。

她在杜鹃的搀扶下,颤巍巍的回到床上躺着,她老泪纵横的对两个孩子做着嘱托:“对不起,是妈的身体拖累了你们。杜鹃啊,趁着妈还剩一口气,你跟王亮在一起吧,你爸活着的时候,一直是这么想的。相处了这么多年,你们俩之前也有感情了,妈能看得出来。从今往后,妈不在了,你们俩一定要过得好好的,亮亮就靠你照顾了,我……我快……”

“妈你别说了,喝点水……”杜鹃听得老太太一阵咳嗽,赶忙把床头的暖壶拧开,“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别为我们操心了好吗?”

“谢谢你,娟儿……另外,我是等不到了,你们等到以后,我那个缺德的大儿子出来,千万别让他再干那些作孽的勾当了!千万……千万……”

在昏暗的牢房中,耗子睡了很久,突然他觉得心头一痛的醒了。

他连续做了很多个噩梦,他想起亮亮眼中的鄙视,他也仿佛看见了杜鹃眼中的嫌弃,他知道一切都完了,他在家里的形象,已经没有办法再挽回了。

他看着空荡又狭小的房间,突然觉得牢子里也是好地方,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还有个地方可以逃避。

时光一天天过去,等到耗子刑满出狱的时候,大雁都从南方飞回来了。

他小心翼翼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他觉得有些陌生有些怕。

没人来接他,他也不想去见任何一个人。他穿着牢子的工作人员给他准备的一件长袖T恤,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了好久。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无根的游魂,有家不能回,有家人不敢见。随着天色的渐晚,他最后还是鬼使神差的走到僵尸少年的家里去了。

“回来了?嫌丢人,你就别干了。”僵尸少年正面无表情的指点着对面面露喜色的猴子,他毫不带感情的说道,“我从来都没有强留你怎样过,今后何去何从,你自己想清楚了。哭?哭个毛线,别在这恶心我。”

耗子吸吸鼻涕,他突然不知道,当初自己决定选择的这一条路,究竟是不是正确的了。他这一行做的很顺手,而且他也并没有没有做过特别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借东西,要么就是地下死人的随葬,要么就是那些肥头大耳,他在每次得手以后,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罪恶感。

但他们老王家几辈子都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从来没出过像他这种败类,“小偷”这个词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他记起小时候家里遭过一次贼,他是怎么带着弟弟围着村路,满心愤怒的边跑边骂的。

他想念杜鹃的心大过了自己的脸面,他跪着告别了冷笑着的僵尸少年,还有叨叨个不停的猴哥,还是决定回家去看看。

没想到半年的时间已过,所有的事情和时光都没有等他回来。家里的老母亲早已经病故了,依旧唱着乐亭大鼓的那个人变成了杜鹃。

为了给翠珠治病和下葬,家里的资产又是负数了,亮亮没再去上学,他却也没有什么特别能赚钱的本事,辛苦半年攒下来的钱对于庞大的负债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虽然没有举办什么像样的婚礼,但是亮亮和杜鹃孤男寡女的住在这个家中,他们相互照顾、相依为命,早就已经在一起了。

耗子每一秒钟都像坐在针芒上似的,他没法忍受亮亮和杜鹃的眼光,没法忍受他们俩每晚睡在一个房间里。

杜鹃再也不正眼瞧他了。耗子几次鼓足了勇气把她堵在门口,他就想跟她好好的说说话而已,可是无论怎样,她都决绝的把他推开,把他推向无底的深渊候中去。

耗子的到来使得家里的负担减轻了一些,他的家活儿做的比亮亮强多了,但这样的日子显然不是他们想要的。

猴子隔三差五的还会寄信给耗子,有时候捎来两张照片,炫耀他的新收获,有时候就用奇特的简笔画手法给传达点信息。有一封信里画着僵尸少年看着一张床,那床是空的,原本属于耗子。

师傅虽然表面上在气他的不坚定,可实际上他还是在想念着自己的。耗子心里很是感动,可是他还处在迷茫的阶段,他已经看不清楚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了。

其实僵尸少年非常的确信,无论现在耗子的想法是怎样,他终归还得回到他们的世界去。

耗子的手也很痒很痒,可是他觉得,一定得去证明一下什么东西才行。

他决定跟着以前做虾皮生意时认识的船员一起,去唐山边界的渤海走一遭,他得用一个光明正大的方法去赚取人生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他要用这笔干净的钱,去吧母亲亏空的帐给还上才能安心。

亮亮看了看一贫如洗的家里,咬咬牙也跟着他一起出发了。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的一次决定,把他们俩的一生完全引导到了一个巨大的悲剧上去。

##禹山神陵篇